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似火，折下一株时，迎着日头依旧明晃晃的耀目，小奚女递上盏瓶，里间早早澄了好水，斜插在里间，同盏瓶甚为相配。我兀自打量着，仿若平生头一遭，觉这榴花甚好）
（大抵是近来靖妃娘娘掌一宫事宜，连一众上下，均多添了三分喜意）就这样罢，你且忙你的，（接过盏瓶时，不忘吩咐着适才的小奚女，方朝外间而往。掖庭的巷子，总是又长又窄，间或有高木花枝探出墙内，为这略显萧索的巷子增色）
（思绪百转，抬目时，已然至小枝的院落，信步入内）

在忙着甚么，（哪怕同居掖庭，细算起来，委实也好些时日不曾瞧见了，我望着眼前明丽的少女，依旧如旧时的鲜活，唇角勾了勾）并非不曾来瞧你，你知晓的，靖妃娘娘眼下掌一宫事宜，事务繁杂，总要替娘娘分忧的
（音调温和，似闲话家常，许是日头正盛，眼下小屋明亮，于楹窗旁而立，将盏瓶搁在那小台上）适才来时，观榴花开的正好，便信手折了几株
（稍顿）再过些时日，定是不如现在的好看，遂—— 既当赔礼，也当讨喜。

（小风嫋嫋，顺着楹窗掠向小屋，裹挟着甜腻的果脯香，她娇俏的话音落时，适时的瞧向她捧着的果脯，目光温和）给我的？（双目弯了弯）我便知晓小枝最好
（泰半这果脯甜腻，亦或是眼下过于和煦，无端的将思绪拉到旧岁，彼时我同小枝尚未入掖庭，女郎之间最欢喜的，无外乎小钗、发绳、漂亮的衣裳，而我偏偏欢喜果脯。是故常常以小钗与她相换，而今夕）
（细白的指尖捻了一颗，入口酸甜）旧岁我最欢喜这些，难得你还记着，若仍在宫外

（我的话音尚未曾落，那厢闻见小枝的话一怔，笑意微敛）何时的事？（抿了抿唇）怎么不曾同我讲过
（放下果脯，立于窗侧）父亲惯来身子不妥当，母亲既有此言，想必（我顿了顿）我们身处掖庭，不似在宫外能时常探望，母亲一定很忧心罢。
（眉尖蹙了蹙，原本的欢快，眼下尽消，有些怅然）可惜我们不能侍奉在侧，作为子女，委实有愧。

这样说起来，母亲一定有些难过，（半仰着面，观楹窗外之景，细碎的光亮映着树影斑驳）族中荣宠仍需，父母安泰亦重，难怪、难怪文人墨客总喜撰文，念说忠义难全
（我辄身望向她，眉目清澈）小枝你说，我们算不算是一桩。
（似察觉这样的心绪不够妥当，略略沉吟，最终弯起了唇角）我知晓了，这一桩事我会考量，只眼下娘娘器重，自不应（舌尖抵着牙微微一滞）罢了，待我想想。

可你适才，【】好了好了，我知晓你是欢喜雪的，是以才有今日相邀不是
少时读书，曾窥文人有云：瑞雪丰年，今岁雪日虽少，但这一场雪，或许也是一场瑞雪，【】要不要攥着个汤婆子，你惯来深居简出，是我有些鲁莽了
【】小心！
【笑】快起来，可有伤着？便是你再欢喜，合该注意脚下，【】阿俏，你怎生还似稚童？

快收起来，（原本奚女攥着的白宣，因这场倏地下起来的雨收了起来，小眉颦了颦，只将宽袖遮在额上，意图挡住这纷纷细雨。）

可你适才，【目光停留在她的面上，戏谑之情尤显，只在她清凌凌的目光瞧来时，倒先“妥协了”来】好了好了，我知晓你是欢喜雪的，是以才有今日相邀不是
【年少的女儿郎大多欢喜的是盛夏里漂亮的花、拥簇的鲤，不似这萧瑟的冬日。只我仍欢喜这漫天的雪色，这样想着的时候，双目不由弯了弯，笑吟吟】少时读书，曾窥文人有云：瑞雪丰年，今岁雪日虽少，但这一场雪，或许也是一场瑞雪，【偏靥一笑，探身递了个汤婆子】要不要攥着个汤婆子，你惯来深居简出，是我有些鲁莽了
【雪日的山，仿似罩了一层朦胧的纱，朔风入怀时，少不得眯了眯眼。不比家中庭院，分明不过一条小径，因积雪，走得尤为缓慢，然当眼尾的余光瞥向旁侧】小心！
【到底晚了一步，我俯下身去拉着她的手腕，观她窘迫的模样，漾了个梨涡】快起来，可有伤着？便是你再欢喜，合该注意脚下，【语气放轻】阿俏，你怎生还似稚童？

快收起来，（原本奚女攥着的白宣，因这场倏地下起来的雨收了起来，小眉颦了颦，只将宽袖遮在额上，意图挡住这纷纷细雨。云翳愈发阴沉，胡乱的将拿出的物什草草收拢，眼尾的余光瞥见旁侧的小屋，忙忙添语）那处有间小店，去那里避避雨罢
（言语的间隙，已然到廊檐下，此时小雨汇成一汩水流，沿着石阶朝下涌，微微抿着嘴）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个档口，（一顿）
xx，你看看我的头发是不是都湿啦，乱不乱？

当然是真的！（提着裙角，朝着里侧走了几步，许是小雨缠绵，此时比适才弱了三分，偶闻敲着楹窗，并不甚真亮。或许花店不同于旁处，鼻息间隐隐有着花香味儿，混杂着外间的雨息，平白的倒如山间）所以，我同阿绰姑姑很有缘，是不是？
（年岁浅的女郎，对世间万物有着自己的一套说辞，譬如眼下那一句均是爱新觉罗的月亮，在小小的肚肠里升了几分的雀跃，使得不自觉的直起了腰板，眉目弯弯）
虽然姑姑有许多，可明月奴最喜欢阿绰姑姑了！
（这厢说着闲话，那厢又有客来避雨，挑起帘栊时，细碎的雨珠钻入堂屋，与此同时来的小风，吹散了些许花香味。大抵有外人在，不似方才的恣意，挨着姑姑近了些，攥着袖口）
姑姑要为明月奴买花么
（眼风轻飘飘的掠向繁花，左顾右盼）海棠娇贵、月季扎手，姑姑，我想要（抬袖指向不远处的雏菊，仰着脸）我想要这一株，好不好？

（并不欢喜店家的“聒噪”，故而在挑一株时，望向旁侧的奚女）这一枝，好不好？（这里的花不似御园的繁杂、富贵，反而大多有乡间野趣的雅致，自然，择选的也非寻常见的芍药、牡丹，反而是一株清新的百合花）
我瞧着雅致，或许越衣会欢喜，她近来（她近来，气色很不好，这样的念头冒出，眉尖蹙在一处。最终只浅浅一叹）挑一个简约的盏瓶就是，（尚不曾赘述，耳畔传来娇娇的抱怨声）
明月奴？（有些诧异，后宛然）不乱，还是很好看
（话音不免带着宠溺之情，我是识得她的，一娇俏玲珑的小女郎，此时虽略淋了雨，仍旧是明快鲜活的模样。将盏瓶递予旁侧的奚女，顺势执着绢帕拭了她额角的雨珠，半弯着颈）嗯，来买花
（自我这个角度瞧她，依稀能辨出几分叩德福晋的影子，唇畔弯了弯）御园的花虽好，却不比这里来的有趣，那里的花，过于“规矩”了，（我顿了顿，将绢帕收起来，目光温和）
那么你呢，来做什么的，好些时日不曾瞧见你额娘了，近来可好
都好就好，（说话时，不合时宜的叹了一息，或许过了年少不识愁苦的年岁，当瞧见她这样的小女郎，无端的竟是生了几分感叹。摸了摸她的青丝）上回瞧见你时，还不曾有这样的高，你额娘将你教的很好
（或许小雨绵绵，使得堂屋独我同明月奴二人，两厢立于楹窗前，外间的风雨刮在楹窗上，窗纸彷如画了斑驳的墨汁，半垂着首）我头一遭见你时，你还不会讲话
（不期然的一语，梨涡浅浅）那时你额娘便说，你同我很有缘分，都是爱新觉罗的月亮

（爱新觉罗的月亮，听起来就很教人怀念了）
（堂屋晦暗不明，徒有小女郎欢快又雀跃的说话声，将我的思绪拉回，长睫一低）是很有缘的，（有缘在月亮，也有缘在叩德，蓦地朝旁侧站了站，乌珠一转）嘴巴似抹了蜜的甜，怪乎教人这样喜欢
这样罢，（我一顿，后拉着她的细腕儿，指向堂屋摆着的繁花）明月奴欢喜哪一样花，姑姑送你。
（我想过小孩子欢喜的是光鲜的、亮丽的，却未曾想过，她挑了一枝……看起来并不甚起眼的小雏菊，当然，我并不曾拂却小女郎的心意，点点头）这一株很好看，就这一株吧店家
（再一次将目光投向牖外时，雨已然歇了，与初时的来意不同，归去时倒生了旁的念想，将两个盏瓶收拾妥当，方拉着她的小手）择日不如撞日，便去瞧瞧你额娘罢
（两厢同归，余下不提）

（临近年下，掖庭上下已然有了五分年味儿，廊下已然挂起了红灯笼，随风摇曳着，雪珠子一颗颗的落下来，敲在楹窗上，复又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最终落下来。正瞧着出神，彼时奚女端着一小笼饺子，目波投向那处）没放姜蒜罢？
（答无疑是肯定的，是以弯了眼睛）这就好，升慈姊姊惯是不欢喜这姜蒜的，（指尖方探，倏地收了回来，覆在耳垂上）嘶，有些烫，（抿了抿嘴）
好了好了，快拾掇一下，过会子怕又要下雪了。
（我在书上闻说，京畿的冬日，虽不比漠北的寒凉，却要比南边的凛冽，譬如这平日里煊赫、威严的紫禁城，眼下覆了厚厚的一层雪，将原本的青砖黛瓦相遮，隐隐瞧着些许的白气，竟无端有了些人间烟火的意味来。足下缓缓，不时的呵着白气，骤然话音入耳，稍一偏头）
小侬女官？（略略抬起头来，许是走的久了，眼睫上沾染了雪粒子，不由得眨眨眼）
你这是要去哪儿？（一顿）闻说你近来很忙，这是、这是要替靖妃娘娘教习一众宫女女德么？
哦，（缓缓颔首，搓了搓手心）听起来便是繁琐的，世人编撰女德、女训的诸如此书，总是又长又晦涩，分明不过是（舌尖抵着牙微微一顿，露出了个讪讪的笑来）分明都是极为好的书。
（朔风又起，旁侧的高木上存着的积雪簌簌而落，不过数息间，已然拢成了一小摞）你和小曹女官，有些相似的，（慢悠悠的踱步，绽了个笑意来）
往昔我同小曹女官很是熟稔，眼下时常不见，倒有些想念的，你同她皆是知晓诗书、通晓礼仪，难怪靖妃娘娘欢喜

我讲的都是实话，你也不必谦虚。
（不轻不重的一话，却也添了几分亲近。日光倾泻，正巧照在眼前恭顺的纤影上，眸风未动）掖庭的人惯喜欢说着漂亮话，只那些漂亮话听起来好听，细究起来总是没什么意思的，倒不如讲山便是山，讲水便是水。
（清丽的眸子睇向她，笑谓）你说呢？端瞧着你也是个直心肠的，（自不必弯弯绕绕，后话不曾吐露，反而话锋一转，露出一小片贝齿）
闻说你有一族妹，亦在掖庭。
（风稍止，原本雪茫茫的天色透了亮来，兴许天气使然，连语调也明快了二分）那你们姊妹的感情一定很好，今日瞧见了你，我倒也想瞧瞧她的，（唇齿间稍顿，露出一抹笑来）我是说真的
（朝前挪了几步，小风再起时，吹落了高木上的雪粒子，巧遮住了足印）若有机会，引我一道瞧瞧，（细眉微蹙，似有些遗憾）
只今日不成了，我为升慈姊姊预备了好物什，眼下耽搁许久，实是刻不容缓，（悄声）下次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