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就觉罗宗室，便该做个闲散风流郎，拥美婢，鲜衣轻裘，对三五狂客，啜两盏淡酒。）
（因而，科举场上，白袍更紫衣的大喜之事儿，当是同我这等人是不相干的。我额涅出萨克察，是百载簪缨的盛门，子弟不消登科，由恩荫便可入仕。我所聘的妻族，曰关氏，根基稍逊些，但也可道一句，贵邸。）
（由是，那日得两府的泥金书，道之兄弟子侄的大喜，我一时也恍惚。）

（萨克察府为此番大喜，于府门处置一竹棚，施粥放饭，贫苦者皆可食。——真真儿好事一桩。疑有唤我者，顾而笑道。）
塔娜？
（我虚长她个把月，入宗谱为兄。她素不肯以兄称，聊以我那满名坤都，充作兄长之谓。搁前些年岁，她与我长姊怀玉一众，几家宗室女颇投契，而今，当年之豆蔻娇娥，几乎尽数为妇。遂打趣道。）
今儿，也是来瞧新科进士郎？若有了中意的，便——可叫我阿玛做保，理王伯主媒。

罢罢罢，我不说——你且瞧。
（我可，不敢扰你捉婿。此话隐去不提。自古有榜下捉婿的美谈，若有合宜的主儿，无有不好——总归是陛下亲自择过的英才。）
你若问新妇，大可自个儿登门，上我那将军府瞧她去。怎这样生分了。
（前儿逢明姊，她也叨絮个不止，既问新妇品貌，又问我额涅，待小柳儿可如意否？她二人原是女学的旧友。）
左右不过是个女儿家，鼻子是鼻子，眼儿是眼儿的，叫我怎么说？

（新妇关氏，自嫁与我，母族万事通达，兄弟三人折桂，名衡者，是为武状元，想来，日后可登台阁，可见——我是旺妻之人。）
嚯——这叫什么话？我怎么就不像话了？（又添言，自辩道。）我纵是夸作瑶池里的女仙，不及你亲眼所见。
（再者，若单单是小柳儿，也罢。怀玉虽出阁数载，亦常携女归，与额涅、小柳儿三人一道相谈，如闺中的姊妹，我那好长姊，最喜说我幼时事，给她出些对付我的计策来。叫我难做啊——）
总是会见了的，贬了你听着不喜，夸得过分岂不贻笑。

（名恪者，是为榜眼，名藏者，亦得列二甲。这般高才，怎不官运亨通，日后为帝王之肱骨？不愧是，我的内弟——亦可叫我自夸。）
走罢，上我那儿歇歇脚。
（至于额涅之族，文举一甲，尽数出于此门。这样的盛景，实在是——百载未闻之荣昌。）
莫推辞的！说不准的，小柳儿——关氏该打她关府归了，叫她给你烹今年的新茶。备上几个菜，你也尝尝她的手艺。

——以上应该是第四场——

（今儿，是放榜之日。晨起，本有欲去理王府，寻显冶吃一杯东洋的酒，琉球所供，陛下赏了几家宗室，理顺二王皆有。难得的清冽，且不醉人。）
塔娜，这榜总归是与你我无干，莫笑人间举子忙的，瞧个什么劲？罢罢罢。
（可惜，我出门的迟了，这外头的人极拥挤，堵得府门外水泄不通的。这里头有的正经的举子，高谈阔论个不止，大多的，不过是寻热闹的看客。）
那道儿，人摩肩接踵的，甭去了！

（我懒怠，寻个僻静的石板坐了。她不肯歇一歇，这般好热闹的，也便由她去了。）
得，你要瞧便瞧罢——
（举子的悲喜，于我是毫不相干的事儿，可我总觉着他们吵闹。昨夜小柳儿多思，辗转难眠，说道她娘家的兄弟子侄，也是有几位来赶考——这样的话，与我额涅愈发相肖，竟说的我入睡。）
不过我说，这金榜上头，不过题个名姓乡籍，你又哪里晓得。便是这地儿你也不曾知，人更是不识得了。

（寻个铺子，买来两碗酽酽的茶来。自个儿端一碗尝了，是碧螺春。茶虽粗鄙，还尤算得清冽。她于榜下张望，高声问道。）
塔娜，可瞧见了吗？今科状元是谁？
（她也琅声来答我，仿佛说的是什么，萨克察，关家。世上竟有这样巧的事儿，这样巧——皆我顺府的姻亲？）
你说什么——
（闻她辞，是我的一位表侄儿，同我的一位内弟，骇然道。）
当真？

当真？文武魁首，真是他二人？
（衡郎品貌双全，自幼投武，想日后当是今辈之孙武。阿林阿年岁少些，我与之见面，不过寥寥无几，元丰兄好顽，虽时而出府赴宴，博交各家的宗子，平昭主到底是知他脾性的，才不肯带着他那小子。）
好！皆是英才。可惜衡郎这年岁，家里应已定了亲的，至于阿林阿，与你乱了辈分。也罢。你这姻缘，可不消单单榜上之人——
（塔娜也该着出阁，自崇章末，穆王伯薨，三载守孝已毕。可少王爷年岁轻，怎好与长姊操持此大事？）

（把茶推到她跟前去。自聘关氏，我一出门儿，来人皆满口新妇如何的，一茬接一茬，这般问，叫我头疼的很。——早先我可不这样扰旁人。今儿打趣她，解我心头之憾。）
得了得了。你可口渴？也尝尝这茶。（又随口道。）明儿各府必来报的，还是上绣坊弄两匹红绸，再买些绣片与绫罗为贺礼。
（心里已有了计较，他举子考一场科举，虽忡忡难安，这登科便白衣更紫袍、落第则怅然而返乡的，好赖也有能得了好儿的。叫我也破费。）

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