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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推理】大宋苏公探案全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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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苏公探案全集12
作者:张旭军


1楼2020-08-30 10:22回复
      苏公下得坛来,告知众人:云亘寺下多有密道,可通四方,密道连密室,密室便是智弘等恶僧逍遥快活窝,那被掳女子尽囚禁其中,百般凌辱,其中多有丧命者,尸首皆埋于寺后菜园中。遂亲引众人前去寺后菜园掘地寻尸,凡共尸首八具,自骨骼、服饰推断,皆为女尸。其中一具裸尸尚未腐烂,面目可辨,想必埋于三四日前。苏公叹息,令衙役寻些物什掩盖尸身。忽闻一声凄厉哭叫,但见一信徒扑将上去,嚎啕痛哭。众人惊诧间,又有一人扑尸痛哭,却原来是死者亲人。顿时,哭声大作,围观信徒目睹惨状,亦不免心酸落泪。苏公令衙役安置众尸骸,又遣人往四乡八镇张贴告示,揭露智弘恶行,为无辜郎中平冤昭雪,又召受害者家眷前来辨别认领尸骸。
      依胡天南所招供之密道玄机图,苏公果然又寻得另三条密道,其一便是通寺外竹林,此本是掘密道者逃生之道;另一条密道通寺庙塔林,经塔林可达后山山峰;又一条密道却通一密室,此密室竟又在智弘逍遥窝之下,下得十余级石阶,苏公等直惊得目瞪口呆,但见满室金银珠宝,熠熠生光。苏公遂封了密室,着衙役守护。
      出了禅院,闻得嘈杂喧哗声,苏公不知何故,与严微、东方清琪来得前院,但见一二百人正焚烧棺椁,又抓了十余名僧人,推倒在地,轮流鞭打。众僧人痛苦哀号。苏公急忙奔上法坛,高声喝止。众人见是府尹大人,方有所平息。苏公唯恐祸及无辜,遂着令清点僧人,但有同流作恶者一并擒拿囚禁,余僧暂在后禅院回避。
      待到次日晨,四方百姓闻讯蜂拥而至,挨脸擦膀,架肩接踵,早将云亘寺挤得水泄不通,其后兀自源源不断。苏仁引李龙、赵虎并二十余名公差连夜赶至仙人峰下,但见上山人群有如长蛇,惊诧不已,待近得云亘寺,挨山塞海,哪里挤得进去?苏仁引众人绕至寺庙后侧,翻墙而入,恰被严微望见,急忙引来见苏公。苏公大喜,遂引李、赵班头等一干人勘验尸骸,多有前来辨认尸骸者,见着白骨,哪里辨认得出,早哭作一堆。苏公、李龙、赵虎细细勘验,自骨骼、遗物、破烂衣裳等情形分析,经家眷再三确认,好歹辨别出三具尸骸来,其余四具尸骸无从鉴别,只得合坑掩埋。
      苏公至大雄宝殿前,不由唬了一跳,但见满院黑压压皆是人,远甚于前番听智弘讲法。待见得苏公出来,忽的跪倒百余人,其中多是受害者家眷亲戚。当先又有一中年妇人搀扶一老妪并三名孩童,身穿缟素,痛哭流涕,高呼冤枉。苏公心中一酸,急忙上前托起老妪,那老妪老泪纵横,颤巍巍呈上状纸。苏公接过一看,却原来是余济生冤死一案,方知五人乃是余济生家眷。苏公遂收了状纸,复上法坛,取过卷宗,当众宣读,胡天南、文思、崔风虎等一干人犯,罪应大辟;又有党恶者数人刺印发配;智弘所匿财物皆收归入库;又昭雪余济生等四家无辜郎中冤案,皆发银百两以为安家之用。如此等等。
      且言李龙、赵虎引公差押解胡天南、文思等五犯取道回湖州,苏公等下得山来,谢过宋德等衙役,遂与苏仁、严微、东方清琪一道前往张公镇隐山下寻张锦夫妇。至莲水河畔,见得山下张家茅舍,苏仁快步赶将过去,但见柴扉半掩,高声呼唤,无人应答。严微察看四下,未见有人。苏公见河畔无小舟,料想张锦夫妇外出渔猎。苏仁推门入舍,不免疑惑,只道舍内与前番有所不同,似少了些家什,莫不是已搬走?苏公急忙入室,环视四下,果如其言,思忖半晌,叹道:“张锦夫妇果桃花源中人也!”原来那张锦夫妇已悄然离去,婉转数处,隐居南浔,后连生两子,自此繁衍,忠孝仁义,竟成南洵望族。今浙江省湖州市南浔古镇多张姓人家,其中数支便是张锦后人。
      苏公无奈,只得返回。待舍小道入大道时,却见前方一驾破旧马车急急而来,苏公等急忙闪于道旁,那马车侧身而过,苏公一瞥之间,望见那驾车之人,似觉见过,一时竟又思索不起,急忙询问苏仁,苏仁未曾留意,待到看时,那马车已绝尘而去。苏仁笑道:“定是老爷眼花,错认他人。”苏公不语,好一番思索,忽道:“我思索出矣,此人似是在张公镇巷口所遇疯癫者,他在你我身后阴森冷笑,后被石绊倒在地。”一经提醒,苏仁思索此事,笑道:“老爷言的是那疯癫老头。可惜不曾望见,不知是否其人?”严微笑道:“大人聪记强识,背碑覆局,半面不忘,想必不会错的。”东方清琪诧异道:“何谓半面不忘?”严微笑道:“你且问大人。”东方清琪追问苏公,苏公笑道:“《后汉书》所记应奉者,相传有一造车匠于内开门露出半面窥视应奉,被应奉望见,应奉即离去。数十年后,应奉于路中逢得此造车匠,竟识而呼之。严爷过誉也,苏某怎有这般记性?”四人复前行,行不多远,却闻身后马车之声,皆回头望去,但见那马车去又复返。苏仁急忙望那驾车之人,唯恐错过。不想那马车近得前来,那车夫忽勒马停了下来,跳下车来,苏仁看得清楚,赫然正是那脏兮兮的疯癫老头!
      那老头快步上前,望着苏公,颤言道:“可是苏轼苏大人?”苏公然之,道:“敢问老伯,寻苏某何干?”那老头忽跪倒在地,连磕数下,而后失声恸哭。四人甚是诧异,苏公急忙上前搀扶,道:“老伯且起,苏某何德何能,敢受此大礼?”那老头哪里肯起,拜泣道:“草民韩城菊,代程江平、余济生、云气拜谢大人。”苏公惊诧不已,原来此人是那传言疯癫的郎中韩城菊!韩城菊泣道:“草民等遭奸人陷害,蒙受杀身之难,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愚民怒打,世人唾骂。草民装疯卖傻,挨冻受饿,苟且偷生,得以残喘至今日。幸苍天有眼,逢着苏大人,毁邪恶之道,惩罪恶之徒,救无辜之人,洗不白之冤,令程江平、余济生等亡魂九泉之下得以瞑目。大人之恩德,草民何以回报?呜呼!”遂又磕头,苏公伸手相阻,那韩城菊怎肯罢休,又磕了九下,方才起来,早已老泪横流。苏公见其哀毁骨立,不觉凄然,叹道:“我身作湖州府尹,耳聋目塞,疏于管制,致使官吏与恶巫勾结,肆意横行,无辜百姓死于非命,此我之过也。”韩城菊急忙道:“大人且毋此言,大人光风霁月,嫠不恤纬,何止湖州,天下皆知。”苏公道:“人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既为湖州府尹,当为湖州百姓谋福,百姓之生死与子瞻息息相关,焉言无过?”
      韩城菊赞叹不已,道:“大人方到张公镇,草民无意间见得,但见大人神情举止非同常人,便暗中尾随,果然是命中贵人。”苏公惊诧,道:“先生曾暗中跟随苏某?”韩城菊道:“草民观大人眉目间有官相,欲寻机诉冤状。”苏仁奇道:“那日你忽现我等身后,便是欲呈状纸?”韩城菊道:“正是,那时刻草民正欲言语,不想路人过来,恐被他等察觉,故而离去。”苏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苏公疑道:“先生可曾见得我主仆入洗尘亭?”韩城菊一愣,稍有迟疑,道:“不曾不曾。”苏公见他神色有异,益发疑惑,道:“莫非那夜是先生救我主仆二人逃出?”苏仁一愣,来看韩城菊,韩城菊矢口否认,遂道:“大人公务缠身,草民不便打搅,再次拜谢。”言罢,躬身施礼。不待苏公反应,那韩城菊跳上马车,猛一扬鞭,那马撒蹄狂奔而去。苏公醒悟,追之不及,叹道:“非是我救他,实他救我也!”严微、东方清琪感叹不已。苏仁诧异道:“若依其言,为何救出老爷后,他又将老爷抛于野外道旁?”言罢,但见苏公惊得目瞪口呆。


    2楼2020-08-30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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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上得路来,苏公指一方,问道:“那叶正之家宅便在那方?”赵虎道:“正是。”苏公目测远近,似有所思。赵虎引苏公前往叶家,苏公问及叶正之其家其人。原来叶正之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姐姐,早嫁在百里外,地保已遣人前去报讯。叶正之孤身一人,尚未成家立业。苏公听得明白,径直来得叶家,先沿房屋四周察看一番,无有发现,方才进门,一眼便见地上躺着一人,死者叶正之满身污血,双目圆睁,难掩惊恐之情。尸首旁有血鞋印五六个,苏公俯身细看,有两个较为清晰,其余模糊不清。苏公看罢,令李龙拓下鞋印。
        苏公环视四下,但见房间物什甚是零乱,进得里屋,更是零乱不堪,床上被褥皆抛在地,木柜、衣箱亦开启未合,衣服、杂物、书籍四下散落。李龙疑道:“莫不是谋财害命?”赵虎很是意外,道:“方才未进里屋,不曾见得这般情形。如此看来,想是强盗入室抢劫。”李龙叹道:“可惜一书生,哪里有什么钱财,妄自送了性命。”苏公拈须思索,道:“你二人且细细搜寻一番。”李龙、赵虎唯喏,满屋找寻。出了里屋,仵作正勘验尸首,苏公正欲问话,仵作叹道:“好生厉害。大人且看,死者只有一处伤痕,却在咽喉,凶手所用必是利器,自咽喉入,后面出。”苏公惊诧,俯身细看,果然刺个透穿。苏公道:“梁、叶二人可是死于同一凶器下?”仵作道:“依二人尸首伤痕之形状、大小、凶器似是剑,可见那凶手非同寻常之辈。”苏公拈须道:“梁、叶二人不过是寻常书生,怎与江湖中人瓜葛?此案当自二人平日往来情形入手。”
        不多时,李龙、赵虎出来,只道并未寻得可疑物什。苏公环视四下,道:“你二人且里外细细找寻。”二人唯喏,分头去了。苏公迈步入得里屋,满地是被褥、衣裳、书籍,暗自思忖:屋内如此零乱不堪,凶手是何意图?果如赵虎所言,凶手是谋财害命?如此书生又有甚钱财?莫不是这书生意外之间得了甚宝贝,不想走了风声,招惹来杀身大祸?苏公转念思忖:或是凶手故弄玄虚,有意为之,意图误引我等视力,其真正目的又是什么?为了仇怨?或是奸情?
        苏公环视四下,但见地上书籍凡如《大学》、《论语》、《中庸》、《孟子》、《楚辞》等,散落一地。苏公不免感叹:真所谓斯文扫地。又转念思忖:那凶手为何要将卷籍抛于地上?苏公自地上拾起一卷,看去:“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感也。”正是《论语颜渊第十二章》卷。苏公自言自语道:“人之情多如此,凭好恶行事,难进忠言。”不由思索起王安石来,凡其不喜者,或持异议者,皆称之为流俗,无论旧交故友,一并贬谪外任。而投其好者一班小人却青云直上,肆意妄为。
        苏公感叹之余,忽见书卷间夹着甚么,翻寻一看,却是一笺,起首有:“韵花雨”二字,而后有诗道:“宝刀赠红粉,痴心恋佳人。多少蝴蝶梦,最是骨销魂。”后署“正之”。苏公淡然一笑,暗道:“好个最是骨销魂,可惜此刻已成黄泉亡魂矣。”正欲抛下书卷,转念思忖:却不知这女子是何人?
        出得里屋,仵作已令人将尸首抬至檐下,以被褥覆盖。苏公入得灶房,光亮稍暗,只见泥垒灶台,满屋烟灰,灶台后堆着枯柴碎草,灶台上放着三四件炊具,六七个瓷碗,甚是简陋。苏公近得灶台,揭开锅盖,只些许剩饭,不足半碗。苏公又不免感叹:朝政新法,不知害却几多百姓无衣无食。至灶台后,苏公取过火钳,却在灶内扒了几下,草灰甚少,亦无丝毫火星,看来叶正之数日未生火做饭。
        苏公拈须思忖,暗道:此案须从其近日行踪入手。低头之时,却见灶下些许灰烬,其中有一片纸屑,拾将起来,周沿黑迹,分明是燃而未尽。翻转来看,可辨认得“殳刀赤”三字。苏公不免好奇,却不知这“殳刀赤”前言后语是甚么?想必是叶正之不满意所作诗稿文章,付之一炬,徒余下此灰烬。“殳”、“刀”皆是兵刃,暗喻用兵作战;“赤”,较之朱色偏暗,暗喻鲜血。正所谓杀人一万,自损三千。曹松诗言:一将功成万骨枯。用兵作战,便是刀饮血、殳噬命。苏公感叹:可惜不曾见着此诗原句,此句意境远非适才那首艳诗可比。
        苏公出了灶房,至堂屋,再细看那残字,不由一愣,遂取出一方手帕包将起来,纳入袖内。又急忙入得里屋,寻得一卷《论语颜渊第十二章》,取出《韵雨》艳诗,细细一看,喃喃道:“果非如此。”遂将此笺折叠好,纳入袖内。出了堂屋,但见百步之外皆是围观乡人,数名公差把刀维持,大树上兀自爬着数人观望。李龙、赵虎分别来报,未有发现。


      7楼2020-08-30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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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公吩咐封了叶宅,又令人在谷坪设了案台,遂召梁氏兄弟、谭言、杜成、汪步云、袁方升等前来问话。梁氏兄弟跪拜府尹大人,兄长梁汉青、弟弟梁汉杰。苏公问道:“梁汉卿与叶正之往来如何?”梁汉青悲道:“回大人话,他二人平时关系甚好,常有诗酒交往,并不曾闻得有甚过节。小人亦不明白叶正之为何杀害家弟汉卿。”苏公道:“梁汉卿这几日行径如何?可有异常之举?”梁汉青思忖道:“家弟这几日都在家中用功读书,并无异常举动。只是昨日与好友相聚,出了家门,不想自此竟成永诀。”言至此,梁汉青痛哭失声。苏公好生劝慰。又召桃林四友上前问话。
          谭言、杜成、汪步云、袁方升战战兢兢近得前来。苏公询问案发当夜情形,谭言遂将六人一起饮酒言语细节,细细道出。苏公听罢,问道:“你等与梁汉卿、叶正之乃至交好友,于二人之死有何见解?”谭言、汪步云等惶恐不已,遂将夜间宴会之事悉数道出,谭言叹道:“我等只道梁汉卿去赔礼,却不曾料想二人竟相互仇杀。”苏公道:“梁、叶二人平时可有芥蒂?”谭言道:“平日相处甚好,并无口角之争,无有芥蒂。只是昨日,二人言语相驳,我等只当是戏言,不想叶正之竟真的生气,梁汉卿亦后悔不已。”
          苏公道:“依你等之见,是叶正之杀害了梁汉卿?”谭言把眼来望汪步云、杜成、袁升成,三人皆不语。谭言道:“回大人,学生等不敢妄自评论。”苏公道:“那叶正之平日为人如何?”谭言道:“叶正之心高气傲,不屑与权势者往来。”苏公捻须思忖,瞥眼间见汪步云似欲言语,遂指点道:“这位公子是……”汪步云急忙上前施礼,道:“回大人话,小生汪步云,亦是梁汉卿、叶正之同窗好友。”苏公道:“汪公子与叶正之平日往来如何?”汪步云道:“我等六友多饮酒赋诗、弹琴论文,每月遮莫三四次。”苏公问道:“这叶正之近日来可有异常举动?”汪步云道:“大人言此,小生却想起来了,近两月来,叶正之行迹确有几分神秘,每每单人独出,神龙见首不见尾。”
          苏公疑道:“所为何事?”汪步云道:“小生亦曾询问过他,只是他不肯言。”杜成迟疑道:“大人,此事小生却知晓一二。”苏公道:“且言来听。”杜成道:“正之父母早亡,家境贫寒,非比我等。平日只得去做些帮闲事情,籍以糊口。近几月,他在陆家店做些杂事,又恐人笑话,故而行迹神秘。”苏公道:“陆家店是何去处?”杜成道:“便是往湖州城方向,约莫八九里的一家客栈。”苏公细细回想,疑道:“本府临来之时,依稀记得有一家三春客栈,并无甚么陆家店?”谭言忙道:“便是那三春客栈。只因那客栈女掌柜姓陆,乡人皆唤做陆家店。”
          苏公思索片刻,又问道:“你等可知,叶正之可有心仪的女子?”汪步云道:“不曾闻他言过。”谭言亦如此言。杜成迟疑道:“正之在陆家店帮闲,那女掌柜……”谭言一愣,疑道:“莫不是他相中了那女掌柜?”汪步云、袁升成皆惊讶:如此言来,昨日宴会之上,我等轻薄戏言,岂不是招惹了叶正之?谭言恍然大悟,道:“杜兄为何不点拨我等?”杜成道:“此等事,只是捕风捉影,焉可胡言。言出反招惹是非。”
          苏公拈须细想,又问道:“叶正之平日可曾与甚人结怨?”谭言等书生皆道无有这等事。苏公又道:“你等可知叶正之这两日的行径?”谭言思忖道:“小生有半月不曾见他,昨日却在庄头逢着他回来。”苏公问道:“什么时辰?”谭言思忖道:“约莫卯辰时分,小生往庄头菜地,见他背负一青布包袱,远远而来。小生截问他从何而来。他道在一位朋友家住宿几日,方才回来。小生道久未见他,便邀他和几位好友相聚。他道晚上必来,且先回家料理一番。”苏公似有所思,道:“如此言来,至昨日卯辰时分,他方回来。还带回一青布包袱,却不知包袱内是甚物?”遂令李龙再入叶宅找寻青布包袱。
          苏公又道:“你等朋友之间,可有善武艺者?”谭言道:“小生等皆是读书之人,不与那武夫来往。况且,这李家巷没有学武之人。”苏公又询问地保,庄中皆是农夫,确无有学武之人。苏公又询问些杂事,而后取铜钱两贯,令地保、谭言等人好生料理叶正之丧事,地保、谭言等拜谢退下。苏公留下梁氏兄弟,道:“你等兄弟且好生安置后事,切勿记恨叶正之,谋害梁汉卿者,非是叶正之,实另有他人。本府自会竭力缉拿真凶。”梁氏兄弟惊诧不已。苏公又道:“你二人不可将此事传扬出去,以免惊动凶手。”梁氏兄弟唯喏。苏公令人又取铜钱一贯,以为梁汉卿安葬费用。梁氏兄弟拜谢而去,不题。
        第九卷《殳刀赤》 第二章 三春店
          且说李龙自叶宅出来,果然寻着一块青布,别无他物。苏公接过青布,细细察看,不觉一愣,喃喃道:“此物或是命案关键。”李龙、赵虎疑惑不解,赵虎道:“区区一块青布,大人何以认为是命案关键?”苏公将青布递与赵虎,赵虎细看,青布甚新,此外并无异常之处。林栋、苏仁趋步上前察看。李龙道:“此布乃是新布,面料颇佳,做工较精致,似是富贵人家所用。”
          苏公连连点头,道;“李爷好眼力。”赵虎奇道:“莫不是哪位大户人家遗失此物,无意间被叶正之拾得?却不想招惹来杀身大祸。”李龙道;“赵爷所言有理。叶正之拾得财物,本当物归原主,却不想他见财起心,意欲占为己有。故而招来杀身之祸,还连累了梁汉卿。”苏仁淡然一笑,道;“失主前来索要遗失包袱,亦无杀人之理。依某看来,那包袱内定是不义之财。”苏公拈须道:“苏仁所言有理。杀人者,必有不可告人之处。你等须查明如下事:一者查明叶正之这几日的行踪;二者查明这青布包袱的来历;三者查明这青布包袱内所藏物什;四者查明钢镖的来历。”遂余下赵虎并三名捕快寻查线索。


        8楼2020-08-30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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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公等人起程回湖州,李家巷百余名乡人皆来送行,林栋百感交集,暗自叹息。行得七八里,路经一溪,横有一石桥,唤作晴画桥,桥头两旁有三四户人家,隐于树竹林中,道旁有一家客栈,门前高挑一旗幡,上有“三春客栈”,又有“茶”、“酒”二字。苏公示意众人,只唤林栋、苏仁前往客栈,林栋笑道:“昨日正午,林某曾在此歇足,饮得好绿茶。”苏公笑道:“江南民间多好茶。待有时机,定邀林兄品尽江南好茶。”林栋笑道:“林某已闲云野鹤,随时恭候子瞻兄。”
            言语间,三人入得院来,但闻厅堂有笑语声。苏公寻声望去,却见一妇人正与三四个男子饮酒嬉笑。那妇人约莫三十岁,面若桃花,颇有几分姿色。见着苏公,满面媚笑,迎出厅堂,道:“这位员外爷,是喝酒、喝茶还是住店?”苏仁把眼来看苏公,苏公笑道:“此可是陆家店?”那妇人上下打量苏公,又来看林栋,笑道:“这位员外爷似曾相识。”林栋道:“昨日曾讨茶饮。”那妇人忆起,满面笑容。
            苏公笑道:“我等乃过路之人,口渴,闻得这位朋友言,陆家店茶香,哪肯错过,但求一品。”但闻厅堂一男子答腔道:“这店非是茶香,却是陆三嫂人香。”其余几人皆笑。那陆三嫂瞪了那男子一眼,笑道:“员外爷且进来坐,我自去泡茶来。”苏公抬步入得厅堂,环视众男子,一个书生模样,一个商贾穿着,一个泼皮相貌,答腔的那人凳椅下一副油渍行头,露出半截刀柄来,油光发亮,却原来是一个屠夫。那商贾斜眼来望苏公,眉目之间忽闪过一丝冷笑。
            苏公、林栋、苏仁依那屠夫右侧一桌坐下,陆三嫂上得三碗茶来。苏公品了一小口,不由赞美道:“果然是好茶。”那厢泼皮召手唤陆三嫂,道;“三嫂,今日怎的不见你那表妹?”那陆三嫂笑道:“小乙哥,你问他做甚?”那小乙嬉皮笑脸道:“我自是想他,一日不见,便失去魂魄一般。”那陆三嫂扬手打那小乙,笑骂道;“你这厮,早知你不安好心。惹得老娘火起,撕了你那张臭嘴。”那小乙却不躲闪。陆三嫂并未打那小乙,玉手却伸向桌上的酒杯。那厢书生斜眼来看泼皮,冷冷一笑。苏公向那屠夫道:“你等境地,似非太平。”那屠夫不觉好奇,道:“客爷何出此言?”苏公道:“方才临来之时,见一村旁道上围聚诸多乡民,不觉好奇,上前观看,却是无端被杀两人。”众人闻听,皆惊讶不已。屠夫奇道:“我等闻得,只死了一人,怎的是两人?”那陆三嫂近得前来,问道:“闻得死的是那姓梁的书生,却不知还有何人?”苏公道;“似唤作叶甚么?……哦,想起来了,叶正之。”
            “叶正之!”陆三嫂闻听,惊叫起来,手中酒杯跌落在地!
            陆三嫂花容顿失,惊诧万分,追问道:“你……你可看得清楚?”苏公点头道:“性命悠关之大事,焉可胡言。确是唤作叶正之,闻得与那梁相公是至交好友,二人皆死。一旁又有几个甚么桃林好友在哭泣。”陆三嫂眼含悲色。苏公道:“莫非你识得那叶正之?”那屠夫道;“那叶正之平时就在此帮闲,怎生不识?好端端却不知怎么被杀?”苏公道:“闻得官府正在竭力缉拿凶身。叶正之既在此帮闲,官府必定会来此追查盘问。却不知你等最后见着叶正之是甚时?”
            陆三嫂正待言语,那厢书生道:“你是何人?”苏公笑道:“你又是何人?莫非是叶正之的朋友?”那书生淡然一笑,道:“我岂会与他相交。”苏公笑道:“如此言来,你识得那叶正之。”那书生不以为然,冷笑道:“识得又怎样?”那屠夫忽笑道:“如此言来,温相公却少了敌手,花雨姑娘……哈哈。”屠夫欲言又止,神秘的笑了笑。那温书生也笑了笑,甚是勉强。
            苏公听得分明,“花雨姑娘”?这“花雨”二字似曾听过,哦,苏公忽然忆起,在那叶正之房中那诗笺,正是“韵花雨”!原来那女子唤作花雨。苏公忙不迭问道:“花雨姑娘是何人?”那温书生斜睨苏公,道:“你问他做甚?”苏仁冷笑一声,正欲言语。苏公使个眼色,苏仁会意,出了客栈。苏公淡然一笑,拱手道:“敢问这位温公子怎生称呼?”那温书生道:“我姓甚名何,与你何干?”言语甚是傲慢。
            苏公却不气恼,问陆三嫂道:“若某不曾言错,那花雨姑娘便是你之表妹。”陆三嫂然之。苏公又道:“却不知花雨姑娘何在?”陆三嫂道:“昨日回家去了。”苏公笑道:“这位温公子似对花雨姑娘情有独钟。”温书生冷笑不语。苏公又道:“叶正之乃一书生,为人厚道,与外人少有往来,无有仇怨;且家境清贫,无有财物。如此言来,为何遇害?依某推测,似是男女瓜葛。”温书生不由一愣,道:“此言甚意?”苏公笑道:“温公子乃是明白人,焉有不解之理。想必官府公差此刻已在客栈门外矣。”那温书生一愣,冷笑道:“公差与我何干?”苏公道:“敢问温公子,昨夜身在何处?”温书生恼怒道:“我在何处,与你何干?”苏公笑道:“莫不是与叶正之……”温书生怒道:“休要胡言乱语!”苏公冷笑一声,道:“温公子既不肯实言相告,必有隐情。却不知温公子右足裤褪血迹何来?”温书生闻言,急忙低头看去,众人甚是好奇,亦趋上前看,但见温书生右足裤褪黑褐斑迹,果真是血迹!


          9楼2020-08-30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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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书生大惊失色,正待辩解,却见苏仁引三名公差入得厅堂,为首之人正是李龙。众人见状,甚是惶恐。苏公道:“温公子,你可知杀人何罪?”温书生勃然大怒,道:“你这撮鸟,血口喷人。”急忙近得李龙面前,道:“端公大人,切毋信这疯癫之言。”李龙呵斥道:“大胆狂徒,竟敢对府尹大人污言秽语!”温书生闻听,大惊,急忙来看苏公,扑倒在地,急道:“小生温霆,有眼不识泰山,适才言语冒犯大人,万望大人恕罪。小生纵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做那杀人之事,望大人明察!”那厢屠夫、泼皮等人见状,皆惊恐离座,立于一旁,不敢言语。
              苏公笑道;“且起来言语。”温霆哆嗦起身,道;“不敢欺瞒大人,这裤裙乃是小生拾来的。”苏公道:“且细细说来。”温霆唯喏,道:“今日大早,小生起床早读,步于宅前竹林,见得一团物什,拾将起来,却是一条裤裙,质料甚佳,其色尚新,不由起了贪心,欲占为己有。哪里知晓其中细个。”苏公遂令温霆褪下裤裙,又令李龙双手平摊,细细察看,自裤裙腰束至裤腿。苏公又召林栋上前察看,那裤腿上沾有斑斑泥迹,又杂有黑褐血迹,不由惊叹:苏轼目光恁的犀利!
              苏公问道:“你家居何处?”温霆回答道:“便与客栈相邻。”苏公似有所思,道:“且引本府前去。”温霆唯喏,引苏公等人出了客栈,屠夫、泼皮、商贾等甚是好奇,跟随而去,余下陆三嫂惆怅万分。绕过客栈,见得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两间瓦舍并两间茅舍,正是温霆家宅。温霆引众人入了竹林,竹林紧依着一堵墙,却原来是三春客栈后侧院。温霆指着一处,道:“便是在此。”苏公令众人止步,独自向前,细细察看,并无异常,又环视四下,忽眼前一亮,却见一侧有一物什,上前拾起,却是一只布鞋,细细察看,鞋底沾有泥迹,其中竟杂有血迹!苏公心中早有七八分明白,叶正之屋内血鞋印便是此鞋所留,凶手就在此处!不多时,苏公又找得一只布鞋,一左一右,正是一双!遂唤李龙过来,李龙看罢,暗自惊叹,低声道;“大人好生厉害,两桩命案,不足一个时辰便破矣。”苏公笑道:“凶手何人?”李龙低声笑道:“大人欲试小人不成?”苏公笑而不语。
              苏公令李龙好生保管,又召唤温霆近前,那温霆见得布鞋,甚为诧异,战战兢兢道:“大人,小生确不知其中原委。”苏公道:“依你之见,这裤、鞋何来?”温霆吱唔道:“小生……不知,或是……”李龙冷笑道:“或是什么?”温霆抬头看墙头,怯道:“或是客栈院里抛将过来的……”李龙冷笑一声,正欲言语,苏公道:“你与叶正之可熟悉?”温霆道:“识得,识得。”苏公道:“你且将叶正之与客栈陆三嫂,还有那个表妹花雨情形,道与本府听。”温霆颤栗道:“这三春客栈掌柜陆三与叶正之本是远亲,少有往来,只因前年陆三吃了官司,幸得叶正之相助,得以胜诉。不想去年夏秋,陆三患疾病故。余下陆三嫂独自经营客栈,其间那叶正之也不时来帮闲。初始,颇多非议,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苏公心中暗叹道:好一句寡妇门前是非多,却不知要害死几多人!
              温霆又道:“只是那陆三嫂甚是泼辣,外人说了便是说了,全然不理。时日长了,也就无人多舌了。只当他二人必结合。不想一月前,陆三嫂的表妹至此,便多了些事情来。”李龙诧异,道:“出了甚事?”温霆叹道:“陆三嫂表妹姓花,名雨,长得俊俏,举手投足,皆是风情,尤其是言笑,勾魂摄魄。”话语间,那温霆似见着花雨,竟痴笑起来。
              苏公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必温公子亦爱慕上那花雨姑娘了。”温霆顿觉脸热,忽叹道:“小生虽有此心,可惜花雨无意。”李龙奇道:“他莫不是垂青叶正之?”温霆叹道:“非也。叶正之与小生一般,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李龙道;“他的意中人究竟何人?”温霆叹道:“此正是小生苦闷不解之事。”苏公捋须思忖,道:“凶手裤鞋现身于此,此案便从三春客栈着手勘查。”遂令李龙收了裤、鞋,复回三春客栈。
              苏公入得客栈内,一眼便见得陆三嫂正以裳拭泪。陆三嫂见着苏公,急忙迎将上来。苏公叹道:“叶正之无端殒命,本府亦深以为憾。只是逝者远矣,陆三嫂休要伤悲。目今之计,当缉拿凶身,依律惩办。”陆三嫂低头唯喏。苏公道:“近些时日,叶正之可有异常行径?”陆三嫂思忖道:“回大人,并无甚异常……”苏公道:“你最后见着叶正之,是甚时候?”陆三嫂思索道:“……便是昨日大早,天色尚暗,民妇方醒来,忽闻得敲门声,唬了民妇一跳,便闻得叶正之在门外言:‘嫂嫂,正之有事且归家一遭,两三日再来。’民妇亦未多想,便应允了他,而后隐约闻得开门声,想是走了。”苏公问道:“你可听得清楚?”陆三嫂道:“民妇听得明白,确是叶正之无疑。”苏公疑道:“他为何天尚未亮便急急回去?”陆三嫂道:“民妇亦不解,不知他何事如此匆忙?”苏公道;“此前他未曾言过甚么?”陆三嫂摇头,道:“并未言语。”苏公把眼来望苏仁、李龙,道:“叶正之为何急急归家?此乃命案关键。”李龙思忖道:“他家中并无亲人,断然不是家中事。”
              苏公拈须道:“本府以为,事情便出在这三春客栈内。”陆三嫂惊诧不已,吱唔道:“大人何出此言?”苏公问道:“却不知叶正之走后,客栈有何异常?”陆三嫂疑惑不解,道:“并无异常。”李龙道:“果无异常?”陆三嫂一愣,思忖道:“与寻常无二。”苏公思忖道:“前日,昨日并今日,客栈住宿几人?”陆三嫂道:“遮莫三四人,今日却只有一人。”苏公道:“可有记簿记载?”陆三嫂然之,而后将记簿取来,交与李龙。李龙转呈与苏公。
              苏公翻阅并询问得知:前日住店者三人,一人名林泉胜,男子,四十岁,苏州人;又一人名齐象侔,男子,二十八岁,杭州人,似是个浪子,言语颇为轻浮;又一人名李大,男子,三十六岁。昨日住店四人,龙宇幽夫妇,江宁人;又一人名南大散,男子,杭州人,又一人李大;离店二人:林泉胜、齐象侔;今日住店只一人,归吾州,男子,四十岁,南洵人;离店四人:李大、龙宇幽夫妇、南大散。


            10楼2020-08-30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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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公细看记簿,似有所思,回翻前日那页,问道:“陆三嫂且看,叶正之离开当时,店中客人当是林泉胜、齐象侔、李大,三人。”陆三嫂思忖道;“正是,他三人皆是申酉时分来此,那林泉胜往投江宁府,言是访友;那齐象侔、李大却是自江宁往杭州。”苏公把眼望李龙,淡然一笑,道:“此等人中有一人颇为可疑。”李龙思忖道:“定是林泉胜,他分明是苏州人,若投江宁,怎会绕到湖州来?且叶正之家宅正在往江宁道中。”苏公笑道;“那裤、鞋怎么回事?莫非他去又复返?”李龙一愣,疑道:“莫非是那齐象侔?他言语举止轻浮,必惹得叶正之不快。陆三嫂,且细言此人。”陆三嫂道:“此人似是纨绔之人,衣着富贵,见着花雨,浑身色相,一眼便看得出是个风流浪子。”李龙道:“定是此人!”
                苏公笑道:“你怎生如此断言?切不可妄想臆断。本府问你,那李大今日何时离店?”陆三嫂道:“今日一早便离店去了,骑马奔湖州方向去了。”苏公手拈胡须,道:“哦!你可曾留意他那匹马?”陆三嫂甚是诧异,道:“回大人,民妇曾喂那马草料,那马非同一般,甚是强壮,较寻常马匹高大。”苏公道:“你可曾留意那马鞍、马镫?”陆三嫂摇头,吱唔道:“民妇未曾在意。”李龙疑惑道:“莫非大人疑心那李大?”苏公不答,问陆三嫂道:“那李大来时,可曾背负一包袱,或佩有刀剑?”陆三嫂奇道:“大人怎生知晓?那李大确有一青布包袱,又有一柄长剑。”李龙道:“在外之人,随身携有包袱、刀剑并非怪异之事。”陆三嫂道:“公爷言之有理,小店常有此等人投宿,民妇从不敢招惹此等人。”
                苏公笑道:“但凡在外之人,将时日看得甚紧,往往朝起晚宿,跋来报往,匆匆忙忙。若非生病、雨雪缘故,断然不肯多住宿,以免耽搁时日。本府不知,那李大为何在此住宿两夜,前日来,今日走?莫不是他生病了?”陆三嫂思忖道:“大人所言有理,民妇这小店不过是歇足之处,若非缘故,客人往往住宿一夜,次日便走。那李大来时,也只道住宿一夜,却不知为何多留一日。他并未有生病,其中缘由,民妇不便多问。”李龙疑道:“那李大昨日在此做甚?” 苏公亦问道:“那李大昨日可曾出去?可与甚人往来言语?”陆三嫂思忖道:“大人言此,民妇倒是思索起来,那李大晚饭后出了客栈,言是四下走走。”苏公道:“他何时归来?”陆三嫂道:“不知他何时归来。”李龙道:“今早离去,往何方去了。”陆三嫂思忖道:“似是投湖州城去了。”苏公手捋胡须,疑道:“你这客栈莫非夜不闭户?”陆三嫂道:“昨夜不知怎的,民妇昏昏沉沉,早早就歇息了。想必是花雨开门放他进来。”李龙追问道:“那花雨何在?”陆三嫂道:“今日一早,便回家探母去了。”苏公道:“他家居何处?”陆三嫂吱唔道:“离此四五十里的吴沈门。”
                苏公观陆三嫂神情恍惚,道:“你可知欺蒙本府,该当何罪?”陆三嫂脸色顿变,急忙道:“民妇该死。只是此事牵涉花雨安危,不敢实言。”苏公道:“但有事端,本府为他做主。”陆三嫂道:“民妇不敢妄言,其实那花雨非是民妇表妹。”李龙一愣,道:“他是何人?”陆三嫂叹道:“说来亦是凄苦人。他本是杭州人氏,只因父母早亡,被其叔叔卖与老鸨,倚门卖笑。去年被杭州一商贾赎出,做了小妾,本想从此脱离苦海,不想反入火炕,那商贾正房、偏房甚是嫉妒,百般凌辱于他。一月前,花雨随商贾家眷前往安吉县,中途借机逃身出来,流落至此,逢得民妇,见其可怜,便收留下来,做些杂事。”苏公闻听,感叹不已。
                李龙道;“那花雨姑娘现在何处?”陆三嫂道:“想必已躲藏起来了。”苏公奇道:“为何躲藏?”陆三嫂道:“大人有所不知,昨日申时,小店有一客人投宿,便是那南大散,民妇收了房钱,唤花雨引他往客房去了,不多时,花雨急急来了,神情恍惚,民妇甚是诧异,只道那南大散有非礼举动,忙询问花雨,初始他不肯言,好一番劝慰,他方才肯说,原来那南大散乃是杭州商贾的亲戚,曾见过花雨。适才那南大散用言语试探,花雨只道他认错人了,但心中不免恐惧。民妇惊诧不已,急道:如此怎生是好?花雨泣道:目今之计,唯先躲避些时日,湖州城有一远亲,前些日子碰巧逢得,且去其家住下。民妇依其言,次日大早,花雨便悄悄离去了。”苏公道:“他那远亲姓甚名何,家居何处?”陆三嫂摇头道:“民妇不甚清楚,只听花雨言在湖州城中。”李龙道;“那南大散可曾询问花雨去向?”陆三嫂道:“早饭后,那南大散结帐离去,四下张望,似在寻花雨,只是未曾言语甚么。”李龙思忖道:“想必他只是疑心,不能确认,唯恐错认他人。”苏公然之。
                苏公道:“且不言花雨,那李大何时离去?”陆三嫂道:“天亮后便结帐离去了,尚不曾吃早饭呢。”苏公道:“他住哪间客房,且引本府前去一看。”陆三嫂不敢怠慢,急忙头前引路,穿过后院,依廊前行,陆三嫂道:“西厢第一间便是。”苏公近得厢房,正待推门,陆三嫂又道:“现这房中有客居住。”苏公一愣,“哦”的一声。李龙道;“且唤那客前来。”陆三嫂急忙唤来归吾州。那归吾州乃是一商贾,四十岁,脸形干瘦,似笑非笑,见过苏公,施礼道:“草民归吾州见过府尹大人。”
                苏公笑道:“本府因一桩命案,追查嫌疑至此,欲入房察看一番,还望归先生海涵。”归吾州唯喏,道:“苏大人与人为善,一秉至公,草民甚是钦佩。”苏公笑道:“归先生可是湖州人氏?”归吾州道:“正是,草民家居南浔。”苏公道:“归先生欲往何处?”归吾州道:“草民往长兴采买些物什。”苏公道:“归先生孤身独人,一路须小心谨慎则个。”归吾州谢过苏公。
                苏公推门入得客房。那客房颇为简陋,却干净整洁,当中一张四方木桌,四条短凳,桌上一把龙泉窑茶壶,客房右侧又有木雕踏脚床,床头挂一花布包袱,乃是归吾州之物。苏公环视四下,别无他物,无甚可疑。木床一侧临窗格,糊着窗纸,窗纸破四五个眼。窗格一侧有一扇门。苏公开启侧门,见得一堵墙,依墙前行通往后院。苏公抬头望墙头,见得竹叶,暗自思忖:那凶手必是自此将裤鞋抛过墙头。
                苏公看罢,退出客房,至前院,唤来陆三嫂,再三嘱咐,但有可疑,当速禀告官府,陆三嫂唯喏。苏公引众人出了三春客栈,往湖州城而去。林栋笑道:“子瞻可曾查出甚端倪?”苏公笑道:“尚不可言。却不知三琪兄有何高见?”林栋笑道:“林某哪里省得勘疑断案。”苏公笑道:“三琪兄自谦也。”林栋叹道:“子瞻取笑也。林某自入仕途,便是与文籍相伴,后为御史,战战兢兢二十余年,哪里比得你子瞻逍遥?往来各路州府,游尽名山古刹,何其自由?官场之事,林栋今方明白。子瞻所言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林某今方悟出其中意味。”苏公笑道:“于朝廷纷争,苏某早已心力疲怠,只得远而避之,比不得三琪兄大风大浪,稳若磐石。”林栋叹道:“苏大人又取笑了。庙堂之中,今日不知明日事,林某常芒刺在背,寝不安席,每每半夜醒来,冷汗淋漓。”
                苏公淡然一笑,唤来李龙,道:“李爷,叶梁命案,你有何见解?”李龙道:“大人当下海捕公文,张贴诸县,竭力缉拿凶身。依卑职之见,这凶身尚未远离。”苏公然之,道:“此案颇为蹊跷,缉拿凶身自是紧要,但理顺案情,寻根查源,方可真相大白。”李龙道:“若擒住凶身,自然水落石出。”苏公笑道:“若一味寻那凶身,恐错过时机。本府以为,三春客栈便是折冲所在。”李龙道:“可是那凶身早已逃匿,断然不会回来了。”苏公笑道:“何以见得?”李龙奇道:“大人之意,那凶身还会回来?卑职愚见,凶身决然不会回来。”


              11楼2020-08-30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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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公笑道:“一般言来,如你所言,凶身必远而避之、静而藏之,惟恐露出端倪。但凡事皆有反常。那三春客栈便是如此。”李龙疑惑不解,道;“大人何出此言?”苏公笑道:“李爷可曾细心留意客栈中那厮?”李龙疑惑道:“大人意指那陆三嫂?”苏公笑道:“非也。是那归吾州。”李龙细细思忖道:“不曾觉得有何异常?他今日方才住店,与命案何干?”苏公道:“与命案有无干系,尚不敢妄言。只是此人颇多疑窦。”李龙疑惑不解。林栋亦诧异不解。
                  苏公笑道:“如他所言,其往宜兴买卖,必以时日为紧要,匆忙得很,晚宿早行。今正是赶路时机,焉有辰巳时分于路途住店投宿之理?入得归吾州客房,本府见其携带之物,不过一花布包裹,竟连行路雨伞亦不曾见得,岂非可疑?”李龙似有所思,疑道:“大人所言,不无其理。只是世间之事,多有巧合,不可因其巧合而臆断之。”苏公拈须笑道:“李爷宅心仁厚,有好生之德,可喜可贺。”李龙闻听,不觉羞愧,道:“卑职妄言,望大人休要怪罪。”苏公叹道:“非也非也,李爷误会矣。本府乃肺腑之言。但凡刑事要案,往往急欲破之,不免掺杂偏见,又有好大喜功者,不免妄自猜测,疑神疑鬼,如此竟生造出无端冤假错案来!汝之心思,清醒理智,但凡嫌疑,皆做无罪推断,实难能可贵。此仁心也。”林栋叹道;“若我大宋官吏皆如子瞻,当是何等景象?”
                  苏公笑道:“林兄之言差矣。若皆如我,逍遥四海,岂非无人在朝?”林栋笑道:“若如此,天下太平,又何必理朝?”苏公大笑,又长叹道:“尧舜天下,一去不复返矣。”李龙轻声道:“依大人之意,卑职遣两人前往三春客栈,监守出进?”苏公思忖道:“此事还得劳动李爷前往。”李龙应允,苏公又细细叮咛一番,李龙换去公服,回身去了。苏公又唤来雷千、贺万,吩咐他二人回城后,查探花雨去向。
                  一路无话,将近湖州城,林栋欲返刘家庄,苏公苦留不住,只道不日定去刘家庄拜访,又令两名衙役护送前往,林栋告别离去,不题。
                第九卷《殳刀赤》 第三章 四大人
                  且说苏公回得府衙,阅罢公文、信札,苏仁来报,道是门外严微求见。苏公然之,遂至前厅,但见严微白袍纶巾,手中握着一幅卷轴,正张望着。见苏公出来,忙将卷轴放置桌上,上前施礼,苏公回礼,二人坐定,苏仁端上热茗。严微并不饮茶,道:“大人兀自繁忙,严微前后来两次矣。”苏公笑道:“却不知严爷有甚紧要之事?”严微笑道:“亦非紧要之事。只是某昨日收得一幅字轴,难辨真伪,特来求大人鉴别。”苏公喜道:“且展开来看。”
                  严微取过卷轴,小心展开于苏公面前,苏公探身细看,乃是一草书贴,不觉一惊,道:“严爷自何处收得此帖?”严微见状,不觉暗喜,道:“大人,此帖如何?”苏公道:“此帖行笔峭劲,秀丽而流畅,结体较为开张,尤是那笔画少之字,格外舒朗,飘逸,宛如清风云霞,乃书中极品也。”严微笑道:“可是王元琳真迹?”苏公不答,反问道:“严爷此帖何来?”严微道:“乃是于市井旧摊收得。”苏公道:“多少银两?”严微道:“纹银十两。”苏公笑道:“严爷诳我也。若如此,二十两买与苏某如何?”严微卷起字轴,笑道:“大人信也罢,不信也罢。大人既言此乃书中极品,何止二十两?不卖,不卖。”
                  严微急急收了卷轴,正欲告辞,苏公淡然一笑,道:“严爷且慢,苏某亦有事相求。”严微笑道:“大人何事?”苏公道:“今日李家巷命案,两名书生丧命,其中一人,身中钢镖。本府颇为疑惑,凶手莫非江湖中人?”苏公取出钢镖,递与严微。严微接过钢镖,细细看来,思忖道:“此镖乃是上好精钢所制,甚是精致,分明出自巧匠之手。湖州府中这般能手者,想必不出四家。但有这等上好精钢者,又只一两家。如此查寻,非是难事。”苏公笑道:“严爷熟知江湖之事,此事烦劳严爷了。”严微道:“湖州府擅长用镖者,严某识得四五人,或可寻得些端倪。”苏公嘱咐再三,严微应诺,告辞出府,不题。


                12楼2020-08-30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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