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你还好吧？」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传来，丽的思绪才慢慢地被拉回视实。 
「流…鬼？」疑惑。丽才发觉不知什麼时候，葵把电话递到自己的旁边，话筒里传来让人安心的声音。 
丽接过电话，以口形对葵说了声谢谢。 
「我现在便过来接你。」 
「流鬼，你听我说。」 
「嗯？」 
丽看了葵一眼，葵以为对方是想对自己暗示，於是准备转身离开， 
丽却及时地拉住了葵的手。 
「你是医生，你知道我的病是不会好的吧。」 
刻意地提高声线，也得到自己期望的效果，葵正以惊讶的视线看著自己。 
「不是麼？流鬼，就算吃再多的药，这个病，看怕只会一直严重下去。」 
「丽，我不是说你的病情受到控制了麼？」 
可以听到流鬼敲著键盘的清脆声音，同时亦能想象流鬼此刻眉头皱著的样子。 
「你在忙吧？医院？」 
「嗯，正准备收拾，很快便过来，等我。」 
正想挂线，丽再度及时地阻止了。 
「放弃我吧。」 
别再给与多余的感情让自己糟蹋。 
此刻葵的表情完全是不在状况以内，丽一直凝视著，然后挂上电话。 
「为什麼…」葵喃喃地道。 
「葵，知道麼，人的一生会遇上很多不同的人，而大部份，都只不过是你生命中的过客。」 
「丽…你得了什麼病？」 
「你不会想知道。」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 
握著对方的手，紧紧地拉进怀里， 
接著在后脑勺施与一击。 
葵，对不起。 
连我都阻止不了自己。 
因为我对你的爱，是如此深不见底。 
「丽…」乾涸的喉咙让葵的声音变得吵哑，竭力地从躺著的姿势坐直，叫唤著那个名字，却什麼都看不见。 
「你终於醒来了。」黑暗中，只有那把熟悉的声音回荡著。 
不只是看不见，双手也被牢牢的禁锢。 
「葵的眉紧紧地凑在一起了。」 
葵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渐渐靠近，冰凉的肌肤触感由眉心一直向双颊曼延。 
「为什麼要这样做？」 
手停住了，丽看著面前的葵，这不是自己最期待的结局麼？可以永远地把葵留在身边， 
纵使是用这般歇斯底里的方式。 
「葵，你的口好乾。」丽的手抚过葵乾裂发白的唇，站起来倒了杯水，啜饮了一口，然后跪在葵的面前。 
在葵的世界里，纵然什麼都看不见，触感却异常清晰。 
感觉到下巴被人稍稍提起，唇上传来极为柔软的触感，温热的液体流进口腔之下，极度的饥渴让舌头不自觉地探进对方的口中探索最后一滴甘露。 
过度的吸吮和蜻蜓点水般的啃咬让二人的唇瓣变得红肿，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分离。 
「似乎有点轻微缺氧。」丽爬了起来，坐在床沿，努力地抑压著心脏的激烈跳动。 
曾经，每一天都重覆著这些日子，只是身在幸褔中的他们，从来不觉时光飞逝，一去不返。 
「丽，对不起。」 
「这些话你还是留著吧。」 
「你是什麼时候得到这个病的？是什麼病？」 
丽冷笑，只是葵看不到他从眼眶里簌簌滑下的泪。 
「你不会想知道。」 
「丽！」 
「你够了！」丽声嘶力竭地喊道，「即使再让你选择，你还是不会选择我的吧！」 
葵还是会赶去机场，然后让那个家庭变得美满。 
结局还是一样。 
「丽…」 
癔病，是一种精神障碍症。 
另一个名字是Hysteria，即是歇斯底里。 
发病时会对自身许下暗示，从而产生短暂的精神异常。 
「足够了，这样就够了。」丽的声音颤抖著，绝望地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彼此间几乎都没什麼像样的对话。 
活在黑暗当中，的确是度日如年。 
醒来又睡，睡完又醒。有精神的时候葵会倚在墙角坐著，累的时候便会直接倒在地上。 
渴了，丽便会给他水喝。 
胃部内只剩下液体的搅动，有时候会引起内部的阵阵抽蓄，那个时候，葵便会觉得死神的脚步越靠越近。 
「丽，这些日子你都是这样过的吗？」 
一句问话终於打破了冗长的沉默。 
「嗯，」丽一直瑟缩在一旁的床上，同样地，这些日子他随了水以外什麼都没吃。 
然后他忽然像要补充什麼似的刻意地道， 
「如果流鬼不在的话。」 
「流鬼不是很爱你吗？」 
又一个问题，其实丽已经不想再回答。 
「嗯，也许就像我爱你般一样深。」 
丽忽然听到杂声，他才发现葵正全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蹒跚地朝床边走来。 
丽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躺在床上的身躯无论如何也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最后葵倒在丽的身边，即使他依旧什麼都看不见，但仍然感受得到对方的微弱气息。 
「那我们一起走到最后吧。」 
葵的声线在狭隘的空间里剧烈扩张，然后像触碰到某一个爆发点一样，丽在一瞬间泣不成声。 
连丽自己都不知道哭的力气从何而来。 
「为什麼葵总是要对我这麼温柔。」 
初衷，其实是想得到一个藉口。如果连葵也舍弃他的话，自己便有足够的理由离开了吧。 
如果这段日子，葵积压了足够的恨意的话，丽对这个世界也再都没有留恋了。 
结果却与预想大相迳庭。 
「明明葵已经不属於我的了…但我还是阻止不了自己去爱你啊…」丽哭喊著，嘶哑的声音让人痛心。 
「丽…我求你，让我看看你吧。」 
接著丽把葵手上的束缚解开，然后是眼睛上的遮盖。 
葵慢慢地张开双目，房间内的光线非常昏暗，双瞳过了一会儿便能够适应。 
眼前的是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庞，红肿的双眼仍流著未止息的泪，这都令到葵无法抑制自己，去拥抱眼前的人。 
「我从来，都是属於你的。」 
丽忍不住在对方的怀里摩蹭著，然后悄悄地叼开胸前那薄薄的衬衣，舌尖依恋地在锁骨付近徘徊。 
已经洞悉到对方的暗示，葵躺在床上，让对方跨坐在自己身上，在小腹和肚皮处烙下无数个细碎的吻痕。 
丽的吻是温柔的，他刻意沾湿自己的双唇，以防乾燥得几乎爆裂的唇瓣伤害到他挚爱的肌肤。 
柔软的触感夹杂著沁凉的泪，把室内的暧昧感进一步提升。 
「葵…对不起。」 
每一个喘息的瞬间，丽总是道著同一句说话，反反覆覆，没完没了。 
如果这是终结，大概丽已经可以怀著微笑离去了。 
他并不奢望绚丽璀灿的人生，对於现在的自己来说， 
能在最后一刻与一生最爱的人拥抱，已经无悔。 
葵，你会原谅我吗？ 
看著身下的人因痛苦和难奈而凑起的秀丽眉头，葵继续挺进最深处， 
汗水混和的味道是熟悉的，这让葵想起无数悠长的日子， 
或许属於他们的幸褔一直也存在著， 
但他们所选择的路，却没有一条能够通往那里去。 
丽的脸孔在眼前渐渐变得模糊，如水中的倒影般，如幻似烟。 
葵竭力地抬起头，按捺著从心底里剧烈地拥出来的鼓动。 
那是葵一生之中唯一一次，感受到被深沉的悲哀吞噬的感觉。

后来，世界变得异常地平静，葵感到有什麼冰冷的东西札进皮肤的深处，存来的痛感不禁令身体微微颤抖。 
朦胧间听到丽说，那是营养针。 
这不是结束，丽说，属於他们的终点站还未到来，所以他们要继续走下去。 
丽拖著疲乏的身躯，来到熟悉的大门前，按了门铃。 
良久，屋内存在脚步声，门很快便从里面被拉开。 
那是一张极为憔悴的脸。 
丽努力地挤出淡淡的微笑， 
「流鬼，对不起。」 
期待以久的人终於回来了，流鬼二话不说便上前环抱著丽。 
「欢迎回来。」 
丽觉得，自己从不应该看轻流鬼对自己的爱，纵然直到这一刻，他也不清楚自己能否给与对方平等的回报。 
「如果你心甘情愿地付出，就从不应该奢望什麼回报。」流鬼说。 
丽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流鬼，那是他这麼久以来，第一次向其他人躺开心窗。 
「如果葵要控告我的话，我已经准备好接受狱中的生活了。」丽接过流鬼递给自己的马克杯，里面盛著热牛奶。 
「如果他打算控告你的话，我一定会为你请最好的律师。」 
丽忍不住笑了，然后他才发觉自己手里的马克杯似曾相识，这和他买给葵的那只是一模一样的。 
「我之前去商场的时候看见的，想著丽大概会喜欢所以便买了。」 
「流鬼，谢谢你。」 
丽静静地闭上眼睛，然后把前额抵在杯子上，感受著让人安心的温热。 
「流鬼，我可以去一趟游乐园麼？」 
某天，丽向流鬼提出了这麼一个请求。 
奇怪的并不是丽为何要去游乐园，而是为什麼他要挑游乐园刚营业的时间，一大清早便来到这里。 
流鬼一直走在丽的身边，二人却没有说话。 
丽也没有玩机动游戏，只是一直静静地走著，也没有人知道他想走到哪里去。 
最后，他在云宵飞车前驻足了。 
「流鬼，我要向你坦白。」 
丽和葵，是在这里认识的。 
那个时候，丽是游乐园的机动游戏维护人员，负责的项目就是云宵飞车，每天一大清早，丽都会仔细地检查每一个零件，好让他们能够正常运作。 
然后在某个早上，他遇见了葵。 
那是个怪有趣的状况，葵大概是和他的高中同学一起聚旧，来游乐园玩，而且挑了一大清早的时间，乐园里仍十分冷清。 
同学们极力地把葵推进云宵飞车的入口，但葵却一脸难色的再三拒绝。 
后来葵说，原来他畏高。 
那个时候丽在控制室里看到一切，一直忍不住偷笑，结果还是出面救了葵一命。 
随便编了个理由，说组件出了点小问题，要再三检查才可以重开，简单的几句便打发了他们走。 
本来以为故事到这里来到终结，怎料葵在最后却独自跑来送了个棉花糖给丽道谢。 
那时候，他们的背后正是散发著闪耀余辉的夕阳。 
柔和的金光洒在二人的脸上，也掩盖不了从内心发自的喜悦。 
游乐园里渐渐热闹起来，二人仍然持续著他们漫无目的的踱步。 
忽然听到小孩的哭声，丽敏感地回过头，看到旋转木马旁站著一名小男孩，大概是和父母走失了，正在无助地大声哭著，连双颊也变得通红。 
丽走过去，然后在男孩面前蹲下来，把男孩一抱入怀。 
「乖，别哭了，哥哥带你去找爸妈。」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丽的心里翻起无数波涛。 
「找到了！」人群中出现了一把女声，年轻的女人从里面跑出来，来到男孩的身边，「妈妈找了你好久…」 
丽腼腆地放开小男孩，在对上那位母亲的脸的时候呆住了。 
「丽…」女人惊讶地掩著嘴巴。 
连丽也感到不可置信，为何会这麼巧。 
想到自己从前所作的事，丽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向对方道歉。 
「没事吧？」此时人群里面跑出来了另一个男人，那是丽无论过了多久也无法忘记的声音。 
流鬼悄悄地来到丽的身边，下意识地环著他的肩膀。 
葵手里虽然拿著棉花糖，但仍然著紧地把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一拥入怀。 
不久，他的视线才对上站在不远的丽。 
他在小男孩的耳边说了些话，然后小男孩便拿著棉花糖来到丽的跟前， 
「哥哥，谢谢你。」小男孩的眼睛仍然红肿著，鼻头也红通通的，丽和流鬼看著却忍不住笑了。 
「谢谢。」丽接过棉花糖，看著小男孩回到父母的身边。 
「来吧宏阳，我们走了喔。」母亲把小男孩抱起来，朝丽这边挥挥手。 
然而丽原来打算挥手的动作却在一秒间征住了。 
「送给你的，谢谢你。」葵把棉花糖递到丽的面前。 
「啊，不用客气。」丽微笑著，接过看起来像白云一样软绵绵的棉花糖。 
「你叫什麼名字？」 
「高岛宏阳。但你还是叫我丽吧，比较亲切。」 
是这样麼。 
丽看著一家人和谐地离去的背影， 
从前的愤恨和不甘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嗳，流鬼，咬一口吧，很好吃的。」丽摇摇手中的棉花糖，递到流鬼的嘴前。 
「什麼…嘛。」流鬼起初一脸窘态，正犹疑是否应该咬下去，却忽然正色地道，「吃下去以后，就不再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了对不？」 
「傻瓜。」丽轻弹了流鬼的前额一下，「我们从来都不只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啊。」 
然后他们都笑了。 
或许，许多人在彼此的生命中都是一个过客， 
但他们不多不少，也曾经在心田里互相留下最难忘宝贵的回忆。 
旋转木马的音乐悄然停止， 
曲终人散， 
这才是人生。 
【完】

S……SF……
到死还想着H，男人真是下半身生物……

楼上好极端…………咱还是很喜欢这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