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劇喔,就是讓人笑的戲啊!」劉亮佐不假思索說出對喜劇的定義,一旁的天心興奮點頭。兩人一陣暢懷的笑,為這場訪談按下輕快的節奏。
兩位多次演出喜劇,這次更在三度巡迴的果陀劇場舞台劇《步步驚笑》三度合作,默契、能力皆游刃有餘,但在看似雲淡風輕的背後,讓人不禁想問:讓人發笑的表演,或說成功讓人笑,真的有那麼簡單嗎?
喜劇是不同層次的笑
何謂喜劇?一聊到心頭好,劉亮佐開啟授課模式:「每個戲劇都有意義,早期有淨化人心、教化社會的目的,只是透過創作與表演的形式,讓看的人感受一些感覺,不論是哭和笑,振奮和委靡。而喜劇是讓觀眾在笑的過程中宣洩生活裡的情緒。簡單來講,就是讓人笑的戲。」
天心眼睛一亮,手舞足蹈地補充:「喜劇是讓人家笑,但是笑有很多種笑。是開心的笑、莞爾一笑、嘲笑、苦笑、皮笑肉不笑等等,各式各樣的笑。」「笑」乍看簡單,定睛一瞧,裡頭可藏了層次分明的情緒。
天心以經典香港電影《金雞》和台灣電影《雞不可失》兩部喜劇為例,《金雞》讓人笑中有淚,淚中含笑;《雞不可失》則使人甩開所有生活包袱,無後顧之憂地「哈哈大笑」。
還有一種笑,是讓人笑著笑著就哭了。劉亮佐提到日本電影《一屍到底》,片中以低廉成本拍電影,讓身為演員的他特別有感觸,「我知道做這一行確實太苦了,看到他們用很蠢的方式表現,很好笑沒錯,但也會不自覺流下眼淚。」他感性說道。
怎樣才能演好喜劇?
雖說喜劇就「讓人笑」這麼個目的,但要讓人笑得心悅誠服、笑得有收穫,坦白說,還真難。
劉亮佐講起一次和網友激烈討論的經驗。某次,他演了一齣喜劇,觀眾反應兩極,有人笑得開懷,有人在網路討論區罵得兇狠,「很多人說這個戲就只是讓人笑而已,垃圾!沒營養!」他認為這樣的言論有失偏頗,馬上約了網聚,當著一群網友的面上了一課,「當你看什麼戲,就戴什麼眼鏡看,否則每個戲都要被看毀了!」就算一齣戲的目的僅僅是讓你放下自尊地大笑,也是一種創作。
笑完之後,能讓觀眾反覆思考,帶走一點「東西」回去,那又是不同境界的喜劇了。
劉亮佐以「糖衣理論」解釋。喜劇就如同藥丸外層包裹的糖衣,吃進嘴巴裡微甜,溶解後便對人體産生藥效;若想在歡笑之餘,進一步發揮戲劇啟迪人心的「藥效」,這層糖衣就顯得格外重要。倘若糖衣包裹太厚,裡頭的藥效(啟發人心的企圖)就沒有機會發揮;反之,糖衣若太薄,吃到嘴裡就溶解,觀眾將會因難以下嚥藥的苦澀而吐出,藥效(啟發人心的企圖)一樣也沒有機會發揮。因此,劉亮佐認為,怎麼把糖衣包得恰到好處,便是喜劇最困難之處。
當然,除了戲劇本身,讓戲劇活起來的演員也相當重要。
根據多年在表演界的觀察,劉亮佐認為演員大致分為兩個型態:把角色抓進自身的「本色型」,和把自己套進角色中的「扮演型」。
他望向眼珠骨碌地轉呀、活靈活現的天心說,天心就是典型的本色型演員,只要抓到技巧,悠悠地施展演員的個人魅力,就能讓觀眾感受角色的迷人。他自己呢?則為扮演型的演員,透過聲音表情、肢體動作、服裝造型等,在不同的角色中跳來跳去、伸縮自如。但他也強調,「不同類型的演員都並非絕對,任何表演都無分對錯,只是每個演員的本質不一樣罷了。」
面對劉亮佐的「點評」,天心深有感觸地表示,曾經非常苦惱認為自己無論演什麼角色,通通都看得見「天心」的影子,因此自我懷疑不夠好;後來,轉念一想,尼可基嫚永遠都是尼可基嫚,也不會有人質疑尼可基嫚是不好的演員,她才頓悟,不需要刻意將「自己」從角色裡抽掉,況且,許多角色邀約就是因為看中「天心」的特質才來,從此更自信坦蕩。
可想而知,當問兩位「演什麼像什麼」才是好演員嗎?劉亮佐和天心皆大力搖頭。
「就像調酒一樣,基酒永遠是你自己,再慢慢去堆疊其他的就好啦!」天心雙手一揮,瀟灑笑答,果然很有她的本色。
演員訓練及回歸到演員本身
一個演員所受的訓練,則是影響演員本色的重要因素。擔任表演老師多年的劉亮佐從影像、舞台劇、劇場及最近在台灣興起的脫口秀談起。
以劇場來說,演員有一半的時間在做基礎訓練如聲音表情和肢體開發,劃定框架,讓演員在裡頭集中、擠壓。影視表演更著重演員清楚表達情緒和想法,往往會以演員自身經驗為核心,練習向外開發。脫口秀則是只要有「東西卡著想講」的感覺,就可以去做,人一登台,麥克風一拿,”just do it” 便是。
縱使不同訓練著重的技能相異,只要想要享受表演的成就感,把握每次「測試」的機會是亙久的基本功。有講座就去聽、有課程就去上、把朋友當做觀眾練習演出,抓住任何與表演更靠近的時刻,是劉亮佐的重要建議。他叮囑:「就是要把整個人丟到外面去,因為人跟人之間的互動是不一樣的,要去感受那個不一樣。」想成為一名好演員,無論如何都必須跟世界高密度接觸。
「好奇心就是演員的超能力。」兩位一致認為。劉亮佐說,演員必須極盡所能地學習,讓自己隨時保持海綿般的狀態,對身邊發生的一切人事物保有高度好奇,大量吸收能量。尤其,年輕演員更要把好奇心的開關調到最大,在時間、體力都尚能負荷時,於各領域多方嘗試。他便常和兒子劉子銓(參與電視劇《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演出)說:
「演員的字典裡沒有『不可能』這三個字,演員不能先投降,一旦自己先放棄了,那就什麼表演都詮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