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悬 饰 嬴玉
姬野街头拦车诛杀孙之邈，是我放手任他所为。
纵使目睹者众，甚至那青阳部的世子、下唐国的驸马，也在其中——但他们看到又如何。一个孙之邈而已，小皇帝手中握有权柄不假，他可不是判官。
面子上要做的功夫，自有人收尾——现在我要做的是，把姬野这只“鹰”，收入麾下。
“放心吧，大理寺的卷宗我已经烧了，很快孙之邈也会被烧掉。过去的都忘掉——你只需要记得，你有个很好的母亲，她为了你什么都能做。”
大仇既报，他就不应再一味沉浸过往之事。
能被我父亲视为对手、做未来与他争夺九州的人，不该只有如此心胸。
“我父亲常说，记性太好的人会过得很辛苦。”
“都说这天启城是九州的中心，我看也没什么。”
目光一转，嘴角稍扬。
“——就这家奶油糖缠做得还不错。这一杯茶暖暖地喝下去，心情一下就好了。”
一时福至心灵，转过身叫他等着，迈步走进良品铺子，想了想姬野这人的身量块头，让店家备了半盒麻薯、半盒奶油糖缠，付过银两，便拎着锦袋出门，丢他怀里。
“给。帝都才有的好东西。”
怎么还是不做声——
扫他一眼。
“怎么？大仇报了还不开心啊？”
罢了，也不指望叫这呆子能成关不住的话匣子。
“我父亲说了，天下若是没有力量和权柄，就没有公义可言。那姓孙的是该死——可若不是我在你身边，此刻你已经在逃亡的路上了。如果你被人抓住，下场最轻也是斩首。”
话已至此，他该明白——他欠我的恩情，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句“多谢”就能偿还的。
我也不要别的，
我只要他做我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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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已至此，他终开“尊口”，问应以何谢我。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换作他人，或将答「施恩莫望报」——但姬野偏偏不是如此，否则古碑口一战，他大可劫持我一路，以保那位世子平安。
而他这种「愚不可及」的选择，恰是我们离国人所赏识的。
不以为意地扬唇笑笑，懒同他讲什么虚词。
“不用谢我，帮你我有我的目的。”
“你是我父亲看重的人，这样的人并不多。他说有朝一日等你成为名将，再去跟他争夺天下，就说明你有资格成为他的敌人。”
偏头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望向前方。
“我父亲是要称雄九州的人，他的敌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就是死。”
驯服姬野这只鹰，远比轻而易举的杀掉他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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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忠？”
饶有兴味地重复一遍这两个字，哂他傲骨难折不假，于人心谋算上却还太浅薄。想称雄九州，徒有一腔孤勇可不够。
转过身直面他，将意图坦荡说出。
“效忠可不够。”
“我要让你当我的奴隶。”
说是奴隶，但也不是为叫他替我端茶倒水。这些事，大街上随便拎个人也做得。——我苦心孤诣驯他这只鹰，可不是想「杀鸡用牛刀」
“我堂堂一国郡主，有的是勇士想当我的奴隶。我也未必挟恩，想要向你索取些什么。当我的奴隶——”
倘使我讲出的条件，明摆着是要用这份恩情拴住他一生，他必断然否决。
与其如此，倒不如换一个方式。
“帮我办成三件事。”
“事成之前，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管你；事成之后，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也不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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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想杀我父亲，换得权位、名扬天下的不在少数，但任谁也不敢宣之于口——当日他仅是下唐国的一名寻常军士，连副将也算不上，可他偏偏敢。
不得不承认，我欣赏他的胆色。
——但我也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假使他不能为父亲所用，还不如溺亡在我离国公府的水牢。
听人发问，暗付这水牛倒也不笨，双手抱臂，交叉于胸前，似是不以为意地回道。
“那也许哪天我心情一好——或者对你没了兴趣，随便就放你走了呢？”
这话也不假。
世事无常，倘使哪一天他今日所怀的雄心壮志不再，甘于平凡，做个以耕田、种地为生的农夫——我才看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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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应虽在意料中，但还是为收服这只“鹰”而为之意气扬扬，难得的展露笑颜。而后抬手振臂，一直跟在不远处的扈卫，便捧着沉甸的箱子上前。也懒卖关子，同他开门见山。
“我父亲麾下的雷胆营，加起来只有三百个人，却敢对着三千铁骑兵发起冲锋。——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
揭开箱，仅用两指勾起面具，递他怀中。
“加入雷胆营。”
既收他入麾下，这雷胆营的规矩，也就理应告知。
“雷胆营的每个人都会有面具，你也不例外，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你是姬家大公子。”
语罢，右手所执鞭子拍在他衣襟前，一如在地牢、同他讲“猫捉耗子”时。身子稍往前倾，一字一句地宣告。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