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晨,念裳湖畔。
浓雾裹天,空气渐凉。湖中央一亭上恍惚有着两人人影。一着绛衣一着素袍,正是当年羡煞整个京都的似仙伴侣——竹昀,南彦。
南彦轻柔地搂过竹昀削瘦的肩,睫眉低垂,眸中潋滟着隐忍的伤痛。
竹昀只是安静地眺望湖面,薄唇轻抿。清风拂过,支离破碎的流光斑斓,静谧得不似人间。
“美景依旧,故人不再。”竹昀怔然缓慢地转过头,望着隐含哀意的南彦,低笑出声。
“竹昀,都过去了。”南彦握着竹昀肩膀的手不自主地用力些,把竹昀环到自己怀里,迷醉地亲吻他的柔顺墨发,即使紧闭双眼,一行清光还是自眼角滑落。
“都过去了。”竹昀依偎在南彦怀里,怔怔地重复他的话。爱他之深,岂是一时能忘。伴他十年的流玉,翩然温静的流玉,眸光流转绝代风华的流玉,他的流玉……
“流玉,你是流玉,你不是南彦对吧,南彦早就死了啊。”竹昀猛地抬起头,双手颤抖地捧着南彦的脸,微笑着看他,模样如一眷恋。“流玉,你就是流玉…咳,咳咳…”竹昀倔强的话语让南彦的心再次一痛,就像有人捏着他的心脏质问他的背叛,痛彻心扉。竹昀本就显得病态的苍白肌肤因剧烈咳嗽而染上淡红。
“竹昀,我是流玉。”南彦终于展露出带着伤痛的温柔笑颜,像以前一样抚着他的墨发,低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在,我一直在……”低吻竹昀眼角的泪痕,覆身压上他的唇,挑开凉润如玉的唇瓣,若离若即地勾勒竹昀唇齿的痕迹,缠绵甜腻。
竹昀双手环上他的脖颈。侧垂眸,光华半溢,像是一不小心就会破碎了泪光。南彦不再吻他,抬起头,爱怜地抚着他的墨发。看着竹昀沉静安宁的样子,双眸阖着,俊颜依旧,只是连半点沉稳的呼吸都没有。
南彦浅握竹昀冰凉纤长的手指,笑着说:“你呀,还是那么爱睡,在哪都能睡着。”南彦宠溺地将竹昀的发丝贴在自己脸庞,轻轻嗅着,带着凛冽的寒气。“我们回家再睡好不好。”南彦轻声地在竹昀耳旁低语。语罢,抱起身材纤瘦的竹昀走下亭去:“怎么看起来很瘦抱着却这么沉,回去不能再给你吃好吃的了……”
天广地长,自此与你同行。
远方破曙泻下一地灿阳,南彦一路低低呢喃私语,洒落一地冰凉泪光。
竹昀,我与你在一起。我在,一直在。
我是流玉,不是南彦。
自此,世间再无南彦帝君。
世人只知念裳湖畔的念裳山上有一倾城男子,隐逸山林,名唤流玉,守着爱妻之陵。眸光流转,绝代风华。
却无人再谈,当年兵荒战乱的破国之时,有一少年名为竹昀,随君而战,墨丝如缎颜如玉,额前一点惊人殷红。只可惜,临死方知,自己誓死追随,自幼依恋的义兄流玉,只是幼时被害,发誓复国的皇子南彦装扮来哄诱他为己献命的游戏。
那时的竹昀方才明白,自己不是被呵护在心间,被他视若珍宝的爱人,只是玩弄于股掌间的蠢货。
后因当年战时被刺那一剑染有剧毒,于念裳湖畔亡。
据说,那是他们初次相见的地方。
江山如画,天地广大。
一切过往,皆已湮灭。
【子祈,笔】
【2010/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