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三•颠倒世界(上)
“醒醒,邵远。”
熟悉的声音像是隔着水流呼喊,一点点消散在虚无中。
“叫你守夜,怎么还睡过头了?”
篝火上的树枝发出脆响,锅中的汤也在咕嘟咕嘟冒着泡,食品袋和罐头盒杂乱地将他们围在中间,邵远抬起头,缓慢的呼吸融进了风中。
“老姐……?”
“睡迷糊了?”眼前人用力地拍了拍邵远的脸颊,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该出发了。”
邵北扯下手套,被风吹起的短发间洒落晨曦,她向邵远伸出手,示意他站起来。
“还好昨天来的异种踩中陷阱,咱们差点全栽在这儿了。”
邵北拉起邵远,再把整理好的背包丢到他怀里,屋子外,车子发动声跟着人声一齐震了进来。
“该走了!”
邵远盯着整理衣装的邵北,慢慢跟了上去。
她的手很光滑,这也是邵远从小就羡慕的事,劳累的工作对她的手没有任何影响,不像自己这对粗糙的猪蹄。
除了……那时候,那时候……
什么时候?
邵远有些记不起来。
他保持机械性记忆跟着众人上了车,窗外尘土飞扬,偶尔闪过的废墟和半埋在荒地里的楼宇让他眼神迷离。
他们现在处于原东部城市的郊区,边上是由几栋倾斜的大楼组成的废墟。
天灾将这片大地彻底洗刷了一遍,能活下来的生物都是幸运儿。然后,幸运儿们就被人类的武器眷顾了。
邵远所在的镇子倒在了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幸存的几人结伴离开毫无生机的大坑洞,在这片大地上流浪。
“想家了?”
邵北的手从左至右搭到邵远的肩上,他别过头,一双同样深沉的眼望着远方。
“没有。”
“这小子估计还没睡饱呢!邵姐,让他上来跟我们一起吃点沙子。”
声音从车顶的隔板传来,上面加装了两个位置和一圈护栅,在天气好的时候用来观察四周情况。
“自个儿吃去吧!”邵北用力拍了一下隔板,惨叫和她的笑声同时响起。
“哎你怎么还打人啊,心疼了?”
徐白白拉开隔板,一只大拖鞋迎面而来,他吓得又半合上缩头回去,只留双护目镜**兮兮的眼睛盯着姐弟俩。
“想哭就哭吧,眼泪上的水别浪费。”看邵北又抬起拳头,徐白白拉上了隔板,只剩声音回荡在车厢。
单手开车的宽厚背影拧开了一罐酒味果饮,副驾的小孩儿递过去前反复确认了好几次配料成分表,却不知道那饮料的盖子早已被开过。
酒味从驾驶座边的窗户飘出,又钻到了后座里,另一边的女孩轻轻嗅了几下,眉头直皱,但还是忍着低头不语,擦拭手中的枪械零件。
这是队伍里唯二的射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从地下几百米处挖出军火库。
车子开出没多远,速度就慢了下来。
“是昨天那群乞丐,要绕开他们吗?”司机刘叔说话了。
“我们没有多余的补给了,总不能再上去听他们传几十分钟的教吧。”副驾的小孩立刻回话,他是刘叔的儿子。“还有,我闻到酒味了。”
“酒味果饮,小子!那你们呢。”
“没意见,老王也是。”徐白白拉开了隔板。
邵北看了眼发呆的邵远,又向边上的女孩问了句。
“1。”
像是在朝圣的流浪者们驻足目送车辆远去,车上的邵远也在看着他们。
破旧的黑袍或披肩或系在腰上,这群骨瘦如柴走路佝偻的家伙,眼神中燃着无人能及的狂热,即使是体力不支就此倒下,邵远相信他们也会朝着前方,用眼里的火焰驱动向往的骨,用手与足,磨砺自己的血与肉,一点一点,前进。
邵远搓着手,他一路上都在这么做,以至于邵北拉过他的手捂在怀里。
“也不冷啊。”邵北疑惑地伸手,放在邵远额头上。“脑子坏啦?”
也许是吧。
邵远没有说话。
他的手,也是光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