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冰帝风云
“将军，前方捷报。”来人步履轻快，还未进入殿中高昂洪亮的声音已经响彻了整个议事阁。
众臣喜笑颜开，“南方胶着了两载，今日终于有结果了！”
正位上的迹部没有显现出群臣心目中开怀大笑的样子，他拆开了南方战线的上书，随即召来了桦地，“按功逐一封赏，传我手谕命公子凤即刻前往南线，清点人户整顿民生。”
议事阁紧张的气氛才缓解下来，“南方之战的将帅是日吉家的二公子，此番可是立了大功。诸位认为该如何封赏。”
群臣之间立刻开始了争辩，日吉的先祖以武立家，后又掌握冰帝国的铁器买卖，现下出了一个年轻的将帅。封赏的轻重掌握不住，一定会引起朝堂大乱。
迹部向来是个容易明白的君主，但这回把这个皮球踢给众臣，也许是为了试探朝臣对日吉一族的态度，也许只是寻常议事。兹事体大，一时间谁也不敢开口。
这群老家伙平时顽固不化，现在倒是机警了，等着他拿决定。“再议吧！”
迹部出了议事阁，一路上听人汇报几位公子的学业修行等，他不发表言论，这位年轻的君主执政以来兢兢业业，处事果断，他的远见和决策向来令人佩服。但是在公子的教养上，他似乎格外的网开一面，远远不及他对自己的严格。
进入后殿，他表情柔和了起来。有人早已在院中备好酒菜候他多时，樱花才打了些花苞，格外有情调。
“今日在院中用饭吧，樱花要开了，经常在议事阁怕你闷着。”
“还是忍足公子最懂我心！”
“景吾，兹郎，长太郎，岳人都是公子了，你不要这样称呼我。怪不正经。”忍足把玩着墨竹扇和他打趣。
二人一时兴致盎然，都多喝了些，相互搀扶着去了卧房。忍足正要吩咐准备热水给将军沐浴，被他制止了。“你陪我躺回儿吧！”
忍足面露愁色，“朝堂上遇见了什么事了？”
“你这关系老狐狸，什么都瞒不住你。”
“那让我猜一猜，是日吉若的封赏之事。”忍足半躺在旁，扇着扇子给迹部纳凉。
“后宫不得干政！”他假装怒了，“不过是你的话，我倒想封你个大官做，就做我的贴身内侍吧！”
忍足轻笑，内心暗自吐槽他做的可不就是内侍大臣吗，管吃管住还得管着将军和三个公子。
“景吾，你说呀，我们这三位公子不像你也不像我，兹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准备把他作为储君，任由他胡闹。岳人生下来时就白里透红的，我瞧着就像个小公主。怪我一直娇纵，现在他能独挡一面就好了。所以我的盼头就是长太郎了，吃苦耐劳，还有仁心。”
迹部抚平了他皱起的眉头，长太郎一定会是个仁君，但是现在是战国，尔虞我诈，青学，立海，四天会甘心冰帝一统天下？他一统四海的时间够吗？迹部自己不清楚，但是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抱负。
“会的，我们长太郎一定会是个万世仁君。”
他困意渐起，恍惚间还能感觉到忍足小幅度地摇着扇子。
迹部睡下后，忍足起身下榻去了公子们的院落。长太郎受命去了南方，案桌上还有今日看到一半的时策，这个孩子最让他省心。他招人问了公子出发匆忙，所带物品是哪些，不妥帖的命人重新置办了给公子送去。兹郎的课业一向不突出，今日又跟着骑兵训练了半天，早已睡下。
现在只有岳人有空了，他到时岳人正在后院练习射箭，目光专注且坚毅。他摆摆手不让人告诉他，等岳人的箭靶都破倒在一边，他才出声。
“父亲，来了为何不说。”他满脸都是欢喜，虽然有些别扭地将全是水血痕的手藏到身后去。
忍足和他随意地坐在走廊上，拉出他的手上药。
“你最不擅长弓箭了，你小时候因为这个手心挨了不少打，怎么较劲了？”
岳人眼神黯淡，“父亲可曾听说日吉若，上次我奉命带奇袭队应援南方，见识了一场。”他是迹部的三个公子中最被偏爱的，从小就霸占着迹部和忍足的娇宠，所以他对他们的心思格外敏感。日吉恐怕已经成了迹部的心头大患了，而且他和日吉的接触并不愉快，那完全是双方带着威胁和警告的争锋。
“父亲，我想变强。永远保护你们。如果可以我想去北营。”
北营是最是苦寒，迹部从小在北营历练，冰帝先祖有训，皇室入北营，去封号，内侍不得入，与庶人同遇。
忍足想了想，也是，他们如果无法掌握冰帝的未来，性命自由皆在他人之手。
回到后殿时，迹部已经起了，“去看公子们了？你还真是操不完的心？”
“自家生养的公子自然放不下。我这次去收获可不小。岳人向你请命去北营。”忍足接过侍者手上的浴衣为迹部穿上。
迹部怔了一下，随即大笑，“这才是我养的公子。”
“另外把兹郎那家伙也带上，岳人在也不担心没人磨治他。”

二、日吉若
日吉和公子凤在南方交接好后，班师回都。他按照父亲书信中的指示，驻兵都城七十里外的富山校场，这里离冰帝的皇室禁军不远不近，且此地不易守易被攻陷，向将军示弱，他的兵全在禁军眼皮底下。归家后，除非将军宣见，否则不出门也不接见外客。
日吉捏紧了父亲的密信，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天一样，他父亲几年前辞官从京都搬到乡下祖宅，把沿海铁器的生意交给了他大哥就没再过问朝堂上的事。
他们一族的命运如何，如今瞬息万变。半步都不能出差池！
“少爷回来了，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日吉沐浴时打开了管家放在衣服上纸条，“京中有变，兹郎，岳人二位公子即将北上。”
他和岳人公子上次打过照面，不过非常不愉快就是了。这代表将军和公子已经对他或者日吉一族起了戒心或者杀心吗？
沐浴完他就一直在祠堂待着，他看着牌位上历代家主的名字久久不动。先祖以武立家，家族中兴时期开始铸铁行当，到他祖父时，日吉一族已经全面掌握冰帝的铁骑锻造了。他儿时武术天赋异禀，梦想就是当个威风的将军，于是不顾父母阻拦，十四离家从军。现在他成了将军，不过这和他原来的夙愿竟是完全不一样了。那时他还不知君心难测。
日吉归家第五天，将军宣见。他早上服了管家准备的汤药，几个时辰后仿佛风寒未愈的样子。病体见君上，说得他都要感动坏了。
“诸卿都在，今日大家共同商讨日吉将军的封赏之事。”
迹部有时候不得不承受他有恶趣味，他喜欢和大臣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死一样的寂静，良久终于有人开口。不过是一个年轻不常听见的声音。
“将军，臣以为按制册封最为妥当。南边战事虽然胶着两载，日吉将军平定南部确实立下奇功。但臣以为不能以此破坏册制，天下兴亡 ，匹夫有责！将军要兴将士的志气，更要兴天下人的爱国之心。逾制封赏，坏的人心。”
迹部对这个年轻的臣子有印象，他父亲是泷，三朝狐狸，油水人情攒得不少。
“将军，小儿之言，不必放在心上！”泷一边进言，一边用眼神斥退自己的儿子。他可不想得罪欲拉拢日吉一族的权贵大臣。
巧了，这个小子说的就是迹部所想的。日吉一族本就控制着冰帝的铁器，如果后代建军功是为了谋逆，那真真是死有余辜。但如果是为了冰帝安宁百姓乐业，商业大贾又如何，他迹部一样重用。
“泷大人，你这儿子真是可塑之才。一番话让我醍醐灌顶啊，今日开始让他在内殿听宣。”
日吉没有想到会有人推自己一把，两道年轻的目光交汇，他们素未谋面，但也许他们的抱负是一样的。
日吉因为风寒未愈的缘故，得了迹部的许可提前告退回家养病。泷荻之介远远地在个不起眼的角落向他行了告别的礼，他未回礼，他今天太显眼，怕记恩的动作被人看去以后累及他人。
迹部收了一个可用之材，心情格外好。忍足因记挂几位公子外出，很久都是心事重重。见迹部今天高兴，他也高兴起来了。
“景吾，对日吉将军可还满意？”
“是块硬骨头，不过染上风寒了。行军打仗的人哪能拖着，一会儿你抓几幅药送去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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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忍足侑士
忍足世家行医，他十几岁时才陪同母亲来到帝都。常年归隐田园的忍足公子一开始是被冰帝的王公贵族瞧不起的，就算他父亲是首席御医，无名乡野小子估计早就被磨得失了眼界和斗志。
他隐忍不发，直到帝师为储君景吾选伴读，他的才华和锋芒才显现出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成为冰帝的宰相时，他居然退居后宫相夫教子去了。
他想起今晨配药时，迹部问他可有悔？他笑着回答，悔，挑剔的丈夫和叛逆的孩子，实在太磨人心神。
他自年少时伴他身侧，看见的皆是皆是年轻的迹部将军披星戴月。既然他要守住天下，那忍足侑士就守护他吧！
“忍足公子，到日吉府了。”侍从小声提醒他，他居然睡着了这么久。
日吉还是病着不太利索的样子，看着忍足没有驾御用的马车，估计一是不想招摇，二是也告诫日吉守本分。虽是后宫的人，但心思缜密实在可怖。
“听将军说你回京不适应天气染了风寒，我按忍足家祖方特意抓了些药，免得将军挂心你的病。”
好一出恩威并施，年轻的日吉最不擅长对付忍足这种人。
“谢过将军，忍足公子厚爱。”
忍足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屈的样子，心下了然，以后日吉一族绝对不容小觑。他吩咐侍从搬来了火炉，亲自熬起了药，并告诉药师一些要注意的细节。
日吉知道今天这要是毒药他也得喝了，服了药送走了忍足侑士，听见药师说都是些好东西啊不愧是忍足家的方子！
下半夜，日吉发了身汗，原来的药性竟然消失了。因为体热，他左肩已经愈合箭伤痛痒难耐。他烦躁地闭着眼，岳人公子，他早晚要找他算账。
忍足回到宫中时，岳人和兹郎已经离开了。他路过他们空落落的院子，竟觉得有些落寞。迹部出现在他身后，“想公子们了？”
“自然是记挂着的，特别是岳人，一直都那般娇纵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