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这一场的大漠场景的戏。
剧组在空旷的平野上建了一处人造沙漠,在这里搭起摄影棚。一眼望去,边城何萧条,白日黄云昏,黄沙莽莽,了无生机,竟也十分仿真。
周允允被换掉之后,蓝兔顺理成章成了李盛郁的武替,虽然李盛郁对她厌恶妒恨到了极点,但周允允活生生的例子在前,她不敢轻易动蓝兔。
黑小虎搬了张椅子在导演旁边坐下观看,谁也不敢多问,只能在心里默默猜测,这是作为投资方的“监视”,还是作为李盛郁“男友”的探班?他这个人从出现到行为都透着诡异,众人只知道他是惹不起的大佬。
一个两个三个小时过去,火舞黄沙中,时间好像过得特别缓慢,所有人战战兢兢地,配合着工作人员和对手完成一条条拍摄,不敢多一刻的怠慢,只要有人掉链子,出现NG,就得再来几遍,谁都不想成为负累被责怪。
摄影机位下的蓝兔,正准备挥剑一击,迎风斩虚空,却被不远处的喧闹惊扰。她本想忽视那个动静,继续完成她的打戏,可不知怎地,心中的不安久久感挥之不去,且越来越凝重,竟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垂下,对着机位说了一声:“老师,对不起。”
转过头去,只见那边聚集了一小波人群,不晓得在做什么,她再定睛一看,那正是黑小虎坐着的位置!
蓝兔立即放下手中的剑,再顾不得许多,急急朝那个方向奔去,心中有了几分猜想。她早该想到的,这里是沙漠,黑小虎的体质根本不适合待在这种地方,一来就容易犯病。
她赶到的时候,黑小虎面色铁青,口唇青紫,冷汗淋漓,整个人躺在地上,看样子已经失去意识,李盛郁在他身边,眉头紧锁,神色紧张慌乱,手足无措,只干等着救护车的到来。
蓝兔判断了情势后,沉稳干练地对着所有围观的人发号施令:“散开,不要围在这里。”
她说这话的时候气场实在过于强大,人群竟纷纷散开,腾开一个空间给黑小虎。只有李盛郁不满地瞪着她,整个人岿然不动,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蓝兔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半蹲到黑小虎身边,迅速在他西装的左上角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不少颗药片,分别是红色的和蓝色的,她熟练地取了一颗红色药片、两颗蓝色药片,再取过桌子上的保温杯,倒出半杯水,就着药片给他喂了下去。
这一个信息量巨大的出格举动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尤其是李盛郁,她呆呆地看着蓝兔一步一步动作,讶色尽现。
救护车还没来,黑小虎的情况却并没有好转,他紧闭双眼,大口喘息,表情异常痛苦,双手不住地要去抓自己的衣服和皮肤,蓝兔见状,连忙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再抽出另一只手,为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口中不住地低声安慰:“没事的小虎。”
她不放心地看着黑小虎,犹豫了几下,下定决心似的,掏出自己的手机,凭着记忆拔打出一串数字。
电话的另一头,冯凯见到手机屏幕里的来电名称,险些吓了一跳,蓝兔,这个久违的名字!她就像个危险的禁区,曾给他们带来那么大的麻烦,让所有人都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他实在想不到蓝兔给自己打电话的理由,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冯凯。”蓝兔直呼其名,开门见山,一点都没有要跟他叙旧寒暄的意思:“你听我说,小虎现在在横店的大漠区这里,他的哮喘又犯了,你马上安排他私人医生过来,再带些人来接应照顾他。”
“你说什么?”冯凯大惊失色,对蓝兔打电话来的惊讶程度已经被“黑小虎出事”这样的大事完全取代,他正准备问细问,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挂断的嘟嘟声。
蓝兔做完这一切,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好像演练过千万遍一样。她凝视睡梦中的黑小虎,目光柔和而怅然,跟着在他的手背上眷恋地握了握,试图把他冰冷的手捂热,最后眉头一皱,终是狠心地抽出自己的手。
“麻烦你们看顾好他,在这里等他助手来接他就行,我有些累了,先走了。”她站起身,又恢复了平日里一贯的清冷。
“等等。”叫住她的,是李盛郁。
蓝兔不转身,也不回头,只静静等她的下文。
“你跟黑小虎,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他什么人?” 李盛郁白皙的脸上泛起愤怒的红晕,却偏偏发作不得,只能将一口郁气积在胸口。自己才是黑小虎名义上的女朋友,凭什么她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凭什么先前黑小虎要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维护她?
蓝兔表情悄然无波,无喜无怒,在听到“你是他什么人”的时候,心神微漾,眼中浮现片刻的迷惘恍惚,仿佛瞬间回到了从前,她也想问,自己是他的什么人呢。本以为已经完完全全放下,对一个亲手毁了自己梦想的男人只余下怨恨,可在看到他病痛之时,却是止不住的心疼,哪怕他不再是自己的爱人,仍旧惧怕他离开这个世界,不愿眼见他承受任何痛苦。
蓝兔啊蓝兔,你对他,总是一再的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