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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翻倒巷
1997年的伦敦有着比往常更加阴冷潮湿的九月，凝结的雾气像破碎的蜘蛛网一样攀附着阴沉的建筑。人们抬头看向天空时，视线触及的只有大块大块堆积着的铅灰色云团。麻瓜把谈论天气作为他们约定俗成的打招呼方式，于是他们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把这一切归因于气候异常——就好像气候的变化曾有过规律可循一样，人人都知道英格兰的天气就是个迷人又反复无常的妖妇。
巫师们最清楚这些古怪现象背后的源头，但这也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帮助。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卷土重来，阿兹卡班的恶徒集体越狱，摄魂怪在世界各地不断游走、而在魔法界悄然蔓延的绝望情绪是他们繁衍的最好温床……这些无疑是又一个黑暗时代即将来临的前兆，即使是上任魔法部长常戴的圆顶高礼帽下的那颗顽固派脑袋也否认不了这点。事实上魔法部长已由前傲罗指挥部部长斯克林杰接任，巫师们开始寄希望于一个更强硬有力的政府，以及那个在婴儿时期就击退过黑魔头一次的黄金男孩——作为迄今为止唯一一个逃脱死咒的人，他会是抵抗黑魔头的救世之星吗？他是否已经与魔法部达成了统一战线的合作？还是一切只如《预言家日报》去年报道的一样，他只是一个徒有虚名、想要以连篇谎话博取媒体关注的愚蠢男孩？……
“我真是受够了每个路过的人都盯着我看，我是说，虽然以前也没好到哪里去，但现在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一只突然出现的横冲直撞的炸尾螺一样。”哈利·波特恼怒地咕哝道，他和他最好的朋友罗恩和赫敏刚刚完成了开学前的采购，正抱着一大堆书本走向韦斯莱双胞胎的魔法把戏坊。刚才路边一个卖护身符的小贩以毫不掩饰的好奇目光追随着他一直从街头走到街尾，这惹得他十分不快。
“还是有些区别的，伙计。他们以前只会盯着你的伤疤，但现在他们对你的脸更感兴趣。”罗恩说。
赫敏抿了抿嘴唇，没有作声。她当然知道哈利受到空前关注的原因，时局正在重塑，食死徒和他们背后的主子正等待时机，谋划着用他们疯狂的纯血理论给魔法界沉重的一击。她应该为此而感到畏惧的，无论是作为麻瓜出身的女巫还是格兰芬多铁三角的一员，她的每一个身份都有可能为自己招来祸端。但是赫敏·格兰杰从来不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而退缩的人——她和她的朋友们已经并肩作战了五年，而无论接下来他们又要经历什么样的危险，她依然会选择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的朋友身边。
只是她仍然无法缓解一直盘旋在她心里的怪异感觉。她有种模糊而笃定的预感，在霍格沃茨的第六年绝不会是普通的一年。
“好啦，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想我们只能看看就走。”韦斯莱夫人紧张地扫了一眼表盘：“九十二，九十四，他们的店应该就在这里，哦——”
她的话尾转成一声剧烈的吸气声，赫敏很快就理解了她这样做的原因。韦斯莱双胞胎完全没有受对角巷的沉闷气氛影响，他们的店铺完全可以用五光十色来形容。各式各样尖叫着、旋转着的商品吸引着人们的眼球，屋顶上空跃动着一簇簇不断爆炸、又重新聚拢的焰火。这应该是韦斯莱嗖嗖-嘭焰火的改良，无疑是个巧妙的魔法，他们施了不错的还原咒，她想。橱窗上贴着一张巨大的紫色海报，韦斯莱兄弟用夸张的字体写道：
“你为什么担心神秘人？
你应该担心的是——便秘仁
便秘的感觉折磨着国人！”
赫敏险些笑了出来，如果韦斯莱夫人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愤怒的话：“他们会在床上被人谋杀的。”她对自己的双胞胎儿子下了这样的论断。
店里的气氛更加火爆，商品前挤满了攒动的人头，赫敏被人群推搡着往里移动，几乎转不过身。在与韦斯莱兄弟匆匆打过招呼后，赫敏艰难地撤退到橱窗旁边一个顾客稀少的角落，这才感觉涌动的气流重新变得松快凉爽起来。她透过橱窗向外看去，接下来她的呼吸微微一窒，因为那是一个再熟悉不过、却又不可能独自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是马尔福。
他穿着黑色的巫师长袍，匆匆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在路过韦斯莱兄弟的店铺时他往橱窗扫视了一眼——赫敏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万幸，他没有发现她。马尔福淡金色的头发在拐角处一闪就消失不见了，赫敏眯起眼睛，辨认出他正走在通往翻倒巷的路上。
用熟悉这个词来形容她和马尔福并非完全贴切，因为他们在过去的五年里一直是针锋相对的敌人。他来自一个古老的纯血统家族，对像她这样非魔法出身的巫师怀有天然的敌意。低年级时他热衷于以恶毒的语言讥讽她的一举一动，从麻瓜血统到乱蓬蓬的头发再到兔子一样的门牙。说来奇怪的是，他总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她伪装出的高傲外壳，精确直击她内心深处的自卑惶恐，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了他无休无止的嘲笑，在打人柳下给了他一拳——这绝对可以列入赫敏·格兰杰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情的前三。
从那以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三年级、四年级……他不再热衷于在她落单的时候捉弄他。当哈利和罗恩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刻薄对他们一视同仁。而很多次，当她独自在往返在图书馆的路上，或者是通往教室的走廊里遇见马尔福和他的两个跟班时，他放弃了这些绝佳的打击机会，对她视若无睹，就好像她只是城堡壁龛里悬挂着的一副丑陋甲胄一样。
赫敏相信这完全是因为马尔福对她的憎恶达到了全新的高度，而并非是他已从原来那个被宠坏的嚣张跋扈的小少爷脱胎换骨。事实上正是由于他们花了这么多的时间相互作对，他们对彼此也有比常人更深的了解。
就正如现在，赫敏清楚对德拉科无比溺爱的纳西莎·马尔福绝不会在这个丈夫入狱、局势动荡的时候任由她亲爱的儿子独自前往一家黑魔法商店。马尔福去翻倒巷一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向他的母亲也不能透露……那会是什么呢？
“哈利！罗恩！”赫敏踮起脚，拼命地招手，希望她的朋友们能越过拥挤的顾客发现她的位置。
显然她傻里傻气的动作是奏效的，没过一会，男孩们就分开人流来到了她的身边，罗恩的怀里还抱着五六个鼓鼓囊囊的盒子。
“发生什么事了，赫敏？”哈利问。
“我看到马尔福独自一人走在去翻倒巷的路上。”她尽量简洁地把刚才的发现叙述了一遍：“他妈妈居然没跟在他身边，他一定花了一番功夫摆脱她，我想马尔福一定是在密谋着什么事情。”
出乎意料地，哈利的反应十分急切。他四下看了看，从包里拿出了隐形衣：“快点，到这下面来。”
罗恩一猫腰，兴奋地钻进了隐形衣：“来吧，赫敏！”
这显然超出了赫敏的预期，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明智的主意：“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她还在犹豫时，罗恩已经一把把她拉到了隐形衣下面。他笑嘻嘻地说：“马尔福在偷偷干些什么坏事，我们跟着他看看就知道了。”
哈利和罗恩的个子拔得太快，隐形衣已经遮不住他们三个了。所幸翻倒巷内空无一人，没人会发现他们露在外面的几寸脚脖子。他们小心翼翼地跟踪着马尔福，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直到马尔福的身影隐没在了一家店铺里面。
“是博金·博克。”哈利压低声音说：“我二年级的时候进去过一次，里面全是黑魔法物品。”
赫敏会心地笑了，她同样想起了哈利因为走错壁炉误入翻倒巷的那段经历。他们藏身的地方离博金的店铺还有一段距离，她努力地支起耳朵，却依然捕捉不到马尔福和博金交谈的声音。她懊恼地说：“要是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就好了。”
“我有办法！”罗恩激动地说，他从怀里抱着的盒子里取出一条肉色的细绳：“弗雷德和乔治店里的伸缩耳，用这个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了”。
伸缩耳蠕动着，爬到了博金·博克商店的门口。哈利、罗恩、赫敏三个头碰着头，一字不漏地听完了马尔福和博金的对话。片刻后，马尔福离开了商店，步履显得轻快了不少。他们收回了伸缩耳，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迷茫。
“听起来好像是马尔福要博金帮他修理一样东西。”哈利沉思道：“可那会是什么呢？”
“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进来。尤其是你，哈利，你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赫敏有了主意，她从隐形衣里钻了出去，微微整理了一下长袍的褶皱，迈入了博金·博克商店。
罗恩目瞪口呆地看着赫敏的背影，转头对哈利说：“她该不会是要去勒索博金吧？”
刚一进门，赫敏就开始后悔自己突然的决定太过鲁莽。她之前从没有去过类似的黑魔法商店，而博金·博克绝对是其中翘楚。这家店的墙上挂着各式各样表情狰狞的面具，柜台上摆着一堆头骨，甚至还有几片干枯的死人指甲（她知道那绝不是用魔法做的模型）。博金并没有像对马尔福一样表示欢迎，而是以狐疑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她强压下翻涌的反胃感，装出一副镇定轻松、熟于此道的样子。
“早上好。”赫敏试图寻找出稍微正常一些的商品，然后她把目光锁定在了一串蛋白石项链上面：“真是一串精美的项链啊——”她适时走近了一些，这时她看到了项链旁边“切勿触摸！已夺去十九位麻瓜的生命”的标识，硬着头皮将对话继续了下去：“要多少加隆才卖呢？”
“一千五百个加隆。”博金冷冷地说。
“哦，我可没有这么多加隆。”赫敏不动声色地与项链拉远了距离，走到商店另一侧摆着的立地陈列架前。她还没有打消博金的怀疑，或许得再多问几件商品才行。“那么这副……可爱的镜子呢？”她的目光落到了最角落处一面灰扑扑的镜子上。
那是一面手掌大小的椭圆形镜子，镜框是木头做成的，上面镂刻着葡萄藤的图案。它看起来与黑魔法毫无联系，在博金·博克商店阴沉的氛围里显得十分不协调，也许这就是博金懒得擦拭它的原因。
博金显然没有想到有人会对这件商品感兴趣，他抬头审视了赫敏一眼，谨慎地回答道：“如果你出二十个加隆，就卖。”
这时她注意到上方的镜框斜刻着 ‘Sorrow’的字样。这显然不是个友好的名字，赫敏暗自想道。她好奇地走近了一些，镜面中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淡金色的头发，苍白的尖脸，校袍下的白衬衫上系着银绿相间的领带。在赫敏的记忆中，这张脸的主人时常挂着一副冷漠厌倦的神色，但是镜子里的他嘴角却是上扬的，不是用来挖苦别人的那种嘲讽的笑意，而是真切的、不带一丝恶意的微笑。他的面部因为这罕见的表情显得柔和了许多，微微弯起的灰蓝色双眸与镜外的赫敏对视，眼神清澈而专注。
见鬼，为什么马尔福会出现在这面镜子里？
而且是她从没见过的马尔福。即使在最离奇的想象中，马尔福也不会拥有这种……可以被称之为‘温柔’的表情。
赫敏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镜里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如果此刻不是身在博金·博克，她简直要怀疑这面镜子是被弗雷德和乔治施过白日梦咒。赫敏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下一幕景象，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暗淡的镜面仿佛一块灰扑扑的鹅卵石，连她自己的模样也照不出来了。
“能在这里看到你真是让我吃惊，格兰杰。”一道冷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谁能想到格兰芬多的完美小姐竟然会在这样一个时候独自来到一家黑魔法商店呢？也许她想把自己的头盖骨也摆在博金的店里。你的疤头朋友是不是正忙着拯救世界，所以才没空管你？至于韦斯莱，我想他可以忽略不计，以他的智商还不足以走到翻倒巷来。”赫敏猛地转过头去，接着她看到了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真正的德拉科·马尔福正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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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的伦敦有着比往常更加阴冷潮湿的九月，凝结的雾气像破碎的蜘蛛网一样攀附着阴沉的建筑。人们抬头看向天空时，视线触及的只有大块大块堆积着的铅灰色云团。麻瓜把谈论天气作为他们约定俗成的打招呼方式，于是他们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把这一切归因于气候异常——就好像气候的变化曾有过规律可循一样，人人都知道英格兰的天气就是个迷人又反复无常的妖妇。
巫师们最清楚这些古怪现象背后的源头，但这也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帮助。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卷土重来，阿兹卡班的恶徒集体越狱，摄魂怪在世界各地不断游走、而在魔法界悄然蔓延的绝望情绪是他们繁衍的最好温床……这些无疑是又一个黑暗时代即将来临的前兆，即使是上任魔法部长常戴的圆顶高礼帽下的那颗顽固派脑袋也否认不了这点。事实上魔法部长已由前傲罗指挥部部长斯克林杰接任，巫师们开始寄希望于一个更强硬有力的政府，以及那个在婴儿时期就击退过黑魔头一次的黄金男孩——作为迄今为止唯一一个逃脱死咒的人，他会是抵抗黑魔头的救世之星吗？他是否已经与魔法部达成了统一战线的合作？还是一切只如《预言家日报》去年报道的一样，他只是一个徒有虚名、想要以连篇谎话博取媒体关注的愚蠢男孩？……
“我真是受够了每个路过的人都盯着我看，我是说，虽然以前也没好到哪里去，但现在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一只突然出现的横冲直撞的炸尾螺一样。”哈利·波特恼怒地咕哝道，他和他最好的朋友罗恩和赫敏刚刚完成了开学前的采购，正抱着一大堆书本走向韦斯莱双胞胎的魔法把戏坊。刚才路边一个卖护身符的小贩以毫不掩饰的好奇目光追随着他一直从街头走到街尾，这惹得他十分不快。
“还是有些区别的，伙计。他们以前只会盯着你的伤疤，但现在他们对你的脸更感兴趣。”罗恩说。
赫敏抿了抿嘴唇，没有作声。她当然知道哈利受到空前关注的原因，时局正在重塑，食死徒和他们背后的主子正等待时机，谋划着用他们疯狂的纯血理论给魔法界沉重的一击。她应该为此而感到畏惧的，无论是作为麻瓜出身的女巫还是格兰芬多铁三角的一员，她的每一个身份都有可能为自己招来祸端。但是赫敏·格兰杰从来不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而退缩的人——她和她的朋友们已经并肩作战了五年，而无论接下来他们又要经历什么样的危险，她依然会选择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的朋友身边。
只是她仍然无法缓解一直盘旋在她心里的怪异感觉。她有种模糊而笃定的预感，在霍格沃茨的第六年绝不会是普通的一年。
“好啦，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想我们只能看看就走。”韦斯莱夫人紧张地扫了一眼表盘：“九十二，九十四，他们的店应该就在这里，哦——”
她的话尾转成一声剧烈的吸气声，赫敏很快就理解了她这样做的原因。韦斯莱双胞胎完全没有受对角巷的沉闷气氛影响，他们的店铺完全可以用五光十色来形容。各式各样尖叫着、旋转着的商品吸引着人们的眼球，屋顶上空跃动着一簇簇不断爆炸、又重新聚拢的焰火。这应该是韦斯莱嗖嗖-嘭焰火的改良，无疑是个巧妙的魔法，他们施了不错的还原咒，她想。橱窗上贴着一张巨大的紫色海报，韦斯莱兄弟用夸张的字体写道：
“你为什么担心神秘人？
你应该担心的是——便秘仁
便秘的感觉折磨着国人！”
赫敏险些笑了出来，如果韦斯莱夫人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愤怒的话：“他们会在床上被人谋杀的。”她对自己的双胞胎儿子下了这样的论断。
店里的气氛更加火爆，商品前挤满了攒动的人头，赫敏被人群推搡着往里移动，几乎转不过身。在与韦斯莱兄弟匆匆打过招呼后，赫敏艰难地撤退到橱窗旁边一个顾客稀少的角落，这才感觉涌动的气流重新变得松快凉爽起来。她透过橱窗向外看去，接下来她的呼吸微微一窒，因为那是一个再熟悉不过、却又不可能独自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是马尔福。
他穿着黑色的巫师长袍，匆匆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在路过韦斯莱兄弟的店铺时他往橱窗扫视了一眼——赫敏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万幸，他没有发现她。马尔福淡金色的头发在拐角处一闪就消失不见了，赫敏眯起眼睛，辨认出他正走在通往翻倒巷的路上。
用熟悉这个词来形容她和马尔福并非完全贴切，因为他们在过去的五年里一直是针锋相对的敌人。他来自一个古老的纯血统家族，对像她这样非魔法出身的巫师怀有天然的敌意。低年级时他热衷于以恶毒的语言讥讽她的一举一动，从麻瓜血统到乱蓬蓬的头发再到兔子一样的门牙。说来奇怪的是，他总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她伪装出的高傲外壳，精确直击她内心深处的自卑惶恐，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了他无休无止的嘲笑，在打人柳下给了他一拳——这绝对可以列入赫敏·格兰杰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情的前三。
从那以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三年级、四年级……他不再热衷于在她落单的时候捉弄他。当哈利和罗恩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刻薄对他们一视同仁。而很多次，当她独自在往返在图书馆的路上，或者是通往教室的走廊里遇见马尔福和他的两个跟班时，他放弃了这些绝佳的打击机会，对她视若无睹，就好像她只是城堡壁龛里悬挂着的一副丑陋甲胄一样。
赫敏相信这完全是因为马尔福对她的憎恶达到了全新的高度，而并非是他已从原来那个被宠坏的嚣张跋扈的小少爷脱胎换骨。事实上正是由于他们花了这么多的时间相互作对，他们对彼此也有比常人更深的了解。
就正如现在，赫敏清楚对德拉科无比溺爱的纳西莎·马尔福绝不会在这个丈夫入狱、局势动荡的时候任由她亲爱的儿子独自前往一家黑魔法商店。马尔福去翻倒巷一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向他的母亲也不能透露……那会是什么呢？
“哈利！罗恩！”赫敏踮起脚，拼命地招手，希望她的朋友们能越过拥挤的顾客发现她的位置。
显然她傻里傻气的动作是奏效的，没过一会，男孩们就分开人流来到了她的身边，罗恩的怀里还抱着五六个鼓鼓囊囊的盒子。
“发生什么事了，赫敏？”哈利问。
“我看到马尔福独自一人走在去翻倒巷的路上。”她尽量简洁地把刚才的发现叙述了一遍：“他妈妈居然没跟在他身边，他一定花了一番功夫摆脱她，我想马尔福一定是在密谋着什么事情。”
出乎意料地，哈利的反应十分急切。他四下看了看，从包里拿出了隐形衣：“快点，到这下面来。”
罗恩一猫腰，兴奋地钻进了隐形衣：“来吧，赫敏！”
这显然超出了赫敏的预期，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明智的主意：“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她还在犹豫时，罗恩已经一把把她拉到了隐形衣下面。他笑嘻嘻地说：“马尔福在偷偷干些什么坏事，我们跟着他看看就知道了。”
哈利和罗恩的个子拔得太快，隐形衣已经遮不住他们三个了。所幸翻倒巷内空无一人，没人会发现他们露在外面的几寸脚脖子。他们小心翼翼地跟踪着马尔福，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直到马尔福的身影隐没在了一家店铺里面。
“是博金·博克。”哈利压低声音说：“我二年级的时候进去过一次，里面全是黑魔法物品。”
赫敏会心地笑了，她同样想起了哈利因为走错壁炉误入翻倒巷的那段经历。他们藏身的地方离博金的店铺还有一段距离，她努力地支起耳朵，却依然捕捉不到马尔福和博金交谈的声音。她懊恼地说：“要是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就好了。”
“我有办法！”罗恩激动地说，他从怀里抱着的盒子里取出一条肉色的细绳：“弗雷德和乔治店里的伸缩耳，用这个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了”。
伸缩耳蠕动着，爬到了博金·博克商店的门口。哈利、罗恩、赫敏三个头碰着头，一字不漏地听完了马尔福和博金的对话。片刻后，马尔福离开了商店，步履显得轻快了不少。他们收回了伸缩耳，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迷茫。
“听起来好像是马尔福要博金帮他修理一样东西。”哈利沉思道：“可那会是什么呢？”
“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进来。尤其是你，哈利，你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赫敏有了主意，她从隐形衣里钻了出去，微微整理了一下长袍的褶皱，迈入了博金·博克商店。
罗恩目瞪口呆地看着赫敏的背影，转头对哈利说：“她该不会是要去勒索博金吧？”
刚一进门，赫敏就开始后悔自己突然的决定太过鲁莽。她之前从没有去过类似的黑魔法商店，而博金·博克绝对是其中翘楚。这家店的墙上挂着各式各样表情狰狞的面具，柜台上摆着一堆头骨，甚至还有几片干枯的死人指甲（她知道那绝不是用魔法做的模型）。博金并没有像对马尔福一样表示欢迎，而是以狐疑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她强压下翻涌的反胃感，装出一副镇定轻松、熟于此道的样子。
“早上好。”赫敏试图寻找出稍微正常一些的商品，然后她把目光锁定在了一串蛋白石项链上面：“真是一串精美的项链啊——”她适时走近了一些，这时她看到了项链旁边“切勿触摸！已夺去十九位麻瓜的生命”的标识，硬着头皮将对话继续了下去：“要多少加隆才卖呢？”
“一千五百个加隆。”博金冷冷地说。
“哦，我可没有这么多加隆。”赫敏不动声色地与项链拉远了距离，走到商店另一侧摆着的立地陈列架前。她还没有打消博金的怀疑，或许得再多问几件商品才行。“那么这副……可爱的镜子呢？”她的目光落到了最角落处一面灰扑扑的镜子上。
那是一面手掌大小的椭圆形镜子，镜框是木头做成的，上面镂刻着葡萄藤的图案。它看起来与黑魔法毫无联系，在博金·博克商店阴沉的氛围里显得十分不协调，也许这就是博金懒得擦拭它的原因。
博金显然没有想到有人会对这件商品感兴趣，他抬头审视了赫敏一眼，谨慎地回答道：“如果你出二十个加隆，就卖。”
这时她注意到上方的镜框斜刻着 ‘Sorrow’的字样。这显然不是个友好的名字，赫敏暗自想道。她好奇地走近了一些，镜面中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淡金色的头发，苍白的尖脸，校袍下的白衬衫上系着银绿相间的领带。在赫敏的记忆中，这张脸的主人时常挂着一副冷漠厌倦的神色，但是镜子里的他嘴角却是上扬的，不是用来挖苦别人的那种嘲讽的笑意，而是真切的、不带一丝恶意的微笑。他的面部因为这罕见的表情显得柔和了许多，微微弯起的灰蓝色双眸与镜外的赫敏对视，眼神清澈而专注。
见鬼，为什么马尔福会出现在这面镜子里？
而且是她从没见过的马尔福。即使在最离奇的想象中，马尔福也不会拥有这种……可以被称之为‘温柔’的表情。
赫敏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镜里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如果此刻不是身在博金·博克，她简直要怀疑这面镜子是被弗雷德和乔治施过白日梦咒。赫敏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下一幕景象，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暗淡的镜面仿佛一块灰扑扑的鹅卵石，连她自己的模样也照不出来了。
“能在这里看到你真是让我吃惊，格兰杰。”一道冷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谁能想到格兰芬多的完美小姐竟然会在这样一个时候独自来到一家黑魔法商店呢？也许她想把自己的头盖骨也摆在博金的店里。你的疤头朋友是不是正忙着拯救世界，所以才没空管你？至于韦斯莱，我想他可以忽略不计，以他的智商还不足以走到翻倒巷来。”赫敏猛地转过头去，接着她看到了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真正的德拉科·马尔福正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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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所若魔镜
赫敏全身紧绷，下意识伸手握住了长袍口袋里的魔杖。她清了清喉咙，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更有威严一些：“你在这里做什么，马尔福？”
“这话应该是换我来问你。”博金毕恭毕敬地向马尔福鞠了一躬，但是马尔福没有理会，他以一种混合着敌意和警觉的眼神打量着褐发的少女。停顿了一瞬后，他轻声说：“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所以我没有直接离开，想查出那个人是谁……没想到居然是你，格兰杰。鉴于你们格兰芬多总是像狐媚子一样抱团行动，我想你肯定不会一个人出现。告诉我，波特和韦斯莱在哪里？”
问句的音调陡然拔高，一丝难以觉察的紧张情绪被掩盖在了马尔福凶狠的语气下。
“他们不在这里。”赫敏脱口而出。救世之星出现在臭名昭著的翻倒巷是一件极为危险和轻率的行为，她绝对不能让马尔福知道哈利的动向。梅林啊，一定不要让哈利和罗恩因为担心自己而贸然闯进来，与马尔福在博金·博克公然起冲突，她简直想不到比这更愉快的六年级开头了。
她的否认显得苍白无力，因为马尔福紧接着冷笑了一声。要获取一个斯莱特林的信任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许……也许应该先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我承认我在跟踪你。”赫敏镇静地说：“我在对角巷发现了你，你一个人鬼鬼祟祟，肯定是在谋划着什么事情。时间太紧，我没来得及通知哈利和罗恩，他们现在还在韦斯莱双子的店里。但是我相信我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些。”最后一句话一语双关，她祈祷哈利和罗恩能听懂自己直白的暗示。
马尔福眯起眼睛，以侵略性的姿态俯视着她：“听起来真有意思……所以你刺探到了什么，格兰杰？是关于我要如何往波特的南瓜汁里下毒吗？我确信如果我搞到了足够剂量的毒蛇汁液，我会那样做的。”
“不是。”赫敏刻意忽略了马尔福语气中的嘲讽，她犹豫着是否要把自己掌握到的信息和盘托出以打消马尔福的怀疑。最后她说：“是从你和格雷伯克是难得的好朋友那里开始。”
马尔福的神色稍微松动了一些，他扬起一条眉毛：“是啊，格兰杰，我想他对你会非常感兴趣，如果你再不停止你多管闲事的愚蠢行为的话。”
他竟敢这样威胁她！赫敏愤怒地仰起头。
“总之，我不在乎你听到了些什么，但是我警告你和你亲爱的疤头朋友少凑过来监视我。”马尔福以傲慢的表情回敬她。他脸上戒备的神色终于散去，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也就是说，他又变回了一个目中无人的**：“你知道我怎么看待你们三个人的亲爱小团体吗？要我说，你们花了太多时间四处打探，脑子里塞满了像芨芨草一样没用的东西，阿奇巴德①的记忆注销咒就是专为你们这种人发明的。”
赫敏做了个深呼吸，用来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马尔福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神态让她捕捉到了危险的信号，她有理由怀疑如果她的回答没能让他满意，他会毫不犹豫地下手施咒，幸好她成功地骗过了他。两者对比，现在马尔福这副自鸣得意的神态也显得可爱多了。
“发明记忆修正咒的是米奈蒙·拉德福德②——”在她能阻止之前，她的嘴抢先一步说出了正确答案，她始终无法抑制自己抢先回答问题的天性。
很好，现在马尔福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一只会说话的巨怪，赫敏咬牙切齿地迎上马尔福的视线。接着她惊讶地发现马尔福比她记忆中高出了不少，他的五官笼罩在逆光的阴影里，如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脸部的轮廓显得更加精致柔和。赫敏不快地联想到了刚才镜中的马尔福，不能否认的是，这个高傲、残忍的斯莱特林有着一张能够吸引大多数女生的脸庞，她曾偶然听到过拉文德和帕瓦蒂热烈地讨论霍格沃茨的男生，而马尔福这个名字在她们的对话中出现的次数居高不下。
“你一定要表现得像一个讨人厌的万事通一样吗，格兰杰？”马尔福问：“这就是你刚才一直盯着那面破镜子的理由？你不能允许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即使你在那里面什么都看不出来。”
赫敏感到自己不争气地脸红了，她张开口想要争辩，接着她意识到一件事情：为什么马尔福会认为那面镜子什么都显示不出来？
“这么说，你知道这面镜子的用处。”她小心地试探。
“我当然知道。”他把玩着自己的魔杖，慢吞吞地说。
她以期待的眼神看向他，仿佛是在看一本从未读过的新书，但是马尔福避开了她的视线。指望马尔福来解答自己的疑惑当然是愚蠢而不切实际的，赫敏遗憾地叹了口气，脑子里划过许多种混乱的猜测。不论马尔福怎么说，她刚才的确在镜子中看到了人影。也许这面镜子能够显示出自己最讨厌的人？不，不。她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与贝拉特里克斯、小矮星彼得这些食死徒比起来，她对马尔福的敌意充其量只能算学生间的小打小闹。她承认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地恨过马尔福，虽然他对她说过那么多恶毒的话。
马尔福显然读懂了赫敏的失望，他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做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因为他的眉头抗拒地皱了起来。最后他不情不愿地说：“听着，格兰杰，这面镜子的名字是‘所若’③。顾名思义，它能照出一个人一生中最让他痛苦的景象。”
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见鬼，他为什么要负责回答格兰杰的问题？
赫敏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显然她和马尔福有着同样的疑问，但是对学术的渴求占了上风：“我之前从未在书里读过类似的描述……这是不是意味着，镜子可以自动判断出一个人最痛苦的记忆，不管他现在有没有经历过？”
他暗暗佩服她的敏锐，虽然他至死都不会把这一点表现出来。
“你当然不会在图书馆里读到有关所若魔镜的内容，格兰杰。”他决定扳回一局。他以充满优越感的口吻说：“很多魔法物件只流传于古老的巫师家族，这对我们来说只是心照不宣的常识，但是除了纯血以外的巫师永远没有机会了解到这些。”
他并没有直白地点明她的血统，但在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知识高地丢盔弃甲（而且是在马尔福面前）要比一句简单的“泥巴种”更让她难受，她不甘地抿了抿唇：“那么……假设一个人看到的景象是他之前从没有经历过的，这面镜子是不是相当于作出了预言？”
“并不完全准确，格兰杰，所若魔镜有的是剖析痛苦的能力，它并不会向你解释更多的细节。事实上这面镜子也已经坏了很久了，这就是没人能在镜子里看到东西的原因。”马尔福瞥了暗沉沉的镜面一眼。
反驳的话语被赫敏咽了下去。马尔福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但如果所若魔镜真的坏掉了，为什么她刚才的确在镜子里看到了马尔福？（而且镜中的他是如此的……不同）赫敏快速地在脑海里罗列出了一张不少于十本书的书单，她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查明这件事，而霍格沃茨的图书馆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她与马尔福为数不多的独处，而且马尔福对她的态度既不是无视，也不是厌恶，他甚至还回答了自己关于镜子的问题（虽然他反感的表情就像是在被迫承认海格是他的亲爸爸）。事实上，以她和马尔福对话的标准来看，这简直可以算作一次亲切友好的交流。她迟疑了一会，下定决心说：“不管怎么样，嗯……谢谢你，马尔福，关于你在这件事情上的回答。”
她在向他道谢。
金发的少年像是被烧到了袍角一样后退了两步，该死，他的态度是不是太温和了？愚蠢的泥巴种以为他会是和她愉快地在图书馆里探讨问题的**中的一员吗？不要忘了她的血统，他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作为一个马尔福，你生来就要比她高贵。他竭力板起了脸，以最凶狠的语气说：“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他希望自己的回答足够冷酷，让格兰杰能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隔阂。
但是格兰杰显然会错了他的意思，她拧了拧眉：“对帮助过自己的人表示感谢是一项基本的礼节，我不会因为对象不同就轻易改变自己的行事准则。即使这个人是你……马尔福。”
他讨厌格兰杰这种近乎执拗的天真，她固守着自己可笑的原则，即使对待伤害过她的人也一视同仁。她难道理解不了他们应该相互憎恨吗？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泥巴种和纯血巫师，无论哪种组合都是生来注定的仇敌。他搜肠刮肚地想要替格兰杰认领一个恶毒的词语，好戳穿她不合时宜的善意。
最容易想到的当然是“泥巴种”，这个词已经卡到了嘴边，却又被强行咽了回去。在这里透露她低贱的出身是不明智的，翻倒巷里有很多对麻瓜抱有敌意的黑巫师，特别是波特和韦斯莱此刻没有在她的身边。
我为什么要考虑她的安全？
他突然清醒，有些惊慌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为格兰杰着想，泥巴种的磁场一定干扰到了他正常的思维。他不自然地活动了下左臂，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我只是不想看到她死去，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强调，就像是四年级魁地奇世界杯那次一样。格兰杰自大、顽固，除了勉强可以算是聪明的脑子外一无是处，但这并不妨碍他不想看到她死在黑魔法下。
“在考虑道谢的对象之前，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的血统吧，格兰杰。”他的唇角微微动了动，声音低得近乎耳语。灰蓝色的眼睛毫无温度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马尔福转过身，快步走出了博金·博克的店门。
赫敏茫然地看着马尔福离开的背影，她几乎要以为他最后丢下的话是一句别扭的提醒。可是——怎么会呢？那可是马尔福，以他对她的厌恶程度，她相信就算她在马尔福眼前中了钻心咒，他也会冷眼看着她经受折磨。不管怎样，今天的马尔福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博金干咳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暗示她可以赶快滚开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哦——有的。”赫敏回过神来，她指向落满灰尘的镜子，认真地说：“我要把它买下来。”她以这个近乎荒谬的举动为这离奇的一天画上了句点。
赫敏走下博金·博克的台阶时，感觉到她的小腿碰到了隐形衣的袍角。“哈利，罗恩！”她压低声音说，终于感觉彻底放松了下来。
确定他们已经离开了博金的视线后，哈利的手把她拉到了隐形衣下面：“你吓死我们了，赫敏，谁能想到马尔福会突然返回来呢？”
她黑发的朋友重新出现在赫敏眼前，此时他正在用那双祖母绿的眼睛关切地看着自己。赫敏心头一暖，故作轻松地说：“我一直在担心你们会不会突然冲进来，幸好你们没有那样做。”
“哈利本来准备冲进去来着，是我把他拦住了。”罗恩插嘴道：“你说得对，哈利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所以我们俩穿着隐形衣守在博金的门前，准备随时给马尔福施恶咒。幸好他没敢对你做什么，那个邪恶的混球。”他厌恶地补上一句。
“不过我们知道了马尔福的确在秘密筹划着一件事情。”哈利说，他看了一眼表盘：“糟糕，我们得快点回去，不然韦斯莱夫人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不见了。”
他们加快了步伐，赫敏必须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们。这时她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把所若魔镜举到了男孩们的眼前，气喘吁吁地问：“你们能在里面看到东西吗？”
“什么都没有，赫敏。我不敢相信你竟然真的把它买下来了，我是说，你平时还经常教训我们不守规矩呢。”哈利的眼睛闪动着调皮的光芒。
“让你感到痛苦的是什么？”罗恩窃笑：“十英寸以下的论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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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敏全身紧绷，下意识伸手握住了长袍口袋里的魔杖。她清了清喉咙，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更有威严一些：“你在这里做什么，马尔福？”
“这话应该是换我来问你。”博金毕恭毕敬地向马尔福鞠了一躬，但是马尔福没有理会，他以一种混合着敌意和警觉的眼神打量着褐发的少女。停顿了一瞬后，他轻声说：“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所以我没有直接离开，想查出那个人是谁……没想到居然是你，格兰杰。鉴于你们格兰芬多总是像狐媚子一样抱团行动，我想你肯定不会一个人出现。告诉我，波特和韦斯莱在哪里？”
问句的音调陡然拔高，一丝难以觉察的紧张情绪被掩盖在了马尔福凶狠的语气下。
“他们不在这里。”赫敏脱口而出。救世之星出现在臭名昭著的翻倒巷是一件极为危险和轻率的行为，她绝对不能让马尔福知道哈利的动向。梅林啊，一定不要让哈利和罗恩因为担心自己而贸然闯进来，与马尔福在博金·博克公然起冲突，她简直想不到比这更愉快的六年级开头了。
她的否认显得苍白无力，因为马尔福紧接着冷笑了一声。要获取一个斯莱特林的信任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许……也许应该先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我承认我在跟踪你。”赫敏镇静地说：“我在对角巷发现了你，你一个人鬼鬼祟祟，肯定是在谋划着什么事情。时间太紧，我没来得及通知哈利和罗恩，他们现在还在韦斯莱双子的店里。但是我相信我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些。”最后一句话一语双关，她祈祷哈利和罗恩能听懂自己直白的暗示。
马尔福眯起眼睛，以侵略性的姿态俯视着她：“听起来真有意思……所以你刺探到了什么，格兰杰？是关于我要如何往波特的南瓜汁里下毒吗？我确信如果我搞到了足够剂量的毒蛇汁液，我会那样做的。”
“不是。”赫敏刻意忽略了马尔福语气中的嘲讽，她犹豫着是否要把自己掌握到的信息和盘托出以打消马尔福的怀疑。最后她说：“是从你和格雷伯克是难得的好朋友那里开始。”
马尔福的神色稍微松动了一些，他扬起一条眉毛：“是啊，格兰杰，我想他对你会非常感兴趣，如果你再不停止你多管闲事的愚蠢行为的话。”
他竟敢这样威胁她！赫敏愤怒地仰起头。
“总之，我不在乎你听到了些什么，但是我警告你和你亲爱的疤头朋友少凑过来监视我。”马尔福以傲慢的表情回敬她。他脸上戒备的神色终于散去，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也就是说，他又变回了一个目中无人的**：“你知道我怎么看待你们三个人的亲爱小团体吗？要我说，你们花了太多时间四处打探，脑子里塞满了像芨芨草一样没用的东西，阿奇巴德①的记忆注销咒就是专为你们这种人发明的。”
赫敏做了个深呼吸，用来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马尔福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神态让她捕捉到了危险的信号，她有理由怀疑如果她的回答没能让他满意，他会毫不犹豫地下手施咒，幸好她成功地骗过了他。两者对比，现在马尔福这副自鸣得意的神态也显得可爱多了。
“发明记忆修正咒的是米奈蒙·拉德福德②——”在她能阻止之前，她的嘴抢先一步说出了正确答案，她始终无法抑制自己抢先回答问题的天性。
很好，现在马尔福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一只会说话的巨怪，赫敏咬牙切齿地迎上马尔福的视线。接着她惊讶地发现马尔福比她记忆中高出了不少，他的五官笼罩在逆光的阴影里，如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脸部的轮廓显得更加精致柔和。赫敏不快地联想到了刚才镜中的马尔福，不能否认的是，这个高傲、残忍的斯莱特林有着一张能够吸引大多数女生的脸庞，她曾偶然听到过拉文德和帕瓦蒂热烈地讨论霍格沃茨的男生，而马尔福这个名字在她们的对话中出现的次数居高不下。
“你一定要表现得像一个讨人厌的万事通一样吗，格兰杰？”马尔福问：“这就是你刚才一直盯着那面破镜子的理由？你不能允许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即使你在那里面什么都看不出来。”
赫敏感到自己不争气地脸红了，她张开口想要争辩，接着她意识到一件事情：为什么马尔福会认为那面镜子什么都显示不出来？
“这么说，你知道这面镜子的用处。”她小心地试探。
“我当然知道。”他把玩着自己的魔杖，慢吞吞地说。
她以期待的眼神看向他，仿佛是在看一本从未读过的新书，但是马尔福避开了她的视线。指望马尔福来解答自己的疑惑当然是愚蠢而不切实际的，赫敏遗憾地叹了口气，脑子里划过许多种混乱的猜测。不论马尔福怎么说，她刚才的确在镜子中看到了人影。也许这面镜子能够显示出自己最讨厌的人？不，不。她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与贝拉特里克斯、小矮星彼得这些食死徒比起来，她对马尔福的敌意充其量只能算学生间的小打小闹。她承认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地恨过马尔福，虽然他对她说过那么多恶毒的话。
马尔福显然读懂了赫敏的失望，他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做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因为他的眉头抗拒地皱了起来。最后他不情不愿地说：“听着，格兰杰，这面镜子的名字是‘所若’③。顾名思义，它能照出一个人一生中最让他痛苦的景象。”
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见鬼，他为什么要负责回答格兰杰的问题？
赫敏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显然她和马尔福有着同样的疑问，但是对学术的渴求占了上风：“我之前从未在书里读过类似的描述……这是不是意味着，镜子可以自动判断出一个人最痛苦的记忆，不管他现在有没有经历过？”
他暗暗佩服她的敏锐，虽然他至死都不会把这一点表现出来。
“你当然不会在图书馆里读到有关所若魔镜的内容，格兰杰。”他决定扳回一局。他以充满优越感的口吻说：“很多魔法物件只流传于古老的巫师家族，这对我们来说只是心照不宣的常识，但是除了纯血以外的巫师永远没有机会了解到这些。”
他并没有直白地点明她的血统，但在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知识高地丢盔弃甲（而且是在马尔福面前）要比一句简单的“泥巴种”更让她难受，她不甘地抿了抿唇：“那么……假设一个人看到的景象是他之前从没有经历过的，这面镜子是不是相当于作出了预言？”
“并不完全准确，格兰杰，所若魔镜有的是剖析痛苦的能力，它并不会向你解释更多的细节。事实上这面镜子也已经坏了很久了，这就是没人能在镜子里看到东西的原因。”马尔福瞥了暗沉沉的镜面一眼。
反驳的话语被赫敏咽了下去。马尔福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但如果所若魔镜真的坏掉了，为什么她刚才的确在镜子里看到了马尔福？（而且镜中的他是如此的……不同）赫敏快速地在脑海里罗列出了一张不少于十本书的书单，她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查明这件事，而霍格沃茨的图书馆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她与马尔福为数不多的独处，而且马尔福对她的态度既不是无视，也不是厌恶，他甚至还回答了自己关于镜子的问题（虽然他反感的表情就像是在被迫承认海格是他的亲爸爸）。事实上，以她和马尔福对话的标准来看，这简直可以算作一次亲切友好的交流。她迟疑了一会，下定决心说：“不管怎么样，嗯……谢谢你，马尔福，关于你在这件事情上的回答。”
她在向他道谢。
金发的少年像是被烧到了袍角一样后退了两步，该死，他的态度是不是太温和了？愚蠢的泥巴种以为他会是和她愉快地在图书馆里探讨问题的**中的一员吗？不要忘了她的血统，他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作为一个马尔福，你生来就要比她高贵。他竭力板起了脸，以最凶狠的语气说：“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他希望自己的回答足够冷酷，让格兰杰能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隔阂。
但是格兰杰显然会错了他的意思，她拧了拧眉：“对帮助过自己的人表示感谢是一项基本的礼节，我不会因为对象不同就轻易改变自己的行事准则。即使这个人是你……马尔福。”
他讨厌格兰杰这种近乎执拗的天真，她固守着自己可笑的原则，即使对待伤害过她的人也一视同仁。她难道理解不了他们应该相互憎恨吗？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泥巴种和纯血巫师，无论哪种组合都是生来注定的仇敌。他搜肠刮肚地想要替格兰杰认领一个恶毒的词语，好戳穿她不合时宜的善意。
最容易想到的当然是“泥巴种”，这个词已经卡到了嘴边，却又被强行咽了回去。在这里透露她低贱的出身是不明智的，翻倒巷里有很多对麻瓜抱有敌意的黑巫师，特别是波特和韦斯莱此刻没有在她的身边。
我为什么要考虑她的安全？
他突然清醒，有些惊慌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为格兰杰着想，泥巴种的磁场一定干扰到了他正常的思维。他不自然地活动了下左臂，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我只是不想看到她死去，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强调，就像是四年级魁地奇世界杯那次一样。格兰杰自大、顽固，除了勉强可以算是聪明的脑子外一无是处，但这并不妨碍他不想看到她死在黑魔法下。
“在考虑道谢的对象之前，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的血统吧，格兰杰。”他的唇角微微动了动，声音低得近乎耳语。灰蓝色的眼睛毫无温度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马尔福转过身，快步走出了博金·博克的店门。
赫敏茫然地看着马尔福离开的背影，她几乎要以为他最后丢下的话是一句别扭的提醒。可是——怎么会呢？那可是马尔福，以他对她的厌恶程度，她相信就算她在马尔福眼前中了钻心咒，他也会冷眼看着她经受折磨。不管怎样，今天的马尔福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博金干咳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暗示她可以赶快滚开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哦——有的。”赫敏回过神来，她指向落满灰尘的镜子，认真地说：“我要把它买下来。”她以这个近乎荒谬的举动为这离奇的一天画上了句点。
赫敏走下博金·博克的台阶时，感觉到她的小腿碰到了隐形衣的袍角。“哈利，罗恩！”她压低声音说，终于感觉彻底放松了下来。
确定他们已经离开了博金的视线后，哈利的手把她拉到了隐形衣下面：“你吓死我们了，赫敏，谁能想到马尔福会突然返回来呢？”
她黑发的朋友重新出现在赫敏眼前，此时他正在用那双祖母绿的眼睛关切地看着自己。赫敏心头一暖，故作轻松地说：“我一直在担心你们会不会突然冲进来，幸好你们没有那样做。”
“哈利本来准备冲进去来着，是我把他拦住了。”罗恩插嘴道：“你说得对，哈利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所以我们俩穿着隐形衣守在博金的门前，准备随时给马尔福施恶咒。幸好他没敢对你做什么，那个邪恶的混球。”他厌恶地补上一句。
“不过我们知道了马尔福的确在秘密筹划着一件事情。”哈利说，他看了一眼表盘：“糟糕，我们得快点回去，不然韦斯莱夫人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不见了。”
他们加快了步伐，赫敏必须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们。这时她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把所若魔镜举到了男孩们的眼前，气喘吁吁地问：“你们能在里面看到东西吗？”
“什么都没有，赫敏。我不敢相信你竟然真的把它买下来了，我是说，你平时还经常教训我们不守规矩呢。”哈利的眼睛闪动着调皮的光芒。
“让你感到痛苦的是什么？”罗恩窃笑：“十英寸以下的论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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