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在中先生!新单曲,很好听。”
离正门还有一步之遥,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穿过短短的十几米传了过来。
哦,原来早就看到。
原来,收到了xi di.
我转身,看着她从台上轻巧的跳下,长长的发带一摇一摇,逆着光向我走来。
她笑,声音里充满惊喜的味道:“怎么会来轻井泽?”
“嗯”我想着怎么说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千言万语堆在唇边,最后却直白得没有任何情趣:“一时兴起。”
“哦?”她脱了很长的音,眉眼又眯成缝,笑容有几分狡黠:“真的?那给我寄CD也是一时兴起了?”
她得意洋洋的模样反倒让我镇定下来:“没错。”
“汉字名字的写法你是怎么知道的?”
“呃,这个,请教了一位会中文的朋友。”说实话,我自己都为这样的行为感到脸红了。
她很吃惊。眼神有那么几秒变幻出我捉不住的意味,最后扬起嘴角:“谢谢。”
从会馆出来,沿着碎石路向前有一座不宽却很精致的木桥。天色已晚,大概是冬季的寒气太重,公园里的人星星寥寥。我和秦北川走上木桥,桥的两边忽地亮起淡淡的灯光,温柔地驱走我内心的不安。
我和她坐在了桥栏上。
抬眼望着墨色的夜空,没有月亮,漫天的星光依旧醉人迷眼。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问题想问,然而此刻仰望深冬清澈的星空,呼吸着冰冷空气,思想竟然放空了。回过神时,发现秦北川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一脸的探究,深不可测。
“怎么了?”我抹了把脸:“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在中先生”她欲言又止,扑闪着长长的睫毛:“您长得真好看。”
“啊?是吗?”
“有很多人这么说过吧?我这样您也不会觉得很冒昧吧?”
我笑:“不会。被人夸总是好事,怎么听都不听不够的。你,不冷吗?找个地方喝点热的东西吧?”
“热的?我有!”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瓶,用了很大的劲儿才把盖子打开。这样的举动让我恍惚看到少年时的沈昌珉,去哪都要带着一大堆东西。
一股浓浓的奶香飘了过来。
秦北川把奶茶倒满瓶盖,递给我:“不介意吧?”
我愣着,想到那个少年曾经也是用同样的表情对我说:哥,要喝点吗?
我赶紧又摇摇头,接过瓶盖:“谢谢。”
她又笑起来,近在咫尺的脸被水汽模糊了,看不真切。
“以前来过轻井泽吗?”她问。
“没有。”
“哦,那以后还是夏天来吧,冬天不合时宜。”
“为什么?”
“因为轻井泽是避暑胜地啊。”她说的一板一眼,样子十分可爱。
我心想,怎么会不合时宜呢?能再次遇见你,这本身就比合时宜要的意义重要多了。低头喝了口奶茶,很烫,却着实烫得人舒服。“什么时候学小提琴的?”
“七岁。”
“在这边靠这个打工?”
“打工?不是的。乐团的每个人都有其他的工作,很多时候演出是义务的。虽然已经有了谋生的工作,但都不忍心放弃学过的乐器,不愿意轻易和曾经想成为演奏家的梦想说再见。想想也挺有意思的,当初学琴也是父母逼着的,也有过放弃的想法。但是,真要放弃又舍不得了。现在这样,只是一种寄托吧?”
“这么喜欢,为什么不把它变成职业?”
“古典音乐是个烧钱的东西。除非,除非嫁个有钱人。”
有钱人?我算不算呢?
“所以,我还是非常羡慕在中先生的。可以把爱好变成职业,还能将自己的作品展现给其他人,让他们喜欢并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而且又不耽误赚钱——啊,有点嫉妒了呢。”
看着她坦率的笑脸,我只能附和:“嗯,从自我价值实现这个角度看,做艺人还是很幸福的。”
她似乎察觉到什么,变得认真起来:“对不起,对您的职业这样妄加评论。”
“没什么,况且你说的也没错。只是,爱好一旦变成职业会容易让人厌倦。尤其是音乐这东西,很难把握……但是为了养活自己在没有灵感时还是不得不做下去,这样就会很痛苦。那时候就会反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这难道不是我一直爱着东西吗?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难堪?”
秦北川只是静静地听着,沉默着,然而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又在酝酿着话语。最后,望着远处仿佛被寒气封冻的山色,轻叹:“是啊,原来谁都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