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1郦山月
青山绿过满野,又一年春月来临,京畿的雪消融殆尽,我恍惚意识到照安的生辰——同万寿太近了,我于锦衣卫忙碌庶务,普天同庆之下,我难得的忘记了她的生辰,去岁就买来了生辰礼搁在桌上,我思索再三仍是向内廷递了牌——我仍是不大忍心,紫禁城内照安一人,纵使万紫千红,总归还是叫她书信一封,要了从前的狸奴。
向锦衣卫挂了假,郦府里捞了两只小家伙出来。小狸奴活泼,上蹿下跳倒是叫我无可奈何,尤其郦照安的吩咐——书信言辞恳切,实在是叫我拒绝不得。正凑今日有时间,走一趟便也罢了。
紫禁城的红门威仪,徐徐开间露出了那狭长无尽的甬道,我只觉寒凉。来迎的内监陌生,低眉顺眼的样子叫我不由垂眼瞧了瞧身上衣杉——常服素雅,倒也没什么凶相。大抵是这些人如此习惯了,便也不再多想。手里的竹笼沉,那人唤了另一小侍来才一道提走。
紫禁城的甬道漫长,日光歪斜,投下来了昏暗的阴翳,左右没什么花草树木,实在是寡淡而又无味。偶然间仰面观天,长长的天空促狭,偶有几朵淡薄的云飘过,今日无风,似若凝固了一般。膺中不由慨叹着无趣,我将将走进紫禁城内,便已觉着不耐烦了起来。
【406】
2郦山姀
(苍劲的笔书写了来期,见字如面之下我心尤喜。我从不曾与兄长分别这样久的时间,仿佛是远隔了千山万水——不过几载而已,我却恍若千百。大抵是我太卷眷恋无拘无束,而目之所及却不过几面高墙,唯有从画本子里的寥寥文字与图画,窥探那些我没见过的岁月沧海。我开始期待会面。)
(树下的秋千轻轻摆动,衣裙随着正好的微风拂起,指尖翻阅话本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有些焦急了。)“哥哥怎么还不来?”(我似乎忘记了宫门到此的距离有多远,那一道又一道漫长的甬道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头。心里犹如住下了一只焦急的雀鸟,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跨过千山万水,同久未谋面的兄长相会。)
(橘月笑我心急。嗔她一眼却不曾反驳,眼前的画本子却是无论如何再也看不下去了,一行行的字此刻却如变成了小虫乱爬——方才看到了哪里?是这俊俏的书生负了娘子,还是那书生高中得了骏马游街的荣耀,全然混忘了。)
(橙霖早早的去迎,可迟迟不见身影,以前从不知何谓焦躁不安、何谓望眼欲穿。直到橙霖今日淡青的衣衫出现在月门,我方欣喜过甚。)“哥哥可是来了?”(他还带着我心爱的狸奴,我挂念了数月的小家伙。)
【403】
3郦山月
“怎还这么心急?”相迎的小丫头也是熟面孔,郦照安从郦府带走了两个丫鬟,转眼几年不见我竟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不曾认清。跨过小门而来,红彤彤的秋千扎在雪白的梨花之间,照安一如从前模样,膝上的书本,想来是没看得入眼。小丫头实在脾性太过活跃,不过是宫门太远,狸奴养的胖,走慢了几步而已。
橙霖接过了竹笼放在石桌上,里面的小家伙团成了毛茸茸的模样,不由慨叹这狸奴倒是心大,如此颠沛一程,竟也能呼呼大睡起来。只见其软乎乎的叫人抱了出来,放在地上的时候还有些愣神。
“臣参见钦妃娘娘。”该有的礼数少不得,今日院内唯有几个郦府的小丫头,这礼便行的“敷衍”,坐在石桌旁瞧着还在愣神的狸奴,我若没记错,这一只便是照安的《狸奴小册》里位列榜首的那一个——大抵是叫伏雪。左右我也记不清楚。抬手顺了一把小家伙儿的毛,从前叫照安养的好,如今倒也没委屈了它。
“你要的两只小家伙,我可都给你带进来了,我说你也是不怕麻烦,从前在家里养一堆,这会儿进了宫也不安生——你别是要我每年给你带两只进来。”有小侍奉茶而来,我瞧着郦照安的模样不错眼,竟觉比从前消瘦许多。从前听人说紫禁城的风水好,又听人说这里是全天下最富贵,可我瞧着却不尽然,于是不由蹙了蹙眉,饮茶不语。
【450】
4郦山姀
(纵我平日心粗,今日兄长的一礼仍是叫我心中猛然一痛。连忙叫了起来,幸而他不曾一直如此客气。忙不迭地从秋千上下来,石桌上是两只我最钟爱的小家伙——桂宫的日子无趣,纵陛下愿意同我顽闹,却也非日日相陪,我没什么由头“捆着”陛下同我玩,便只好叫兄长带来狸奴来。)
(我太久不见它们了。)“我这不是想我的两个小宝贝嘛。”(伏雪还是一如往昔乖顺,掐着她前肢便将小家伙抱进了怀里,同我入宫前倒是变化不大,抱在怀里暖洋洋的,毛发柔顺,叫人觉着舒服。)
“哪有养一窝的机会,这两只便够了,这宫里实在是没意思的紧,我还不能要这小家伙儿来陪陪我呢。”
(伏雪乖顺,踏霜便闹腾许多,这一会儿便瞧不见它踪迹,橘月的呼唤声响起,我才发觉小家伙已经钻进了花丛间扑蝴蝶,不由笑出声来——倒还真是性子不变,胆子也大,换了个地方也这般自如,便是不忍心拘束,随它去闹腾,橘月从前便同我一起喂养这些小家伙,自然是料理的过来。)
(抱着伏雪坐在了桌案对侧,我看着兄长,左思右想说不出口想念,便是理直气壮地伸出一只胳膊,摊开掌心。)“哥哥,我的生辰礼呢,都过了个年了,我盼星星盼月亮都没盼到,你不会忘记了吧?”
【413】
5郦山月
我趁照安同伏雪顽闹的罅隙环视了云照堂周遭,琉璃瓦下衬美景,确然也是好一副景致——足可称一声重视,大抵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但纵使我知她在内廷也不会受什么委屈,独独是这副脾气叫人担忧。
便说是母亲,至今仍在家中忧虑,唯恐哪一日这丫头犯了错还不自知,冲撞了不敢冲撞得,到头来连个能护着的人都没有,白白折损了去。我自觉母亲这一番担忧实在是有些无厘头,可却总归是扰得人心烦乱。
“你好少说这样的话了,两只就够多了,谁在这儿天天围着猫儿转的?”
瞧着人伸过来的胳膊,饮茶之下觉好笑得很。当真还只是个小丫头,这点东西便是心心念念的,仿佛其他的什么都不在意一般。便也伸了手出去,朝她掌心拍了过去,礼物便在怀中,我偏要故意逗她。
“就晓得要东西,多久不见我了也不晓得说几句好听的?再说了锦衣卫忙着呢,我抽不开空来啊,还有啊,我还没说你,你说说你恨不得一天三封信送过来要东西——叫你烦都烦死了。”花丛之间扑簌簌地响着,不看也晓得是照安的踏霜在里头胡闹,搅乱一方花草也没个安生时候。只见一朵娇花抖动,仿佛不一会儿就得落下来。
【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