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尚且安好
转眼间正午已过,韩非行了一礼,“时候不早了,弟子就不打扰老师休息了。”随后退了出去。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韩非舒展了一下双臂,按了按有些酸痛的肩膀,他嘴上虽说是没钱,其实不过是心有挂碍罢了。
山河虽去,但故人依旧。
只是他一个不该出现在世上的人……
韩非扯出一个苦笑。
方才和老师谈及张良,他便知子房还是一如既往地心细,执拗,只是终不似少年气盛,方才在院外,他观其眉宇间也有了化不开的忧郁。
那是他曾经拼尽全力也不愿在他脸上见到的神色。
是因为家国灭亡?
还是因为……他?
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韩非不愿深想,只在原地略略顿了一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转身离开。
因为李斯的到访,小圣贤庄外有重兵把守,此时出门并不是好时机,韩非也没有出去的打算,从竹舍出来后,就径直向西南方走去,闪进一个偏僻小道,不见了踪影。
这条小路与大道相隔甚远,直通向后方山林,韩非在后山慢慢悠悠地绕了一圈,停下了脚步。
十丈外的树下倒了七八个人,韩非不用靠近,只闻着那血腥气味,他便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想要遇你一回可真是不容易。”韩非一边说着,一边向树下走去。
“公子。”一个沉稳的声音从树上传来,人形却很好地隐没于阴影中。
韩非蹲下身,捻起散落在尸体旁的黑色羽毛,翻开那人已经僵硬的手掌,露出刻在其上的印记,喃喃道,“罗网……”
韩非拍了拍手,“都处理干净了?”
“嗯。”
“辛苦你了。”韩非站起身,“这些天我会待在小圣贤庄,桑海最近注入的诸多势力繁复,他们的动向都需你多加留心,有何异常随时报我。”清冷的声线,不带丝毫的情绪,末了才慢吞吞地补上一句,“人多眼杂,无论何时,你首先要保证自身的安全。”
“别叫流沙的人发现了你,去吧。”
“是。”隐于树叶间的人应道。
一阵微风吹过,黑羽纷纷扬扬地洒下,有的沾落在韩非肩头,有的径直飘散在地上,不多时,复又随风而去。
韩非礼了礼微皱的衣衫,负手向山下走去。
桑海集市
虽然比不上清晨,但这里还是如此热闹啊……
韩非将方才随手买来的斗笠戴在头上,穿梭于人群之间,看着这人来人往的,时隔多年,仍忍不住感慨道。
“这位客官,您需要些什么?这些可都是我们今天才进的上好茶叶,来看一看吧?”一声招呼传进韩非的耳朵,他抬眼看了看,那茶叶确实叶色极正,念着荀况最爱饮茶,便停下了脚步,细细挑选起来。
“嗯……高峰云雾、剑兰茶、信阳毛尖各给我来一份吧。”
“好嘞,您稍等。”伙计应道,转身进了店内。
不一会儿就拎了三个茶包出来了,给韩非递过去,“客官,这些是您要的茶叶。”
韩非接过茶包,掏钱付账,“不用找了。”
所以没钱什么的果然是借口吧!
“客官慢走!”那伙计高声道。
说老实话,茶这种东西对韩非的吸引力远不如酒来的实在,但是荀况却偏偏喜欢地紧,从韩非那老练的泡茶手法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当初他在荀况的手上求学的时候,可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因此韩非于茶道一途也颇有造诣。
韩非在集市逛了一圈,手上的东西越来越多,除了茶叶,他还买了几款合眼缘的茶杯酒盏和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此时他正一脸遗憾地从一家酒馆出来,他方才闻见一股浓郁的酒香,本想带几坛回去慢慢喝,不想那酒坛子太大,而他买的东西太多,实在是带不回去,韩非只能扼腕叹息,万般无奈之下准备打道回府了。
“张三先生~~~”
韩非被这声音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
一是因为她喊的那声,二是因为她喊的那调。
不知是哪里来的姑娘,竟喊得如此销魂?
不怪韩非腹诽,实在是这音调喊得太百转千回,引得行人都纷纷侧目。
公孙玲珑?
韩非寻着声音看过去,目力所及就只有这么一位富态的女子。
莫非辩合结束了?
她这是在喊谁?
视线扫了扫,他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位熟人。
——张良。
张三先生……韩非咀嚼了一下这个称呼,是在叫他吗?
正这么想着,公孙玲珑已经朝张良奔去了。
看来是了。
韩非并没有多做停留,低了低头,转身离开,没有任何要与张良相见的意思,他眼下过得尚且安好,自己既没立场也没理由前去打扰。
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