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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里面有蛇


1楼2021-01-19 22:58回复
    我坐在洞口,很没规矩地,偷听杏坛论道。心想阿奴啊阿奴,家丑不必外扬,太傅教我们捡口水的事情可以不用与外人说道。当然,捡一手好的口水可以得到的好处也叫老虎和熊想也想不到——讨好天朝上国的秘方怎么轻易叫人知道?
    我一壁笑得前仰后合,拿竹当剑来锄草,锄得此地一片光秃秃荒丘不知道葬什么,便又锄几朵花进去随殓。行状虽然无耻,玄靴也不可沾泥,于是将身点在竹上,今日我是椿萱坟前修炼十年的侠客,为的是一报杀父之仇——纵使我双亲尚在,拟未来十年都难遂此愿能够体验一番。但唐璜是唐璜,自然与李应璜不同,天下哪有一位姓唐的男子供我唤称阿爷?今天就请一位侠士来认领此仇了。
    我正在心中想着,这仇将要安给谁好,那熊骑着人,口吐人言,哼哧哼哧跑进洞来了。真是主动非常!香丘缠人脚,砰地与他撞了个满怀,花与叶也砰地一声在两人周遭炸开,震得小熊五迷三道,在他脖上东倒西歪地滑倒,捉住竹子一根就抱,便连我手一齐抱住。他口中那朵也飞起来、又落下去,被傻愣愣地顶在头上。
    我看看他,又看看熊,发觉他看不太见我,这是好事,隔墙有耳,目中无人,谁认得谁啊。这熊傻,却不很笨,净瞎说大实话。就是没长眼睛——用萧尖点了点那翻出一点儿羊羔绒毛的心口,心想,还缺心眼~面上反倒不显,蜷拳在唇,轻咳了一声,沉声与他说道。
    “这位大侠,我与你有仇。”
    又晃晃手臂,将熊从臂上捉下,单手挂到树上。
    “请熊君放手,我与他人的仇,与熊君不相干的。”


    2楼2021-01-20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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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2021-01-20 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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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我蹲在原地,揉揉脸,伸手一抓,心头空空落落,什么也没抓着。“什么......”阿嚏!又是惊天动地,把花打没了的喷嚏。花从我头上打下来,拿手一摸,嗅嗅,熟悉又不熟悉。
        哪儿见过呢?哪儿?我叫我的小熊。啊这咳嗽我认得!“兔子车你是兔子车!你,呵,这样!这样这样这样!”我学他叹气,叹得不好,叹得画虎不成画什么都不成,一讲话,脖子上有丝丝痛,不能碰,碰了小痛会变大痛,——小熊在那头叫得啊啊吱吱,好像离我不远,我摸了摸身上那团白羊毛的坎肩,这一下才回过味来:
        “我跟你没有仇的,”我有些理亏,小声地解释道,可难不成他这样小气,记恨我挡了他出门的车?还是他未卜先知,知道我对兔子车心怀不轨。
        我承认,我是挺想摸摸,就摸一下,我摸过兔子,可他们都太小啦,这种嫩颤颤的白毛小兔,怎么能大得像车?我问他,“你现在在开车吗,我能摸摸你的车吗?”
        “我们没有仇的。”
        我强调。那股淡淡的、似檀非檀、似花非花的香气又卷上来,比杏花更加浓烈、更加的不真实,从我的头顶、天灵盖那儿浇灌进去。这地方好安静,那些学生们下课时的喧嚣都给拦截在门外了似的,连同太阳暖融融的热力和风,全部都暂停了,我有些不安起来。小熊七手八脚地爬上我的肩头,被我一把揣进怀中,不许他再探头。
        “你认错人了嘛好像......!”


        4楼2021-01-20 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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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王子见了我,便大叫一声兔子车,说罢开始嗬嗬地喘,喘得跟釜鍑里烧开的水,和他哭唧唧的熊一起往天上冒泡泡,咕噜噜咕噜噜,瘦西湖里的小金鱼也是这么摇头晃脑。那么大一只撒娇,吴牛喘月,月低头一看也要吓死,吓得人直退了一步,顿觉失了气势,又不着痕迹地迈了回来。
          “说甚呢!听不明白!”
          昔日百家争鸣时候,孔子的学生人多,韩非子是个大声公,孟子向他忽悠过的大王借喇叭,吵架是不能声音低的,声音低了就被盖过,嘟嘟囔囔要被一声令喝截下,我拿两指顶他胸前鼓囊小袋,戳一下,两下,小熊翻来覆去,咚如擂鼓。眼风一边向上飞,好汉打架薅头发吗,他的小麻花辫上有小铃铛,弄得我一心想往那里动手,不讲武德。
          小熊被戏得委屈,又或是急中生智,很快地调转头首,屁股朝外,装作石头一块,再不给任何反应了。我这才心存遗憾地收了手,眯起眼睛,绕着他四周打量一圈。凑近它,上下眼睑猛地撑开,将他盯住、咬住。
          “没认错,就是你。”
          瞳仁对着瞳仁,他的眼窝远看深,近看眼睛颜色却浅,像小池塘,里头有几条小鱼在游,小蛙在跳,一眼能望到底,全能知道。我又像那样呵气,带一点笑看它,一股小风起在袖下,轻而疾,一片缥衣波荡,玉龙出水,萧首直探那一双老虎的金色眼睛。
          “你阿爷杀我阿爷,父债子偿,开什么车,你还想偷车跑路不成?!”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1-01-23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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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熊委屈又害怕的,一个劲儿往我心头上钻,我哄他说没事没事,忙去抓那两根作恶的坏手指,“有什么了不起,不许你欺负他!”可手指还没抓着,忽地迸裂出一颗眼睛,那么清晰、那么近,那么纤毫毕现的一片黑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阵剧痛突然地打向了我,手指的色块幻化成一根针,扎进去,穿透了,檀香与花香是线,把我胡乱地缝成一团。
            好痛。尖锐的号角声踩着鼓,黄沙铁骑,血红的一团落日奔从西来,侵压着城楼的一杆大旗,风不敢惊,我痛得七窍发酸,闷叫一声,脑子里神经乱跳,嘴皮干得暴裂,舔了舔,才知道是鼻血。
            “我……”我赶紧揩了一把,血却揩不干净,一个劲往外头涌,那阵古怪的眩晕与幻觉消失后,世界还是那么模糊,只有混沌的一片光斑。他真好看,我有点委屈地想,花一样的眼睛,雾一样的睫毛,比我姐姐还要好看。可惜他嘲笑我,不肯让我坐兔子车。——爹爹十分骁勇,连年征战,杀人比切肉还要简单,这我是相信的,而若是我爹爹叫人杀了,我也非得找到这人,杀了他报仇不可。
            这样想,他讨厌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事已至此,没必要再多说什么,我咬牙,捞出怀里的那只小熊,撕下一段袖子,来回几匝,死死地蒙住眼睛:
            “请!”


            6楼2021-01-24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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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虎发出受伤一样的闷叫,我低眼望了望那萧的首端,还以为一不小心早已陷入了他眼底那汪蓝色的湖。这小虎割袍断袖,蒙住小熊眼睛,熊瞎子成了真瞎子,我疑他摆完这副托孤的架势,待要来耍什么聪明,譬如大明宫中许多娘娘乐此不疲的手段——随时要倒下去,也随时可以倒下去,告我一桩白日勒索,行为不端。我凑近它,嗅他却只闻到泥土、盐湖和太阳的味道,混着一点儿花香,好像今日的花已葬在里面了,我寻觅它们的来处,便凑的极近,近的几要屏息才能相对。只是等了半晌,盐与花的味道不散,他也不倒下去,只有那串鼻血磕磕绊绊,一串蚂蚁一样爬到嘴唇上。我实在看不下去——这串红蚁爬得人心上慌又痒。怀里揣着声姊塞来的手帕被取来叠成四方,凑到鼻下给他揩了,上头一朵白山茶就像在春里滚过一遍,红成了一朵碧桃。
              “别动。”
              做完了这些,我把小熊接来,这次不扔掉,他便不叫,热水不开了,我便恩准它跨在肩上,抬手揉揉熊脸,请它看我:瞧我的厉害。做完这些,才以手滑过老虎身侧刀柄,拍小熊一样拍拍他的刀。山既未颓,山就得出鞘,这样才配请我嘞。
              “拔刀。”
              玉箫一转,人已旋身飞至身后,用膝盖顶了顶他的鞘,弯刀颠动,银坠交响,像篮筐里的月亮,摇摇晃晃。
              “你打赢我,这仇便算完了,我说话算话。”


              7楼2021-01-28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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