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风动
你见过南方城市的艳阳天吗?前一秒还懒洋洋的舒缓绵软,下一秒阳光倾盆而下,炙热得让你难以拒绝。
我叫宁君,一个普普通通的博城人。
我的母校是博城一所公立高中。作为长盛不衰的校花一朵,我在老师同学甚至保洁阿姨如园丁般的温柔呵护下,度过了最幸福美满的三年。
只有一个人不像园丁。这三年除了成绩,只有他让我心事重重,他曾霸占我午夜的梦魇,他让无论平凡还是出类拔萃的我不敢亵渎。
高一那年的一个晚上,我收到一封信,说是有急事要商量。那时候太单纯,那么假的托词我居然信了,翘了晚自习,按照信上我见都没见过的地址就这样去了。
结果那里是一条很偏僻的破巷子,没有路灯,只有星光能让我看清来人。我被四个留着杀马特的混混给围住了,其中有一个绿头发的是他们的头,想要我做他的女朋友。我长这么大,干过农活,考过不及格,拒绝过很多追求者,却从来没有过被混混围堵的经历。那时的教育制度和现在不同,学生们要到高一结束才能获得觉醒的资格。所以那是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面对四个比我高大壮硕,还长得吓人的混混,我只有害怕发抖的份。
突然,我听见身后有人喊我:“宁君同学!”我几乎感激涕零,回头一看,竟然是我们班的班长,莫家兴。他魔法理论学得非常好,但平时和我没有任何交集。这时他就是我唯一脱困的希望。
“班长!”我声音发抖,张开口很久却怎么都不敢喊出那几个字,只能拼命做口型,“快来救我!”
我看见班长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鼓足勇气走上前,提高了声音说:“宁君同学,老班问你怎么还不回去晚自习。”
“喂,小子!”带头围堵我的那个绿头混混吼道,我看见班长被吓得抖了一下,“这里没你的事,识相的就给老子麻溜儿的的滚!”
班长又向前几步,站在那个绿头发的混混面前抬头看着他。他的个子比绿头矮了整整两个头,“可是老班要我带她回去……”他忽然目光落在绿头背后深邃无人的巷子,瞪大了眼睛喊了一声:“老班你来啦!”
“什么!”四个混混竟然真的被吓得回头,莫家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还不快跑!”
“哦!”我用我最快的速度跟着莫家兴跑起来,一回头发现那几个混混已经反应过来,骂了一声娘后追了过来。我一路几乎是被莫家兴拖着跑的,没想到他这么瘦,跑起来居然不比几个一身肌肉的流氓慢。
我们一路不要命地狂奔,不知跑了多久,我们终于逃到了有路灯的大街,这时那四个混混已经不见了。
这时手突然一凉,我注意到刚才我们刚才已经从抓着手腕变成牵着手了。手上全是粘腻的汗,分不清是班长的还是我的。莫家兴手撑着膝盖,弓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湿透了。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一个坐着,一个蹲着,在脏兮兮的路灯下,有一种同生共死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们在那里待了很久。等把气喘匀了,我才抬头偷偷瞄了他一眼。他还在喘,一滴汗水从他的侧脸滑下来,沿着瘦削的下巴,最后没在那片青涩的毛茸茸的胡须中。
我想说谢谢,但是不知怎么的,开口却变成了另一句话,“你怎么会在那里?”
“从家回学校,碰巧路过。”
“那老班……?”
“是我用来匡那群流氓的。”
“……哦。”我感觉彻底逃出恐惧了,这时才坦然地抬头看向他的脸,“谢谢你。”
“不谢。”莫家兴一只手撑着墙慢慢站起来,向我伸出另一只手,“我们快点回去吧。”
“好。”
……
在学校门口,他突然停下来,转过身,“你先进去吧。”
“为什么?”
“老师看见了不好。同学们看见了也会议论。”
想不到他还挺体贴。那时我们的汗早就已经干了,但我感觉手心里还是痒痒的。这是我第一次,牵一个男生的手呢。
“谢谢你,班长大人。”
“不用谢,老班那里我会去跟他说清楚,他应该不会再去怪你。”
“扑哧…想不到班长大人,也会跟着别的同学在背地里叫他老班啊。”
“嘿嘿……”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得腼腆。那么多年以后我一直都记得,年少的他站在一棵黑漆漆的树下,却偏有保安室里的一豆微光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得他的面庞像在发光。那一刻,风一吹,树叶沙沙响,光影交错,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为了什么喝彩。
而我,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