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温柔又缠绵，比那凄凄切切的玄序好上太多。自紫光阁就能见太液池边摇曳的芍药，还有芙蕖带起清波。南风徐徐吹起裙摆，是细碎的石榴花翩跹一地。其实并不喜欢观蹴鞠，纷扬的尘齑不仅会弄脏新制的衣裙，甚而还会粘上兰靥、乌鬓，恼人极了。）
（可今日不同。台下的是少年天子，是时时刻刻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而另一队，是仍权势滔天的燕肃王，还有意气风发的武安侯。）
（皓腕微摇团扇，卷起能拂碎发的风。场上未吹响号角，席间淑丽业已兴致勃勃，莺燕们谈笑嬉闹个不停，猜到底哪方能夺魁。小肘撑梨花几，将下颚搁在柔荑上，目不转睛盯着台上少年郎。）“成美，你更盼着谁赢啊？”
（弯唇时带起小小梨涡，偏首睇她。若是我遇上他同血脉至亲，定然是不知道该偏心谁才好。此时不由有些窃喜，是“逃过一劫”的雀跃，好在这样的难题不用我来做。）

我觉得吧，我只能用一首“感谢你特别邀请，来见证你的爱情”才能打败你顶楼这首歌了，哈哈哈哈，演戏就演戏，不要搞事情

（这宴与旁日不同，因立在军机朝会的时遐下，构显出几分征伐的意味。少年天子对战骁勇亲王，大抵在戏折中也是犹为精彩的一场。只可惜，所谓的胜负就像是一个夸张又无定的伪命题，赢家未必是赢家，输家也未必吃定败局）
（团扇掩在芙蓉面上，眼波迤逦流转，曼回首看一眼身旁的娇姝，淡淡说道）不过些顽闹的把戏，饭前活动活动筋骨罢了，输赢又有甚重要的。
（羽睫垂落的瞬间，却难逃审思）
（场上局势愈发焦灼，哥哥与肃王久经沙场，朱镇业身姿矫健亦如游龙，这样的对决在将来还会出现许多次，而我又要如何抉择呢？）
（诚然，我享受哥哥权臣声名下的威势，也深颐母族钟鼎的倚仗，但我同样也是国朝的妃御，是来日与帝王携老之人，我的子嗣他们流着最尊荣与最勇武的血脉，霍家当是皇家的肱骨，而绝非逆臣）

（指尖拨弄着扇柄坠上的流苏，有锣鼓紧密吹响征战的号角。对成美的答案并不十分满意，毋论娱情的把戏或是辞如利刃的争端，但凡是你来我往的交锋下均应论定输赢，不管是哪一场，总归会有人得意有人垂头丧气。）
（而我自然希望，他心中所念，皆能如愿。）
（可刚微瞥瞥唇预反驳佳丽，却又想起方才自己的“庆幸”来。是呀，对她来说，现下的一方输赢的确无关紧要，既然纠结摇摆，索性定心观战。）“也对，不管谁输谁赢，我们成美都会赢的！”（娇娥春山弯作新月，杏眸灿灿然。）
（若是旁人有个权倾朝野的兄长，还以此为凭，在内廷“横行霸道”，我定是厌恶瞧不上的。可她不同，她是自幼一齐长大的霍成美。况且，我不也是张牙舞爪么？推过一碟尝了些许的软糕与人分享，再来关切场上烽火。身后莺燕叽喳声在此时格外恼人，回首略眄一小圈儿，鬓间珍珠步摇微晃。）“那你说，她们心中此时在期盼什么呢？”
（大概，无外乎父兄子侄可否因此赛事受赏，自己能博些青睐罢了。）

数你嘴甜，最会哄人啦。（张娇娇一颦一笑间逗的人开怀，好听话人人会讲，可出自她口的听来却更为舒心）
（已有明月闪耀在前，其后的再想露其锋芒业不过是徒劳无功，空废力气，也就她还肯施目给那些无关紧要的新秀们）她们在想什么我没兴趣知道，但我想，无论是她们拜会在你我宫门前，还是她们其后的母族想要拜会武安候府，都得心怀诚恳的低眉。这样的人，何必用心理会。
宫中佳丽这样多，即便我要艳恨，也不是人人够格。（漫抬颌，眼风扫向荣妃）你说所谓的谢氏之荣到底是咱们的贵妃娘娘还是下头奋战的肃王呢？
（若是寻常人家，我是恳信爱屋及乌这套说辞的，可放在老朱家身上却不免让人揣度，好像再喜欢再钟情的也得排在局势后头，譬如薛枣儿譬如赛施施）
（玉指撑了颌，一副看戏姿态）真想知道，来日圣上可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忽然笑了，却满是倨傲）

（她身冠霍氏之名，定然听过许多或阿谀或谄媚的辞，比我现下言的不知要好听几倍。可同那些巧舌的莺燕不一，没有什么别的贪权恋名的目的，独独只是对她阐出心中所想而已。曳了小扇，笃然。）“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没有哄骗你。”
（睇见淑媛眼底那抹骄矜色，有睥睨紫极的桀骜。似从她鲜妍的神态里里，探出几分武安侯在疆场上的风采。现下燕集的娇娥们，畴昔多少拜在长春处，想沾上阊侯新贵门下的一点儿泥，她的确有资本轻视、甚而无视她们。）“她们待你是恭顺的低眉，待我却不会。”
（这句只算得顽笑的嗔落在绵软南风中，就更无什么嫉恨的锋刃了。而待聆频频清音后，却敛起暇意，眉尾紧蹙，柔荑业顾不得去管那扇柄。）“你在说什么胡话，燕肃王是怀闵太子的骨血，与谢氏又有何干呢。”
（嘈杂雅宴下，独她敢说这话了，自是知晓缘由的。螓首自看台偏至她处，对人水眸。）“我们成美，比她强上千倍，无须这般。况且——”
（是猜探帝心时鲜见的笃定同自信。）“他不会。陛下是圣明天子，断不会因私情而忘公。”

（我待张娇娇好从弗是因为她一字一句的溢美之词，我们在风雪里互拥着成长，早已是彼此最坚实的臂膀。明宫千日，无论是荣光共赏还是风雨同渡，我都与她并肩通行）
（扇面儿轻点下她额头，弯了唇角，面上漾起两朵梨涡）谁若向你不恭敬，我就要她好看。
（短暂地，因她那句：陛下是圣明天子，断不会因私情而忘公，陷入了遐思，却在羽睫垂落的瞬间收拾好心情，还是那副睥睨高傲的模样）
诶，等我做皇后了，许你坐在我跟前儿，她们每向我叩拜一次，也在向你叩拜。（盈盈地说起顽笑话，骄媚的少女眼中弥漫着盛气凌人的朝气，彼时她多么像太阳啊，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将许下的愿望一一实现，将皇后之位将帝王真心统统收入囊中）
（可故事的结局从来都不会那么完满）

（伴着丽音，思绪渐飘至数年前祖父过世的时候，也是她伴在我身边，不肯别人因张氏家道零落而欺我半分。成美的头总是扬的高高的，翠眉也带着凌厉的锋刃，又惯是护着我，会令人想起画本子中“惩恶扬善”的侠女。）
（至于娇娥缘何偏爱她呢，大抵是因心中也有一个剑侠梦吧。自己飘零伶仃，便想着她能圆梦就好了。故而——我期盼她每一个绮丽又华美的梦都能实现。）“好呀好呀。”
（摇起小扇眯着眸，似也真的陶醉在所述的众人叩拜的场景中，灿然应她。）“有成美在，她们定然都不会欺负我的！”
（实则我对这般滔天的权势了无兴趣，盖因霍成美喜欢，张娇娇便也愿陪着她喜欢。可相比这些，心中有更期盼的。眼风重回至台下，梨涡浅浅。）“可相比这些，我更盼其他，就譬如——今日的取胜。”
（我还盼，圣恩常在，甚而能有半刻真心。）

我们做个赌吧，一会蹴鞠结束，你猜谁是第一个涌到朱镇业跟前儿的。
（点兵点将，却不全是信口一说，也带着些思量）我猜是宸嫔，这样好的机会她可不会错过。
（至于华嫔，虽她人就坐在看台边儿，可身旁有个软尾小猫跟着，哪能分身乏术）别看啦，她忙着看顾薛枣儿呢，哪儿有闲空。
（荣妃大抵忙不迭地就要跟去，便抢不到头功也不肯屈居人后）谢氏那个腿短的待会儿垫着脚恐怕都要往上够，可惜呀，等她去了黄花菜都凉了。
（一向圣前得脸的无非也就那么几位，陈昔昙、裴紫之流好装清高，泰半要慢吟吟的在众人面前装出副卓然不争的高洁姿态，却让人味同嚼蜡，看的厌烦）
（环顾一圈，似忽然想起些甚么，回头看了看张娇娇）差点把你忘了。

（台下紧锣密鼓正在敲击着一场战事，徐徐南风下，场边插着的旌旗也猎猎。一壁瞧着战事，又有一搭儿没一搭儿的答着她的话，笑靥浅。）“赛姐姐跟随陛下多年，这个时候欢喜着上前倒也对。”
（至于其他人么，定然是叽喳乌泱作一团，个个儿顶着靥间粉墨，眼巴巴上前去说些谄媚阿谀话，想就此博得少帝青眼，不猜也罢。至于我——抽空垂首理了理霞袖，水唇弯弯对她。）
（我才不要拥挤在莺燕间，分他些微施舍来的目光。）“我才不会呢！待陛下一会儿大获全胜，她们定然都要下去凑热闹。我吹嘘赞耀的虚伪话说的不如她们动听，若是钗环再因此沾上尘齑，淹在人堆儿里埋没了容姿，那就更不行了。”
（自幼爱鲜妍，盖因他之喜好便看的更重。我要的，是嘉化堂中旖旎缱绻的风月情话，是那刻下的星眸间独我一人。）“我在这儿陪着你就好。”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要陪着我啊？（抿嘴笑了，翘抬了凤目看向身旁立着的小鬟）一会儿要送下去的茉莉奶盏子留份儿给丽妃娘娘，咱不能让人白白舍奉君王不是。
（却到底怕她多想，轻碰了碰一旁的芳肘）好啦，不逗你了，本就是给你留的，早先就预备上了。
（我因将自己立在来日中宫的考量上，不屑与佳丽争风，可那些细微之处的考量却得样样做在前头。从前见得正头娘子威风，可这路才走上小半，却尽是打碎牙往肚里吞，面上还得压着脾性装的宽容博爱）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