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隋大兴都城,太师府内。
“宇文大人,此次奉命前往灵武,凶险难料,不知如今一别,再相见是何时,大人不必挂念,若不能再追随大人左右,房内挂着的那副天珠武恺,是臣花费多年心血搜集得来,就当是对大人多年照拂的报答,替末将收下吧,老臣韩腾拜别大人…”
“韩腾老将军…”屋内灯影昏黄,握着信纸,宇文拓眉头紧皱,韩老将军年事已高,却依然有着怒发冲冠的少年狂。寄来的信也是如其人似的忠肝义胆,字字真心。可如今自己手下的这样一位得力干将,也终将离自己而去吗?阅毕,青年太师眼里显现垂暮般的落寞。
跟着自己多次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韩腾说他已有战死的觉悟,他不怕亦不悔。眼下的情形其实对他们并不利,皇上已经对他起疑心了,还有那群小鬼暗中搞破坏,如今的宇文太师损兵折将,他的心像很多年前那场跟养父也是师傅离别似的痛,可是他只能让韩腾去,去炼那万灵血,修补天之痕,拯救更多人的性命。
小雪,他承认对她有私心,那是对同为神器转世的同类之间的亲切与亲近,这种感情很微妙,两个人不说,其实谁都看不出来。初见她时,她一头雪似的白发引起了他的注意,眉间一粒胭脂雪,当那头发的主人用蓝眼睛怯怯地望向自己时,他忽然想起了雷夏泽,映着荷花和天光,美得像一场遥远的梦。
自那天后,他很快地梦见了她,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于是,在一个琵琶声珠玉鸣弦的月夜,王城内留下了白发仙子夜奔太师府的传说。
小雪站在窗外,远远地看着屋内的青年,眉间染着抹不开的忧色。
其实她很担心他,而且陈靖仇那边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那场梦太可怕,真实到她无法以一己之力承担,她害怕,可是她不能。
她会帮他用冰凉的治疗法术驱逐脑海中的炎狱,他每天有一段雷打不动的练功期,她会通过观察招式和五行特点并记录下来,再指点一二,帮助减少行气时的力息流损。
宇文拓的房间几乎没有生活痕迹,多亏下人勤恳打扫,才不至于落了灰。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想找太师,得去书房。
宇文拓已经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他的睡眠一向不好,自少年时代起。案牍劳形,便更叫人彻夜难眠,抬眼之余,看见木几上放着的洁白瓷盏,远远闻见一股清爽的梅香,他的心里竟有些久违的暖意。
小雪是和独孤宁珂完全不同的姑娘,无论是外在还是内里。人们都说女人很头疼,无论是在宫内还是宫外,但是面对小雪,他觉得并不。
“小雪姑娘,本座说过,有事可以不用通报,直接进来就好。”青年开口,视线并不离开手中行进的狼毫。
门外小雪一惊,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推开了门。
“坐。”
“多谢宇文大人。”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礼,要务当前,还要劳烦小雪姑娘倾力相助,本座已然过意不去,你本是我宇文府请来的座上宾,所以有什么需求,但提无妨。”
“大人,你的伤势可好些了吗?我记得以前在仙山岛时,然翁老仙人提起过的一味药,我这几天突然想起来,正好对大人的体质,应该能消弥神器先天不足的症状,特别是对于晕眩,大人服下后会好很多。”小雪把随身携带的葫芦拿出,倒出若干粒丹药,装进药盒里,推给宇文拓,“我自己配了一些,希望能对大人有帮助。”
“小雪姑娘…你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宇文拓心中一震,目光聚在小雪递过来的洁白指尖。
“我知道大人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我什么都不懂,只能在这些方面帮到大人了,能够协助大人拯救天下的人,小雪已经知足,”话毕,小雪起身,微微鞠了一躬,“大人早点休息,小雪告辞了。”
空气中有萦绕的清淡梅香。
沿江出东海,向蓬莱行数千万里,西母峰的雪梅,若无仙缘,凡间难得一见。那丹药的味道,他熟悉。
宇文拓看向药盒,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