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己的结局的那一瞬,龙葵忽然明白了,一切都是注定的,王兄注定为守护姜国而死,而她注定要跨越千年来解心中的结,完成她的命运。
她知道,王兄和景天只是相似,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景天把那一世的身份当成责任。可是她和王兄的回忆和感情,景天不可能体会得到。所以龙阳是王兄,而景天是哥哥。
她不愿相信千年的等待是虚无的,所以一直告诉自己,守着王兄的来世也好,王兄的来世要幸福。即使可以给他带来快乐的,不是她。
是命运,是感谢,是释然,千年的等待没能等来王兄,却能守住这天下,也算替王兄成了一桩心愿。
她义无反顾地再次跳入火海。王兄,你看,龙葵是能和你并肩作战的人了。
这乱世迎来黎明之时,千年后的牵挂已了龙葵附在剑上的魂魄逐渐消散。
“你比我幸运。”白衣女子从薄雾中走来,双手拇指与中指相贴,在胸前慢慢拉开,金色的光芒包裹住逐渐透明的龙葵。“雪见姐姐?你怎么...“会法术。“时间不多,我只是来传个话。”夕瑶打断了她,嘴角微扬,抬眸看向她,轻声道:“故人仍在故地,不愿离去。”
龙葵怔住了,愣愣看向她,“你是说...”。“去吧。”白衣女子轻轻挥手,龙葵一阵眩晕,转眼就回到千年前的姜国古城。
浓烈的血腥味,堆叠的尸体,被撕裂的战旗,死寂是眼前景象的色调。血红色浸透遮盖天空的云层,在那之上好似有只庞大狰狞的猛兽虎视眈眈地看向这世间,凌冽的风呼啸是它的怒吼,它享受着这被充满死亡气息的古城。
远处一个男人,朝向城门跪着,背影拘偻,散落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手握一把被插入土里的剑,恍惚间,龙葵看到他撑着这把剑被敌军又兵器穿透身体,慢慢倒下。
此刻的他像一座石像,在风雨中度过无数岁月的破败石像。
“王兄!”龙葵呼吸错乱,胸口是无法停歇的刺痛,鼻尖是止不住的酸涩,泪水涌出眼眶,湿了面庞,径直掉落到鲜血浸透的土地。她竭力奔向他,想要立刻抱住在寒风中遍体鳞伤的王兄。
龙阳慢慢睁开眼,熟悉的声音让他感到不真切,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他没有守住姜国,没能再见妹妹一面,那时他感到无比的害怕,身体似是被冷风灌注。
怎么办,姜国没了,他捧在手上的妹妹会不会受欺辱,哭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能给她一个拥抱,无助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可以依靠。
他不放心,不敢离去。疼痛席卷全身,他感到身体里有什么正在被抽离。不行!他要等,要等,等那个傻丫头一起去那奈何桥,等她喝下那孟婆汤,忘记所有苦痛,他才甘心。龙阳在剧痛中挣扎,最后陷入黑暗。
是龙葵!是龙葵!他吃力挪动自己转身,模糊的视线里蓝色的身影与大片大片的明艳黄色交织。他的妹妹带着暖意跑向他。
龙阳颤抖着伸出手,龙葵直直扑向他,二人一同倒在地上,他空洞的心终于被填满,龙阳轻抚怀里小哭包的头发,轻笑出声,“不哭.....”沙哑的声音好似沥着血,可语气极尽温柔。
肃杀之气弥漫的沙场上的每一寸血迹化作一朵朵向日葵,它们开得明媚灿烂,刹那间屠杀场变成一眼无际的花海。一缕缕的阳光挣脱血一般的云层,给予这些向日葵方向与力量,停滞的时间逐渐有了温度。
“他的责任已尽,本该转世,可他牵挂未了,不愿离去,于是将魂魄生生撕裂,一半入了轮回,一半被情所困,苦苦守在城外,已无法散去。这里便是他的囚笼。“白衣女子的声音传来,她叹了口气,好似遗憾,又好似羡慕。
”现在算有了结果。好了,你强留世间太久,该入轮回了,走吧。“
“那我也可以....”龙葵抓住最后的希望,哭喊道。
是王兄啊,这真的是王兄啊!为什么他们之间只有短暂的重逢,每每都是匆匆一眼就要分离。
“他是神将转世,而你只是徒增痛苦罢了,也可能就此魂飞魄散,再无来生。”清冷的话语打碎了龙葵所有的期待,她嚎啕大哭,害怕、痛苦、不解占据她所有的感知。
“下一世,你们还会相遇,不是吗?”本是想了却飞蓬那一世的执念,却未想让姑娘陷入更深的苦楚。夕瑶是背着天帝争取来这一面的时间,不该再耽搁时间,可此刻她想起曾经的自己,心生不忍,只希望谎言可以让小姑娘能去往来世,忘却这漫长岁月的无奈。
“不!”龙葵撑起身,右手拇指摩挲着王兄左脸上长长的伤疤。龙阳抹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握住她的手腕,淡淡地笑着,所有的情愫在这长久的凝视间流转,龙葵知道只有王兄的眼里,唯她一人。
“只有这一世的我会如此依赖王兄,也只有这一世的王兄会不惜一切护着我。”她的声音低到像是自言自语,又恰似有情人间的呢喃。
龙葵破涕为笑,痴痴望着龙阳说:“我不去转世了,成为这世间万物陪着他也好。”
“你真要如此?”天地间传来浑厚的声音。
“是!”为了和王兄相守,她连祭剑都不怕,何惧再无来世。
“……那好,你便与他一同沉睡于此。”一瞬间,云层散去,阳光倾泻,暖意席卷这被称为囚笼的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