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撩帘入阁，递给我令晏递来的帖子时，正是皓月当空时，我在暖色的烛光下望着岁岁恬静的睡颜，替她拂开落在面上的乌丝，又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方去瞧帖中字）
（次日天光大亮，我赴约至金海湖时，令晏已经坐在小亭中了，也不知等了多久。匆匆抵亭中，我卸下披风，坐在她面前）
可等的急了？

【煎炉翻雪，煮一盏清茗待她而来。已难采泠泠山泉晨露，却有融雪可用，置清樽两处，文火竹汤初沸之时，便等到她来了。】您来得正好，快坐吧。
【总角昔年之事我大抵已不清，可入紫禁后与祥嫔初逢也是如此这般。围炉倾谈，那时觉得光景不过太好。】先饮一盏茶吧，时辰尚早，升平姑姑若是愿意，待会儿还可去泛舟。

（亭中小炉沸着雪水，大抵是今次方采的，新鲜的水用以瀹茗是最好，亦可入味，用起来也爽口些——我并不擅长茶道，只是跟着勒尔甘时日长了，也能说出个几句来）
（眼波流转，窥她容颜，虽是展着笑意，却不似往日般明快。双黛一凝，我拎起坐在炉上的那柄小壶，往面前茶盏中添上一回，并未回答她的话，只低眉道）
可是有心事？

【从初次的夕阳共景，无意间的玉泉山相遇，我们俩就像彼此的影子，谁会看不明白自己的影子呢？】
【只我邀她前来，本亦无隐瞒之向。风雨未收余寒，偏此料峭，残归湖边。纵得天高云阔水亦远，也眼前愁闷】我知道瞒不过你，不过我也不想瞒你。宫中糟心之事太多，值此闲时，正当开解开解。

（我知她在壸阙中当差，虽并非於宫中禁锢一生的嫔妃，然不管是何身份，在紫禁城中的日子，总归是难捱。然从前听她道，宫中尚有萨克察一族的嫔妃在，可以长辈身份照拂她一二）
（茗香袅袅，茶雾氤氲。手执白玉瓷盏，烫感没入指腹。我透过白色的雾气看向她攀愁的眉眼，道）
你说罢。
（她唤我一声姑姑，即使血缘上勉勉强强能称一句亲戚，不过如若葭莩一般——可这并不妨碍我们彼此交心）

【茶香渐渐弥散开来，在这拗小一湖心亭中，若得远观便知水天一白中惟一亭两人而已，可囿于其中，却叫人得把点滴的小心事都瞧了个遍。养性宜情吗，仿佛已没了那兴致，抬握起煮炉的双手，竟不自觉地有些颤抖。我诧异了片刻，立即将其放回火边。】我委屈！
【却好似再也无**制似的，就一刹那必得尽告知了她才算解气】我从没料想那宫中有何矢志永恒的情谊，可也没曾想到会被交好之人利用。我做错了，不仅看错了人，还伤害了自己最亲的族人。

（我虽诞於皇家，可幼有阿玛将我掩在翼下，今又有勒尔甘相护，故而，对世上诡谲的一面所之甚少，目之所见，皆为良善。可对于她所说的友谊，我大抵是可以说上一两句的）
令晏。
（我唤她的字，用很正式的语气。提起她适才因颤抖而未握住的壶，替她添茶，在茶雾中抬眼看她）
你以为的交好是什么？或者是，你们真的已经好到那个，你所认为的地步了么？

【似雨打惊雷，为她所言而顿。闭宫紧锁数日，我心中反复诘问的，只有旁人为何负我，从未想过她此刻出口的问题。随她为我添茶，缭绕雾烟席在小亭的方寸之间，浮上眼前，不禁微微闭上，是畏了那股子似杀的热气。我有些看不清她了，恰如我亦从未看清过其他人对我的心意】
我不知了。【我想求她助我解惑】那我们俩呢？这些我都从未疑过，这一次，还是错的吗

（茶香四溢，轻轻掀动鼻翼。仔细想来，我最常喝的茶叶，也不过是金骏眉而已——除了这个，勒尔甘好像没有别的茶）
你唤我一声姑姑，我与你虽说似朋友般相处，但到底是长辈情分多一些。我护你爱你，是我的本能。
（我听完她说的话，又是一笑）这不是你的错，你自己都说了，是被“利用”，并非故意为之。在这件事上，你只是尽了一个知己该尽的义务。孰对孰错，往后自有评断，又何必急于一时?

【山抹晚云微浮渐收，皓色渐起，千里澄若琉璃，手中香茗原已被添了一道又一道。于是慢慢地，沸水已歇，新滚的茶水已不再能回暖那透骨寒玉般的茶盏，炉子也慢慢冷却，新集的露水已然被熬尽了。】
我永远都信姑姑，可是我常常想着，我曾经也是那样相信她们的，若她们也能像你一样多给予我一分的信任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