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墙上的钟的指针构成某个角度,寂静的空间里听得一下一下的机械响动。
她看了看挂钟,又望望窗外漆黑的夜幕。
钢笔在手中不停地转着圈。
今夜11时整,江城火车站。
她紧张地谛听着。
他踱着步子在月台边来回走动。
深夜是避开危险的好时间。这个时候,车站里已少有旁人了,行动队的人可以布置在各个角落。载着总部将领的火车进了站后,严密的保卫人员就会立即到岗。在严严实实的防卫中,任何人想要实施什么不轨的行动,都是难如登天的。
总部和奈落大概也是考虑着这点,才将抵达的时间定在这个时候吧。
他们已经把一切都想得周密而滴水不漏了。
当然,前提是司令部里没有内鬼。
他像是不在意地回头,往暗处看了看。回身,冷峻的面孔丝毫没有表情。
奈落走过来,压低声音地问他:“都布置妥当了吧?”
他淡淡地点头,手插在口袋里。
“桔梗姐?”戈薇敲敲她办公室的门,“我可以进来么?”
她有点诧异:“可以啊,怎么了?”
女孩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一向鲜妍的脸庞似乎有些泛黄,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桔梗起身拉过她的臂膀:“按理说,值班的时候是不应该闲聊的,不过今晚我可以破例。”说着她对她温和地笑笑,把她按在面前的座椅上,“说吧,有什么心事呢?”
戈薇直愣愣地望着眼前空落落的白墙:“他……总是联系不上。”
她背过身去倒水,声音很平静:“是说你那在银行工作的男朋友?”
“恩。”她点点头,“双十那天莫名的爽约,后来打他电话又都不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桔梗把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放轻松些吧。或许过两天,他就主动来找你了。”
“桔梗姐。”她抬头看她,“你说他,他不会做什么,什么傻事吧?”
她扬扬眉:“傻事?”
她捧着杯子低下头:“他老是说一些愤世嫉俗的话,又冲动,做事不经过头脑……钢牙处长说现在地下有什么反叛组织,就在前几天不是还杀了人么?你说他会不会也——”
“胡思乱想什么呢。”桔梗冷冷地打断她,“别想这种没道理的事。”
外面的大钟敲了十一下。
7.
火车从远处蜿蜒着过来,大团大团的白气从车头喷吐出来。
站台上顿时响起乱糟糟的哨声与警铃声,嘈杂开来。
“喂,你不能进去,退开!”
“说了叫你走开了,老头!”
“你走不走?!”
通往月台的走廊口,把守在那的卫兵推搡着一个人。那人似乎不肯离开,嘴里喋喋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怎么回事?”杀生丸迈步走过去,冷眼扫视了一下。那个被卫兵粗鲁地往外推的人看着像个拾荒的老头,戴着破旧的草帽,粗布短衫上沾着肮脏的尘土。他弯着腰拖着一只破烂的编织袋,见到走来的杀生丸,他也没有畏惧或者离开的意思,依旧低低地嘟哝着:
“好好的,怎么不让进呢?以前不也天天这时候来吗……连站长也不拦俺的呀,俺只是去那台子边上捡些你们不要的东西……”
一个卫兵无奈地转向他们的队长:“您瞧,他一直闹着要到站台去捡破烂,说什么也不肯走。火车这都来了,让他进去,不是瞎胡闹嘛!”
杀生丸皱着眉,连正眼也不看那人地说:“你非要进去么?”
他颤巍巍地哈腰,帽檐挡着脸:“就一会功夫,马上就好的,您看这不是正好吗,也省得你们打扫台子了……”
“不会让你到铁路边去的。”他转身,微微侧过头来,斜视了他一下,“只能是站台外,跟我走。”
“诶?但是队长——”守卫惊诧地望着他,他只冷冷地丢下一句“我会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往月台去了。
那拾荒的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嘿,挺顺利的嘛。”
草帽下,那人发出压低了的低低笑声,“你手下的家伙真好骗。“
杀生丸在他前面两三步,稳健严肃的步子丝毫不乱:“少废话,时间不多的。”
火车吭哧吭哧地停在不远处。
他们在一堵墙边停下步子。
杀生丸一边扫视周围,左手伸向身后,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触上一样东西,握住了。
“蹲下,奈落在看这边。”他稍稍往边上站了站,靠自己和月台柱子的阴影挡住他。他躲在暗处,眼角窥伺着四周。
“路线记住了么?”杀生丸从嘴角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啊,没问题。”草帽下传出的嗓音有几分与他的相似。
火车门打开。
先是一些陪同的警卫人员,接着,一个身着黑色皮衣的身影在人群的簇拥下,柱着发亮的拐杖,傲慢地迈下了车。
“看准了,别失手。”杀生丸说完,左手果断地向下一拉。
刷。
整个月台在瞬间陷入漆黑。
一秒。
他感觉到身边的人甩下帽子与包袱,飞身而去。
两秒,三秒。
有人在叫嚷,乱跑。
四秒,五秒。
“砰,砰。”两声伴着回音的枪响。
六秒,七秒。
他左手向上一抬,几步离开墙边。
灯闪了两下,亮了。
月台上倒着一个人。
黑皮大衣的包裹下,脸朝下趴在冰冷的石板上,一根拐杖歪倒在身边。
“让开。”杀生丸面色严峻地推开挤作一团的人走过去,红黑的血在地上肆虐地蔓延。他蹲下身,在血污中透过昏暗的光线看去。
他看清倒在地上的人的脸。
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