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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很久该怎么说。
该怎么做才能让春树先生和自己交往?
呃,不…他不是想强迫他,所以修改一下题目,该怎么说,他才能传达自己的心意?磯井麗慈又在一个白日看着义兄的脑门开始了苦苦思索,他还得掩藏着自己那无疑越过了亲情界限的心思,以一个风轻云淡的力道把叉子的三个尖端戳进盘子上的煎蛋。不为LDL差遣的日子全是丽慈的假期,话是这么说,其实也没有太多,总而言之,丽慈没有任务的时期来了日本,轻车熟路的住在阿藤家里。他跑得不算勤…应该不算,至少阿藤还没察觉到端倪,说到阿藤、春树先生,他就不得不忧郁地想起——他从上上上上一次一度假的名义借居的时候就在谋划的事情,时至今日还一点也没有开始。
他想对春树先生告白。
他有所长进,想起这件事已经不再会心跳气短。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义兄的最初,他晕乎乎的,感觉自己的心情化成一块棕色的阿尔卑斯软糖。那不是什么特别的场景,他只是看到阿藤在墙下的立柜前环臂而站,阿藤不是正面向着立柜,而是对着街道,他在出神,因而面上不太作出什么表情,就像透明是他本来的颜色那般,一个透明颜色的人与车水马龙的街市,这个人将目光投向了虚空,他抱臂的姿势使他的站立不仅在距离而且在精神上与川流不息的街道隔离。他甚至不依靠着柜子,而在空间中成为一件独立的轮廓,丽慈的目光定格在人形的脊背,阿腾穿的还是西装,布料的材质尽职地诠释出利落的平面和修身的线条。阿藤的脊背勾出了丽慈的心绪,像透过泉眼那样咕咚咕咚地往外冒。丽慈产生了阿藤身旁没有别人,仅有阿藤一人站在那里的错觉。他很快就发现,虽然很少,那场景中还是有几个其他人物的。他后来想,如果更准确的地形容他那时的心思的话,他其实好像是在想着站在那里的阿藤,谁也无法碰到。一阵悸动把他推向前去,他又张皇而坚定地抓住了阿藤,把阿藤的一条手臂从另一条里拆了出来。接着他如梦初醒,意识到已阅读了朗塞罗的书本。
“丽慈?”阿藤对感到惊讶,但也没把手臂从他手里抽离,“忙完了?”
嗯,他们是在图书馆……那天阿藤陪他过来找书。他全忘光了。有什么东西…有什么在之前的那一刻占有了他的全部的思想的力量,然后又离开了他,此刻他抓在手里的只有阿藤的手臂。他应该赶快放开,即使隔着袖子,他也感到了阿藤的瘦削。他由脆弱的体质联想到强韧的精神,从而回到刚才的场景中度过一遍心被揪紧的感受,从灵魂深处喷薄而出的是想与阿藤春树拥有联系的执念,像仙女那样发出细焰,火星徐徐下落。
“找到想看的书了吗?”
丽慈和阿藤一起把盘子堆到水槽里,他自觉地止步于清洗这道程序之前,阿藤穿着围裙洗碗,丽慈吃阿藤做的第一顿饭的时候就在想,阿藤对围裙这种稍嫌女气的物件的爽快态度完全拷贝了多年前的实光,甚至还两人都有一种豁达的气场。
虽然不洗碗,但丽慈也站在旁边没走,他咽了口唾沫,下定决心说道:“春树先生。”
——他不明白,难道他得到的还不够多吗?自那之后丽慈就在想。
他在图书馆遭到了盛大的袭击,从此意识到隐藏的刺客无处不在,他的目光追着阿藤,阿藤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畔,他也不是没有过怀疑和考验,却只是狼狈地挨打。他终于试着用早就想到,却不愿拿起的“爱”这个词汇来防御了。
从“爱”的角度去理解他对阿藤的感情吗?当然,这里指的就是偏离亲情——偏离并不一定绝对是不好的,他只是想说至少不完完全全是亲情——的那种,涉及独占和支配的爱了。
不,他对阿藤没有独占欲啊。丽慈掰着手柄想,他们坐在信浓家的地上,对着屏幕打游戏。战斗结束后是对话情节,中途退场的阿藤去阳台接了个电话,回来时顺便带了两人惯常爱喝的饮料。
他似乎没有什么只希望阿藤使自己得到、而不给予他人的好处。相反,无论是在至高天研究所时还是平安脱出之后,阿藤的待人方式都令他萌生赞许,他看在眼里,常认为自己也想像阿藤那样关怀别人。
是的,他在研究所的长廊里对阿藤说的话多少有些违心,可是那时候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阿藤春树的平安脱出,为此他把自己所能思索到的生命的意义悉数置之脑后,他不能让任何东西妨碍他,迷茫与情感等珍视之物被装箱封印,放进了保险柜里。他塑造了没有迷茫的自己,不过,阿藤春树却用一张与实光生起气来十分相似地脸戳破了他的武装,把手从窟窿伸进来要揪出他的真面目似的,他一涉及到自惜的层面就不管不顾了吗?明明磯井君是他同伴?磯井麗慈无懈可击地前来参见,却被阿藤春树说你才不是只有冷酷无情的一面,明明他们相互了解并没有多长时间,他说出那种话是依据什么呢?是因为那就是阿藤春树相信、想要相信的事吗?春树先生可真厉害啊。
他变得有一点软弱,明明别这样才好,别这样事情才能顺利一些,现在他用什么话语才能补上阿藤春树犯下的破坏?——“还真是说了句有道理的话啊?”【】
呃,不是这句。
“我也为了实光先生才……!”【】
天哪,也不是这句!
他们本就战力不足,侦探先生还如此动摇他的信心,怎么也看不出是个明智之举。这真的是明智之举?
“预定变更,我要绑架你。”【】
不顺利啊,丽慈想。阿藤春树到底觉得丽慈更重要还是他自己更重要?
也不是这句。
也不是那句。那一句也不是。那句呢,也不行…他的人生储备里真的有能扭转阿藤春树这个顽固死脑筋的决定的话吗!?
“明明不救我自己一个人逃跑也可以的”【】
“你拼上性命来救我…”【】
“不用考虑我的份也可以。”【】
“不行。”【】
春树先生你还得寸进尺了啊!!即便在这种如履薄冰地方,即便是丽慈把软弱塞给另一个自己又死人一样掐着对方的脖颈,让他别出声,别说话了,春树先生也还是注视着那份他的人性,他就那么见不得人性受到压抑、见到则必使对方起死回生?是什么给他这样的目力?要是能一起活着回去的话想向春树先生了解的问题堆积起来和山一样高,可是不到最后一刻,丽慈不敢放松警惕。
谢天谢地他活着回来了,那么春树先生也可以是他感谢的对象。他不需要特意告诉阿藤说你的直觉对了,而只是真实地将自己向阿藤展示,但总还有什么不足,阿藤的态度由当下的阿藤展现,那是时而让他肃然起敬、时而给他建议、时而同他辩驳的阿藤。透明的、什么也感觉不到的那个人在哪里呢?
那是谁…?丽慈想,那是过去的阴魂,是阿藤春树忘却而不丢弃、最终拾起的部分。盘踞着阿藤春树的躯体,保守着阿藤春树的秘密。而磯井麗慈想触碰这个幽灵,他想请求的是幽灵的权利,他想“得到”幽灵。【(幽灵法则响了起来(你能不能好好写(。)
阿藤春树的过去是磯井晴己,那孩子感受到的亲情和不幸的命运结合在一起,难以分离,是一切阿藤春树的根源,阿藤春树把支离破碎的残局堆到了只有他自己能看的房间里,那是他人目光的角落,也是阿藤春树的中心,阿藤春树到外壳对伙伴柔软,对敌人坚硬。磯井晴己是实光与原田实存在的痕迹,多年前磯井実光肯定了磯井麗慈的存在,因而丽慈在至高天研究所肯定了阿藤春树的必要性,阿藤反过来肯定了丽慈的存在性,命运交错迭代,因缘瞬息流转,爱增殖而循环。态度与情感两厢回馈,而与肯定相配的是好感,阿藤春树的行为得到了丽慈的好感,丽慈于是持续地肯定着阿藤春树。
他想肯定…他应当肯定的是什么呢……顺着亲情的链条丽慈追踪到了亲情之外。他是从自己的中心起程,成为自己与阿藤交集境界中的旅人,他跋涉到边缘,在那里望着阿藤的内核。丽慈面临就此收手还是跨越界线的抉择,因为追寻一个人的核心、那种想要通晓一个人一切行为原则的好奇心显然不在亲情许诺的安心安定、温暖温馨的范围之内,他真是给自己定下了不得了的目标,他以什么名义展开这场心惊肉跳的征途才好?
丽慈晕乎乎地想,“爱”是一个能承受如此复杂而庞大的情感系统的运作的词汇吗?
他在轨道上。肯定阿藤会让他对阿藤的好感加深,好感又会让追求更多肯定义兄对材料。…倘若是“爱”、倘若是爱的话,用“爱”来解释的话,能将追求者和追求的对象都正当化吗?即便那是不堪、痛苦、而完整的阿藤春树。
为了给予,应去得到。——春树先生,你能明白吗?
他没打算闭门造车,可理清逻辑和验证感情还是比想象的要花时间。现在,他心不在焉地听着碗筷碰撞的声音,又希望这声音能盖过自己的心跳。他在紧张什么?害怕被拒?对,这毕竟只是他这方的心意呀。
“春、春树先生。”突然意识到的阻碍让他有些结巴,让他羞愤,让他捏紧了拳头。可是他不能用拳头打碎它。
“…没什么。”他讷讷地说出下文。
阿藤早就觉得义弟的情绪有些异常,丽慈看起来有些什么事情想和他商量,不过他比起强硬地拷问,更习惯于安抚以激励:“没事,想说的时候,我会听的。”
“春树先生,能和我交往吗?”
就算只是他的心意,他也会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