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莎士比亚】
我在这里要求的,是古往今来所有的莎士比亚爱好者按自己的意思为莎士比亚画像的权利――Anthony Burgess
【0】
我见过莎士比亚,就在日本一个叫做冬木的地方。关于我是如何在冬木见到他这一问题已经是“不可说”了,让我们跳过那些略显多余的情节,和你们讨论下我所遇见的莎士比亚。
【1】
每个人都会拥有一个偶像,出于姓氏(1)缘故,我对他自小就有别样的向往。他就像一个谜,只活跃在本·琼森的嘴巴里。虽然有像托尔斯泰那样对此不屑一顾的人,但也有人会像雨果那样夸赞他是登峰造极的天才(2)或是像大仲马那样将其称之为“戏剧界的太阳”(3)。可当我第一次真正见到他本人时,却发现他与我心中的太阳有所差别,他看上去要比别人口里说的要渺小多了。
威尔(4)的个子不算很高,身上穿着符合他那个时代的服装样式,姿态谦卑。此时的他应该是四五十岁的模样,他神色慈祥,平静地报出了那个会让许多人为之动容的名字,但他的语气就像是一阵轻轻地吹拂过水面上的风,带不起一丝丝波澜。
不过他倒是一个十分健谈的人,并且说话时每一句话都尽量使人称心如意。一开始,我单单只是和他讨论他的戏剧。他会说一些他对戏剧本身的见解:比起为有钱的贵族准备的室内剧场,还是挤满了不识字的穷人们的露天剧场赏心悦目。
而我向他坦诚:我喜爱他的词句;为夏洛克愤愤不平;对伊阿古恨得咬牙切齿;我喜欢他笔下的女性形象,尽管她们在很多时候被圈在了爱情中。在崇拜的人面前谈论这些时我难免会有些紧张,他看着我说到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就会微笑,以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去打破尴尬:“您喜欢他们吗?”
我点了点头,回答:“是的!”
“那就太好了。”这位可爱的老头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2】
日渐相处久了,我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开始问他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比起他的作品,人们往往更对他本人十分好奇,甚至还怀疑过他是否真实存在或是否另有其人。
威尔并不喜欢别人冠以他其他人的姓名,他既不是培根也不是牛津伯爵,他只是约翰·莎士比亚与玛丽·阿登的儿子。这也许是出于某些人对他这个出身的人的偏见,哪怕在他很年轻的时候莎士比亚家族就人道中落,使他不得不放弃学业,可他好歹也会识字,本·琼森可以证明:“会点拉丁文,而希腊文则一窍不通。”
他说到他的家庭,有一个值得尊重的父亲与来自古老家族的母亲(5)。“我比那些比我先到来人世的孩子幸运得多,我逃过了瘟疫,活了下来。”他这样说道。之后不久,莎士比亚家族又迎来了其他几个孩子:总是有些畏畏缩缩的琼;古板到叫人有些头痛的吉尔伯特;还有有些尖酸刻薄的理查。
之后他在十八岁的时候娶了安妮,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女人,一位富农家的女儿。不到一年他们就有了大女儿苏珊娜,之后又迎来一对双胞胎可爱的朱迪丝与可怜的哈姆奈特。
但很快他就不愿说了,他向我打趣道:“你不会连我和安妮上过几次床都想知道吧。”
还有那些会让莎士比亚的崇拜者也会感到尴尬的问题。对于这些问题,他也会感到惊讶,但仅限如此了。很多时候他都只是在听,对于人们所谈论他从来都不发表意见。“这都不算什么。”威尔笑着说“琼森挑我毛病的时候可比这厉害多了。”
威廉对南安普顿伯爵向来敬佩有加。“他很年轻,活泼又充满朝气。”我第一次看见莎士比亚脸上有这样的表情――虽然看上去很平静,但从语气中能感觉到那种忧虑,惋惜,甚至是嫉妒。有时在谈论到这位貌美的伯爵时,他会说这样的话:“如果我的小哈姆再活个七八年,肯定会和他一样吧。”
我一度好奇他诗中的那位黑人女性,有人猜测她叫拉尼尔或其他什么。不过,威尔倒是无比坦诚,他承认这件事情,并说那是一个十分甜美的错误。这也是让我有时候会感到失望的事情,毕竟我宁愿相信遗嘱中的那张床是出于一种诗人喜欢玩文字游戏的情趣而不仅仅是保留了妻子的嫁妆。他看上去已经不是很在乎了,甚至还唱起了小曲来:
Sigh no more ladies, sigh no more,
Men were deceivers ever,
One foot in sea and one on shore,
To one thing constant never.(6)
可当我又问起安妮的时候,他却非常严肃的回答:“AND SAVD MY LIFE . ”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不能叫人信服,不过姑且就放过他了吧。
【3】
我也许至今都仍然无法知道他准确的模样,像他这样狐狸一般的作家,往往都喜欢把最谦卑的一面给你看到,可是背后却藏着那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他可以是任何一个传记作者中的莎士比亚,并对此表示只有别把哈姆雷特错当成麦克白,那么这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
就在最后一天晚上,或许是因为自认为的末日黄昏快要降临,得赶紧把什么都知道而以免落下遗憾。
“哪一个莎士比亚会更像威尔一点呢?你看到他们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有被冒犯到?”我问道。
“很显然,这不是我的义务,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