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瑞应。）
（月来青陆，姑冼应律，庭前柳尤翠，葱蒨逾平圃。我起初伴月而舞剑，待月悬柳梢，择一处亭下坐。）
（躬擐甲胄，本自矜为才高，今儿入弘文馆，见高门之嗣，方知囊橐。）
阿林阿？
（翕赫非我所求。严君皆丧，唯幼妹岚，因我二人少而失怙，遂附于睿钦主，华年修武，所求者，不过列清序，加惠文冠。）
（他不识得我，便先道了名姓。）
我乃朔客——晋北关氏，名以归藏，字连山。

【我未瞧得月色，但见一儿郎，和他剑上的凛凛清光。寻了廊下的凳，拂去石上京畿的烟尘。】
我是阿林阿，正白萨克察氏。
【他自道，原是世叔——遂拱手。】
连山叔，可愿与侄儿对弈？
【得他颔首而允。呼来小婢，持棋瓮而来。我乃小辈，径自接下白瓮，拣出一把白玉的子儿，入掌微寒。】
您先请。

（到底虚长了辈分，让不得，取来黑瓮中子，搁定。）
得。您请。
（方落子，他旋即跟上。他是萨克察之嗣，那样黄扉数辈的门第，在朝之营缮，世代而侍辇毂，此乃——我之至愿。）
阿林阿善弈？
（斗杓流转，这样晦涩的棋风，却不知，是出于何师的高徒。王谢堂前，双燕已归。暗询之。）
从前，许是由名士指点罢。

【斗柄东指，天下皆春。】
【缇室微阴，朱明执衡而未至。他瞧着轻巧，谁料得，步步迫而来。】您也善弈。
【飞莺清啭，倚雕栏，轻捻白玉子，朱红灯笼映于堂前，皎若扶桑，而我面，密云万里。我确乃簪缨之子，更教我，不肯轻易输了去。】
诚乃我师之功。语其高名，恐世人皆知——《棋经十三篇》罢了。
【嫣然而答。依所忆，掷下又一枚白子。】

（露凝碧霄，河汉耿耿。而今岁候尚早，冬袍新解，着青绒缎袍，至中宵不觉寒。）
既如此，你我便是同门。我托大，便——称你一句师弟。
（思灞桥柳未垂，春风迟，渡龙关而化肃杀。乡关远，旅燕十载不曾归，便认他乡作故乡。这帝京的富贵，晃入眼，教人不识桂殿与玉楼。）
蒙您赞，师兄愧不敢当。
（言罢，落子。）

【春日迟迟，青蕤空翠。】
【绮树映玉阶，他关氏出晋北，其地多黄沙，凄风苦，及春日尚霜氛。又曾闻他人语，他少而孤，与幼妹为睿钦主所养，大抵，朔雁难解语。】
好，我今儿不称世叔，也斗胆，唤一句师兄罢。
【倘若应了错，这局势便于我，不可收拾，鬓边汗淌，思了又思，果真是凌厉的高招。搁子，终道。】师兄，您请。

（他顷刻，便解了那、我筹谋甚久的困局，阴阳之势，极为明了。一如宝剑出鞘，闪至身前。颇踌躇。）
容我想一想，可好？
（拂一把面，如大梦而惺忪。小婢久候，忙奉来两盏清茶，遂接了来，呷一口。）
这茶甚好，你也尝尝。
（窥他面色如敷粉，想亦是为局，累之忧之。若当真输给他，倒也心平。）

【他大约为局所困，我亦持茶盏，举杯共祝，他日爵列，佩紫怀黄。颊上薄汗，也终于消退了些许。】
不碍事儿。若是今儿兴致尽了，我叫人把棋局抄去，待意兴来时，我们再续之。
【敦至，添言道。】师兄以为，如何？
【得允，唤小厮扯一张纸来，狼毫舔墨，自画些线格儿，描此残局，笑语之。】
好了，您瞧瞧可曾有误？

（共举杯，喜而笑。）愿君获隽。
（至于那残局，我亦信得过他，摆手托言，拂袖去。）

【香篆绝，收残局。】
【二人遂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