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2.8】物质与记忆
*“为什么这座学校除了我们,其他人都没有脸?”
*BGM《I beg you》Aimer。
*群活动。年龄有调整,已交往前提。实际上不恐怖,脑洞很大,设定同原作有微妙联系。
“幸福是一个艰难的抉择——特别是事关别人的幸福的时候。如果你没有接受过不加质疑就接受的培育的话尤其如此。
普世幸福能使命运之轮稳定运转,而真理与美丽做不到。
宗教情怀可以补偿我们的失落,但我们并不感到失落。”
——【英】赫胥黎《美丽新世界》
“蓝毛狐狸。”
亚瑟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书。亨利·柏格森,《物质与记忆》,晦涩的字句像深冬午后的阳光一样沉闷冷淡。
“......我说,蓝毛狐狸。”
亚瑟仍旧不为所动。他似乎打定主意将自己同龙小邪间的那条三八线当成隔音墙,腰板挺得笔直,恰似一台高贵冷艳的中央空调,无言地输出冷风。
龙小邪小声咕哝了句什么,挫败地背对着亚瑟在桌上窝成一团,像只气呼呼的穴居动物。亚瑟连余光都没分给他一丝,又翻了页书。所谓纯粹的现在,即吞噬未来的、过去的,难以把握的过程;据实而言,所有的知觉已成记忆——
旁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颗彩色纸包裹的硬糖滚过三八线,轻轻碰上了亚瑟的袖口。纯粹的现在,廉价的薄荷硬糖,某种metaphor(隐喻)。亚瑟想。
“......劣质品。”亚瑟低声叹了口气,剥了糖放入口中。薄荷味很淡,在冬日的午后无关紧要地浮动。
像是接收到可喜的和解信号,龙小邪翻了个身,凑近的脸上带着衣袖纹路硌出来的红印,由下往上却又气势汹汹地瞅着他:“小心眼儿,少爷脾气,舌头可真毒——”
亚瑟不轻不重地在他帽子上拍了一下,用两人都惯常的力道。龙小邪刚想在他探出袖口的纤长指尖上咬一口——实在不济亲吻一口也行——却因此尴尬地落了个空,只好就轻避重地问:“什么书?”
亚瑟瞥了他一眼:“你这种劣质品看不懂的书。”
吃一堑长一智,龙小邪没敢反驳。亚瑟确实是说出了一个令龙小邪难堪的事实,更遑论他跟龙小邪斗智斗勇多年,早不是一被对方胡搅蛮缠就气呼呼而偏说不出一个字来的少年了——如今他不仅头脑冷静,逻辑清晰,还把同龙小邪的每次口角都当成一场举足轻重的国际辩论赛,一张口就有种连德摩斯梯尼也掀翻的气场。
龙小邪只得酸溜溜地说:“你得意什么?不是我说你,整天看些黑格尔康德的有什么用?我念念笑话还能讨娜塔莉小姐欢心,你就只能在梦里跟一群作古多年的老头子搞搞辩论......”
“不,”亚瑟冷淡而嫌弃地反驳道,“我还能交上我的哲学作业,而你不能。”
龙小邪:“......”
他不太服气,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书里翻出几张皱巴巴的纸,仔细端详了片刻,咕哝着道:“呃.......我快了,还差七百字而已。蓝毛狐狸你给我等着,不就是哲学作业嘛。”
亚瑟冷哼了一声。他很清楚龙小邪写着写着就会睡着的。
半个小时之后,他从龙小邪的脸颊下轻轻抽出那几张皱巴巴的作业纸,接着满脸嫌弃地在龙小邪的衣袖上擦了擦上面沾到的口水。
龙小邪的字迹跟漂亮沾不了边,基本就是鳖爬,跟他本人的脑回路一般歪歪扭扭。Another metaphor(另一种隐喻),亚瑟盯着他的字迹想——巨大的旋涡,时间乱流的内侧,抑或是无论是哪里都无法通向的弯曲小径。
而薄荷糖已经咽下去了。所有的知觉已成记忆。
他开始看龙小邪的哲学作业,看了三十秒之后拿起笔来,决定给对方改改层出不穷的错字和病句。
然而龙小邪浑然不觉自己成了亚瑟日行一善的对象,趴在桌子上睡得很香,稀薄的阳光沉默地流淌在他的脸颊上。
一个不明所以的观点,一串没有任何意义的论述堆叠,整篇文章的逻辑简直像一只疯了的青蛙,唱着滑稽的凯歌蹦来蹦去,乐此不疲地将满塘荷叶踩得东倒西歪。亚瑟拿笔圈来点去,甚至有点想笑。他觉得龙小邪也觉出自己这篇生编硬套的文章恐怕及格不了,这才压着最低字数限制早早收了尾,只在最后一行潦草地写:“在新世界,神明将会成为标靶。”
亚瑟的目光和笔尖长久停留在这一行,他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说真的,这句话与上文根本毫无联系,谁知道这一刻那只疯了的青蛙又蹦到了哪片倒霉的荷叶上。
他无能为力地放下笔,将那几张纸搁在龙小邪的帽子上。对方却忽然梦呓了一声,接着刷地抬起了手,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诈尸。虽然亚瑟早就知道他睡相不安稳,还是被他吓了一跳,毕竟这是个十分气势汹汹的抬手,像是铺垫着电吉他轰鸣的骇人前奏。
谁料龙小邪只是轻轻地将手放下,既没有打人也没有敲桌子,甚至半点声响没有发出,唯一出格的是轻轻搭在亚瑟手背上的手指。
亚瑟愕然地转头看着他,愣了一会儿,无奈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开始隐约地觉得末尾的那句话是metaphor。这一刻他忽然感到惴惴不安,像是未知的空隙中吹来的冷风灌入他扣得严严实实的领口。假设神明在新世界真的会成为标靶——假设某种曾经坚不可摧的信仰将会被攻击和推翻,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又同他有什么关系呢?
亚瑟觉得自己的脑中有一团软泥在团团转圈。新世界=纯粹的未来,类比于纯粹的现在,不如说是吞噬过去的、现在的且更加难以把握的过程。所有的知觉已成记忆。所有的知觉已成记忆。所有的知觉已成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