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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裴府|无闷]—端惠娘子(裴知绛)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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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陵荆溪六娘裴知绛,性秉温庄,柔嘉表范,可端惠娘子。


1楼2019-07-14 09:24回复
    《无闷坊随笔》
    (一)
    我生于绥和二年的元月十五,那一天整个洛阳城都蒸腾在上元节庆的爆竹声中。我一睁眼,世界就是黄澄澄的。模糊的视线里有一盏盏流转的花灯,各式各样,有的还会跳出洞来展开令旗。可我人小手小,啊呀呀地只攥得住一只。于是往后的每一年,我的坊子里总会有一盏兔子灯。多数日子里,我在耶娘、阖府眼里也是兔子模样:总是红着眼,总不爱出声,又总是不安分,注定降来这世上福气跌宕,总得面对悲苦,最圆满不过寻到能揽过怀中的臂膀。
    许多年后我会这样想:兔子不就是要陪在嫦娥身边的么?
    (二)
    我对冬天,对雪的喜爱是记事起就有的。我最喜欢赞美我的人称我冰雪聪明,每当想到听到就会故意用鞋头“磕哒”地,走路就十分地响。听到松针被踩得沙沙,留存以得意的窃笑。
    裴府里那间坊子名叫无闷,窗外正对一树海棠。海棠无香,于是散进屋里的香味,总来自墙外的大房。
    大伯裴鸣经常外放,几个孩子都生在任上。可我生出来就在洛阳,再没见过洛阳以外的世面。有时候我去听他们讲游记,看外头的风土人情画,而后酸溜溜地想:与洛阳也没什么两样。
    ——不,自然不会一样。洛阳是安详富庶,所有的惊心动魄翻覆手腕都被默契地压在冰封之下。我听够了太平调,没把性子磨平,外头那种淳朴与放逐更适合我。
    但裴谦不这么想。
    (三)
    裴谦是我父,继妻孟平如是我母。很多年我坚信,我出生在裴谦对母亲的鲜活情意已消磨殆尽的年月,因而作为幺女,我从未将亲情受享。
    至于他为何至今都离不开母亲,只“弃子”而未“抛妻”地去了白鹿洞,我想唯一的解释是,他太天真,也太赤诚。他做不到一面享受母亲精心的侍奉,一面又背弃君子的诺言。他当然能寻欢作乐,但母亲默默忍受又无声反抗。千万别问我怎么知道这些,都是猜测。
    如果一次次地被辜负,被无视,被妥帖地寄放,你也会像我一样。想一切的源头,然后恨上源头,最终连恨也显得幼稚,只好敬而远之。
    (四)
    孟平如给我缝过一只布偶狗,很旧了,可再没第二只。以前委屈没办法藏好,还能随随便便就发泄——就摔它,撕它。某一次真扯破了口子,坊口的妇人帮我缝好。后来我没学好女红,或许有这样一种无谓的情绪。
    那位妇人王氏也是官员的继室,进门的酒席我还去吃了。她年青时很擅跳舞。当然,她那时也格外年青。
    后来熟一点,她会做点心给我吃。我很喜欢她做的点心。她也很喜欢看我吃相。我吃东西很专心,咽下去会深深地吐出一口长气。
    “真的太美味……”
    “是嘛,那再帮我吃两个。”
    王夫人的打扮很有韵味。有时起兴会教我跳舞,也不讲名称,像胡旋。她一抬手,一旋转,眼前就好像剥落了一粒粒石榴。
    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女人可以这样特别,这样美。
    (五)
    王夫人其实很少有闲暇。她总收到很多的拜帖,有几次我去找她,她就当着我的面一张张念,“户部郎中冯保……”“礼部郭侍郎……”“晋商乔庆山……”她读到这里就一连串的笑,隐约说着“如今门槛好踏得很啊!”
    王夫人只迎郎君,也不受城中夫人们待见。这一切于我是不清楚的。或也猜到,但仍只有她那里好去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王夫人教我的,是我一生受用不尽、缠绵悱恻的浓淡滋味。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07-14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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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没人时我直呼所有人的名字。布偶狗见证我所有的直白。
      深冬,护城河结冰。一个人在冰河上,推着卸下来的木轮子慢慢滑。冰层里是深不见底的黑影,气喘吁吁,我低下头对着冰河说:裴谦是伪君子。
      一个人怎样树起谦的名?不是看他做了什么,是他身边的人牺牲了什么。
      是以他的大义就如同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我是很久以后在某个夜里突然萌生的念头:如果大禹本就没想过入呢?
      脊背发凉。
      此后,我再不做旁的噩梦。
      (七)
      裴鸣外放,裴谦如愿以偿去白鹿书院做了院长,裴行致留在洛阳。裴府的屋檐漏了一大半,再怎么撑也是枉然。
      我不陪他们做长兄如父的亲亲密密好模样。虚伪,每一根头发都这样想。
      (八)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裴谦一辈子孜孜以求的不过老来做学问,朝闻道夕死可矣。而我呢,一朝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够忍受俗世的平凡安乐,作出入宫的决定也就不奇怪了。
      裴鸣评他弟弟,曰“忘乎所以”。
      我不必旁人评说,已然自判歧途,是为“不识抬举”。
      (九)
      哪里的冬都一样刮着冽风,哪里冷,哪里就有我。
      四时里只有冬才能让我透得了气,一入夏,即恨不得昏死过去。蛇才冬眠,那我是什么?
      是饿极的狼。悲苦面前,不分公母。
      (十)
      后来我渐渐懂得敬畏,不再以真名直呼一个个人物。敬畏的并非他们本身,而是因此牵动的命运。
      命运的不可知性让我爱恨交加,在它的操纵下我显露了全部丑陋的真实情绪,那些负面的、自私的、不能被目睹的。
      我敬畏这样不可触碰只能接受的命运,如同敬畏内心深处永远在翻涌不停的选择。
      后悔于我是太熟悉又遥远的词。怨恨从此远离我。我想,这样就足够一个人,孤独地撑下去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9-07-14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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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我。从来都是我。」
        1.试探:https://tieba.baidu.com/p/6174758689 (23-32L)
        “不,女科对我而言实有些难。做女官,也很有些为难我。”
        裴知绛讲得绕口,像把句子笨拙地藏进沙子里,任它簌簌从指缝漏下,等个不言自明,而后她恍然有些惭愧似的,动了动双膝,梨子捧过去。
        “儿不成才,教大伯失望。都怪阿耶太忘乎所以,连我也随了他,本性难移——这梨既然甜的很,您帮我吃?”
        她这一刻,眼里佯装着惶恐,心里分明咚咚,也极恐惧,又真想见见他真实的样子。所谓的冷对,此时剥皮见骨了。
        2.被讽:https://tieba.baidu.com/p/6164226055 (2-14L)
        裴鸣也讲这句话,以他“裴公”的眼界与尊严,容不得半点置喙。她想,她会他,是以卵击石,绝非伏低做小。那末不巧运气差,皱了他的眉头,她不难熬,总是灰心又燃。可裴知仪凭什么?于是,她便也这样讲出来。
        “哪来的底气让你这样评说?伯母且不曾这般口气,你是全数袭了大伯?”只觉好笑地,“怕是大兄也不敢这样讲!”
        好罢,好罢,此刻的锋利全因她将他们当作楚汉对界,一步步总要威胁着整盘的输赢。可若想到眼前人是所谓的亲人,是她如何也换不净的血脉,彻然翻涌出的一股苍凉就将她的笑声掐住——裴知绛定定地望着那瓶岁供,酸楚漫过眼眶。
        “你们不也就只有这一句可讲了么。真是……真是……”
        只能抽着气笑了。
        3.东风:https://tieba.baidu.com/p/6173077008 (10-24L)
        道貌岸然的大人都喜欢亲手打破再重建,如此才能捏出个称心如意的玩偶。他们管这个叫怜惜,最圆满是听掌下的人儿亲口讲出感恩。裴知绛大可直呼裴鸣裴谦裴行致这些人的名讳,却在骤然听到“东风”二字时,一身竖起的刺都颤抖着翻了面,徒留唇边嗫嚅不停。
        ——原来可以这般轻易……本来就该这般轻易。
        裴行致的人低着身子进来,不出一点儿声响地把一地狼藉收拾干净。仿佛这儿也是他的地盘,而这张冰凉的胡床是她唯一的身外之物。静寂之中,除了卷旋的风,只听得到她说:“”谢谢你。没熄。我认死理不是一两天。”
        如是她方能抬起头,转颈直直对他,口吻平常地:“大兄还打算听我说点什么?”
        相行渐远的两条线,何以能够在各自心中同属一宗?不了解的人大可如此看待,但聪明如他真能瞒过自己?那末,府中各自算计的裴家人,皆这般自欺欺人的?
        怪她认死理,不改笨拙。
        “那就等我走出去、看一看吧。”
        这里已使她迷惑几多。
        寒风中她深吸,转望窗外:“我一直希望,很多事能原原本本、天经地义。”
        再无话,送他出门。那道门他轻轻松松跨出去,她却踟蹰很久,方迈步越过——
        无条件就能拥有很多吗?外面的世界也会有轻易获得的善意吗?天经地义该受享的,天,会点头吗?
        总归,往后要一个人面对的,不必怨自己与他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07-14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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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意气:https://tieba.baidu.com/p/6155583500(14-23L)
          “女科,女科……”她闻之即叹,“多少大丈夫混不出名堂,怎地女郎便以为能夺珠?糊涂!前路未卜,入则随之浮沉,又个个气傲,料想不肯无功而返——”于是大呼,“不如我!”
          片舟中,飘摇与她执手共擎樽,
          “我不忍见柳娘漂泊十余载再悔当年。共事又如何?圣人是大唐的圣人,你我是你我。魂兮魄兮无可夺,情?留住。身?拿去!”
          面赛桃朱,神采如电,裴六娘抬指轻抵唇面:“嘘——休嗔!我没醉。”
          5.遗憾:https://tieba.baidu.com/p/6191181472?pn=6 (168-176L)
          “圣人正少年,见聪明人装疯卖傻便捧腹大笑,堪称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猜贺兰郎君的刀,砍过不少温柔可人,才仿得栩栩如生。”
          他口中三言两语勾勒出一个真实的神都,而不是眼前这个空气中弥漫着甜美风里送了太平词腔的神都。人活在歌颂的民谣里是一种无知的幸福,可醒了,也就腻了。
          “横行南北衙的二世祖会耐心地对一位世家女说笑,我便不晓得,贺兰郎君是对六娘一见钟情,抑或对裴姓格外礼待。”
          她说,
          “郎君美风仪,最好配天女。”
          每个人都不想籍籍无名度过一生,知己难觅,伯乐无踪,她甘愿以亲身试炼,博一回天下皆闻——不必知我美名,有人记我,我便长古不死。
          如此意气太多,不好。可今日听他一夸,使人动容。
          “如若早遇郎君数月……”
          莞尔,
          “六娘祝郎君沙场睥睨,万里胜常。”
          6.可悲:https://tieba.baidu.com/p/6191181472?pn=3 (67-79L)
          “好个不肯湿靴。却舍不得错过,便眼睁睁看我替你蹚这浑水一趟,涉水才想叫住我。”
          她轻扇竹叶,怪笑:“长者赐,便要食么?那梨子闻着香甜,看着香甜,听着香甜,我便吃得着么?逢人问起梨子,赞一句烧梨多汁,彼此便晓得梨究竟滋味么?”
          三问出口,郁气凝作林间白雾,将竹叶含唇边,轻轻:“大兄,你也俗气了。”
          ……
          “说给你,再换来你又一番道貌岸然的指点,称我不过自卑才会杞人忧天?”
          可笑的假设自齿间一一碾过,裴知绛仿佛看到那再真实不过的场景:他兀自挺立,流露悲悯,一如眼下!而她拼凑几成,故作镇定,连应声都喏喏……
          如不必问,自无需答。如不教闻,自无从受辱。
          “各取所需、丧心病狂,各取所需、丧心病狂——”喃喃数声,蓦地笑出,“好啊,你记,我也告诉你我怕什么——”
          她抬手,猛挥一掌,鞭他面去——当如大伯那记鞭子呀!
          “我怕你记不住我的情!你们,裴家记不牢我的情!”
          打的就是裴鸣口中这一代最深的期望,就因这期望他看她如同蝼蚁痴谈,就因这笃信他们人人视她怜悯……
          焉敢,怜悯,我?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9-07-14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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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9-07-14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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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07-14 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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