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城西新来了一个戏班子，腔调可好听，人家都在说是从湖北来的，曲调婉转，其声如莺呢。”
天酷暑，躲在凉阁中躺在凉席上，仍觉着不够清爽，丫鬟们抬来碎冰，铜扇也自顾扇着，却无丝毫作用。
抬手拉了拉衣领，掌上玉扇摇得更勤。“天要是凉爽些，可还值得一去。可惜了，只能听秋后的新曲了。”
瓜州小将军的事似乎并未在我心下停留多久，只是偶尔翻阅图籍时，分出一抹思绪神游罢了。

溽暑难耐，我前月里能舍下关妙篁一人往外处跑的兴致，这几日倒是全抛了，也不晓得这人见此景呢，是乐还是不乐。总之，她没有同我说的。
我于听戏向来都是应酬转圜，同旁人作陪尚还晏笑言欢，与关妙篁一道去时，是毫不遮掩困意的——自然，也不能叫旁的听戏爱好者瞧了去。
“这样热的天，你大门都不愿出，难为还听得这些消息了”

“消息灵通还错了，说明各爱跑的姊妹们爱同我说道。”
原来关妙屿是不喜欢到处跑的，或者说，她若要往哪儿去，定先来我房中问我是否同去，后来小姐妹长大了，和我之间有了小秘密，便不爱叫我一道儿了。我很伤心。
“不过你前些日子不见人影，我以为你比我还要早知道呢。” 给人倒了一杯晾好的茶，才揶揄。“若不是去顽，可是和哪家的小姐少爷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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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乖从来讲究天时地利与人和，关妙篁既炉火又纯青，自然懂得收放，倚靠半个身子过去挽住关妙屿细长的臂，再歪歪脑袋蹭两下，将那股子劲儿发个完才算数。
“那下次带上我嘛，我一个人在府里可无聊了。”
世说月娥颇凉薄，今夜一看方知不然，它将人间的寸寸情丝都卷在一起，收拢在时圆时弦的边角。恰如此时，我与妙屿在葡萄藤架下共话闲事，它便在一旁不远不近地瞧着，天地万物，它永远在悄悄聆听。

佯作无辜这一副卖相，我还是使得的，关妙篁绕是看了个真切，那也不好再说什么。悠闲自得的也往那席上一躺，玩起今日衣上的流苏来。
自然的，于人卖乖，还是很受用的。
“我道你故事消息听得这样多，该不无聊才是，准是犯了懒才不肯出门”
我寻思她再懒些，但凡不怕叫府中长辈念叨，也可一日一夜窝在榻上不更衣也不食呢。

“编排我，”作势要往她腰窝间捏去，也确实这样做了，只是将将碰到个衣裳走纹便被她扭着躲了过去，笑闹作一团。“我是瞧着府里族中同辈的姊妹们大多出嫁，琢磨着再过不了几年，长辈自也会为我们相约媒妁。”
我与关妙屿从小就在一处，吃住不说同行，皆是有她一则有我一，“到时候我们若想再如寻常一般肆意同游，难咯。”

“怎的，又不是同旁人编排，诶，你这人，说不过就动手！”
躲闪不及，也随她去了。仰首眯眼，抬了一臂遮在眉前。
“突然说这个，怎么，除却瓜州小将军，你又有心仪人了？还是府中已提了要说媒”
是，我又编排她，人与人的相处模式总是不同又不定的，这厢却说到我至今也未细究过的话题了。
“要我说来，在诞育子嗣前，尚还没那样拘束”

“不管不管，”自顾倒一壶茶芳，一饮半数。“要么你下次出去顽叫上我，要么明日咱们就去瞧瞧那新班子的嘤咽婉转——”
月已高悬，便是夏目燥热也都散得干净，藤荫之下更添几分阴凉爽快，不过呆久了确是十分难捱。
“你想好了便叫与我知会一声，”拢着袖子轻甩了甩手，“怪凉的，我先走啦！”
“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行，不就是舍命陪君子，我关十二小姐陪你的次数还不够多的？”
佯作不耐的摆着手，嘴里到底是应下了，虽说我是不爱听戏班子的，但做个陪客伴出，倒是实打实的熟门熟路的。虽说酷暑难耐，倒也不必推诿这一回。终究这厢拒了，次日关妙篁还是要来磨你的，只怕是较今日变本加厉。
“真是来去随性，真好”
挥一挥手，就不起身送她回隔壁院子了。如此这样自在的日子数来，约莫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