“怎样?答应我吗?”耳际只有火舌翻滚和“哔哔啵啵”的响声,源辉二的话音,很轻。
“好——但六冥堂只认你源辉二这个神辉堂主。”扬一扬头,粉衣的风使利落地接受了对方的条件。刹那间小泉的眼底,理智压抑住的,竟是一抹奇异的亮色。
时局瞬间急转。迅速达成的一致意见,让在场人都呐呐怔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应。
“哼哼哼……”终于,一个冷冷而讽刺的笑声打破了僵局。木村辉一的冷笑如最尖利的刀锋刺骨:“源辉二啊源辉二,你以为你是谁?我难道需要你的怜悯吗?”
他的声音,语不惊尘。
蓝衣公子循声看去,那个满是血迹的负伤的人,那个一直温和微笑着的人,此刻竟直视着他冷漠而绝望地对他轻笑着:“自从从使出黑狮啸天的一刻起,我就有必死的觉悟,难道还需要劳烦你自作伟大地入赘,靠你苟且偷生?”木村辉一似乎很想提高声音,但不想自己已虚弱得做不到:“就算你恨我,也不需要你怜悯我。生不需要依靠别人,死也干净利落——生何欢?死何惧?”
从弑母继任堂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看清了这个阴谋交织的世界——如果有一天,他算得不够全不够精,落进了别人手里,那么他输了,那个人只管取走他的项上人头就是。
十几岁便攀上了权利的最高峰,他过早地看透了人世,却失去了所有的温暖。一眼都没见到过父亲,亲手杀了母亲,唯一的弟弟拒他千里之外,彼此隔阂深如鸿沟……一路寂寞而孤傲地走来,用笑容来掩饰和麻痹自己,以为只要伪装便能什么都不需要,无欲而坚强。他一手操控着神辉堂的所有运转,深埋着对幸福与温暖的渴望,就这样走了十几年,一次次在剑尖争夺赊来的生命,阅尽世事沧桑潮起潮落——直到今日神辉堂的覆灭。
他一直都一个人。
即便你恨我,即便你做梦都想杀了我——可我依旧多么希望你可以得到温暖与幸福,不再走我这条血染的路。到最后,一无所有。
源辉二不做声地看着长兄,蹙了蹙眉——一种不好的预感猛然间击中了心头!
回头看着身后熊熊大火,木村辉一微眯起眼,竟突然豪迈而如释重负地大笑了起来,声振纵火之堂——就像是在嘲笑这一切无知的算计争夺,嘲笑这辉煌了二十年的富贵之堂,笑声中带着疲惫的绝望与无尽的苦涩:“母亲当年也是这样倦怠绝望的心情吧,才会明知那是我下的毒药,却还是欣然喝了下去!——夕阳一片寒鸦外,浴血秋深;浮生浮梦大江水,英雄埋恨。世事如棋,一朝争来千古业;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
依旧骄傲而冷漠地笑着,他忽然向天外望去,黑色乌云窒息了一片,像无边的荒野;黑沉如墨的天穹似是刹那间映照出过往的一切:算计、阴谋、弑母,权势、利益、拼杀,信任与背叛、亲情与冷漠、生存与死亡。
一行清泪突然从木村辉一的脸颊长划而下。
火光照亮了他唇边的血腥与苍老的灵魂,木村辉一的目光陡然一胜,他突然点足一掠,飞向火空,腰间匕首一弹而出——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木村辉一终于又大笑了起来,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缓,他负手一挥——只见一个浴血人头重重飞落,一直挺立的身躯终于颓然坠地,鲜血溅到粉衣女子的脸上,溅到神辉堂的每一寸土地上,浸透了纵火的繁华之堂。
虚脱的女子愣了一愣,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神辉堂主的溅血头颅,不可遏制地发抖。不顾扣紧自己心脏的手,她身体猛地一颤就双膝跌了地,开始苦笑——谁都没有想到,刚刚冷漠凌厉的人,现在竟有顺着脸颊滚落的,两行泪水。
“哥……”纵火的暗夜里,只有一声抑制不住的哭腔,终于爆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