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来看皇奶奶。
奶奶留下母亲说话，傅母牵我到偏室去，坐了半响又听皇奶奶身边的女使说廊下的花开了，要捧我去看。
乖乖展开双臂由她抱出去，高低的檐角漏进来连整的影，她的雀履碾过严丝合缝的青砖，裙沿好像还有香——
我蹲在廊柱下，托着腮帮子，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忧愁起来了。

我仍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我入侍时，俪宸娘娘的小女儿才那么大一丁点儿，转眼间，她的孙子都已经会跑会跳。
我始终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态度看他——我还没学会怎么跟差了一辈的小孩子说话，甚至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为什么要对着花木发呆。
“喜欢吗？”
千辛万苦的，想出来一种拙劣的理由。
“你可以采一朵回去。”

“喜欢。”
喜欢吗，这个句式很耳熟，想也不想就是一个标准答案。
皱着眉头，忧求总是围绕着我，她一说，就老气横秋的答：“采回去，她就不是她了吧。”

“为啥呢。”
俪宸贵妃先向明裕宝成贵妃（现在的封号已经不记得了）学来了东北话，然后我又跟着她学废了。
“她永远是她。”
一位伟大的先哲说过：物质是永恒的、不变的。

这我很不认同，于是腾的站起来，忘记我本来是个忧求的小蓝孩。
“可是，教习我的先生说，昨天的她不是今天的她，被采下来的她怎么又会是现在的她呢？”
我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我只是本着好学的精神，学习是可以让我忘记忧求的。

怎么还讨论起绝对运动和相对静止的关系了呢！！明天回爹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先生要教他这么复杂的哲学问题，他现在问的我也很心虚。
我很想跟他说：你说得对，来结束这场辩论，但是想到不行，话题不能这么快结束。
“事物在运动中也有相对的静止，静止是我们了解事物的前提。”

没想到皇奶奶身侧的这个女使着实有文化，随便一说，就触及到了我的知识盲点。
皱着眉头思索她的话：“所以她还是她，是一种相对静止？”
这我可愣了，想拉她去和先生也辩辩。
“从本质上说，她确实变了没错，可你说的也有道理。”

“嗯嗯。”
润了润嗓子，接着跟他说：
“这朵花的昨天和今天，跟你的昨天和今天，你一直是同一个人，对不对？”
其实我也怕他说不对啊！我已经准备好开溜了。

“……对。”
我一下子也想不到该怎么反驳了，果然还是知识不够，准备回去就去请教先生，再进来辩一遍。
“我还是我。”
我怎么样都是我呗，只不过可能不是昨天的我了。
阿娘从里头出来，我从廊下看见了钗头凤的影子，就转身与她再见：“下回我还来找你。”

很好，我感到自己已经功成身退，接着喂兔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