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中有灰尘的味道，清水百合子一向这么认为。阵雨已歇，也该重新踏上回家的路。身后的店门忽然被拉开，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下一秒，男人好听的声音响起，好似来自远方。
“小姐，你的东西落下了。”
男人笑着，伸手递过来她的熊猫挂件。不知道哪里的管道传来雨水顺势流下的响声，咖啡店外的雨篷还在有雨滴落下。
“诶、、、？”清水百合子忽然有些慌张，忙查看自己的书包，发现心爱的小熊猫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脸上的热量正以可见的速度上涨，再抬起头时看见男人的手仍伸着，手掌上躺着那只小熊猫。
“可别再走神啦。”
清水百合子赧然。
她分明不是常丢三落四的粗神经，也不是这样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今天不知怎么的了，不仅在偶尔一次自己回家的路上碰上了大雨而不得不进咖啡馆躲避，而且还这样不像自己。
趁着清水百合子将挂件重新系上书包的工夫，男人将要转身进门，继续他的工作。
“那个……”清水百合子连忙叫住他，心下却被自己下意识想要叫住男人反应惊到了。
“嗯？小姐还有什么事吗？”男人本已开门，半身已进入店里，现在重又站到清水百合子的面前，露出标准的服务式微笑。
“非常感谢。”清水百合子微微颔首。刚刚在点单时自己心不在焉，男人也没气恼，反倒是注意到自己的失神，还特地归还挂件。难怪总有同学吹这家波洛咖啡厅的甜点如何如何好吃，服务如何如何周到，那个叫安室透的服务生如何如何帅气。
想来就是他了。
“小姐客气了。”男人仍旧笑着，带着疏离。已经要放晴了，“可能会有彩虹哦，小姐如果不开心的话，抬头看看天吧。”
“不过是色散或者反射的现象，有什么好看的。”清水百合子平稳了心绪，小女生的情绪不适合她，少女心什么的，她也没有。
男人一愣，没想到眼前的高中女生竟会如此回答。“不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倒是可以一看，”清水百合子注意到自己的言辞似乎有些不妥，紧跟了一句，“我叫清水百合子。还未请教先生？”
“Lris。”男人狡黠一笑，趁着清水百合子仍在反应，早已进店，空中传来一句他的“工作繁忙先行告退欢迎下次光临”。
清水百合子轻笑一声，慢慢将挂件重新挂好，拎着书包踏上大路的时候，久违地看见了米花町上空的彩虹。
心中的乌云也已散开，清水百合子看着眼前的七彩光谱觉得格外顺眼。男人分明是知道了自己已经了解他的身份，那么那句“lris”是……送给自己？
希腊神话传说中的彩虹女神伊里斯，众神的使者，神人的中介者。这算什么安慰嘛。
不可否认的是清水百合子心情大好，脚步也随之轻快起来，梦想与现实的抉择变得似乎没有那么艰难。不得不说能得到那些女孩子们追逐的人事物的的确确有非常吸引人的地方，比如，安室透。

清水百合子后来再也没去过波洛咖啡馆。真的没时间这是其一，再没有自己一个人走路回家这是其二。其三，清水百合子有点不想承认。
近人情怯。
该不是一种喜欢。她只是个高中女生，也没有可以像其他女孩子一样花痴的权利。父亲大人总让她做一个端庄的大家闺秀，可是隔壁班的铃木园子明明也是个大小姐，过得却比她无忧无虑得多。
如果是一种喜欢呢？清水百合子苦笑。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没道理喜欢上。但她诧异自己会梦到安室透，诧异自己没能把那天的一个小插曲抛到脑后。
也诧异自己，开始期待看到彩虹。
梦想和现实，如果是那个男人，他会选择什么？
某天清水百合子坐在自家车上去参加一个所谓极其重要的晚会时托着头，百无聊赖地往外头望去，看到一辆白色的马自达跑车在路上狂飙，渐渐地近了。突然间自家车子方向不稳，清水百合子一头撞在玻璃窗上。无暇顾及司机从后视镜中投来的慌张和抱歉的目光以及紧张的问候，也无暇顾及头上的装饰是否被打乱，她只是盯着那辆马自达RX-7呼啸而去。在打起所有人都认为是真正开心的无懈可击的笑脸之前，只有一点点的时间可供她靡靡。然而这靡靡也被那个男人打断了——那一瞬间她看见了。驾驶座上男人势在必得的严肃神情和周身散发出的绝对气场，就算隔着一层贴膜她也感受得清清楚楚。
那个男人绝对不只是热门咖啡厅一个很受欢迎的服务生这么简单。
第一眼看到安室透的时候她就有这种神奇的想法，现在确定了。
事实上彩虹有无数种颜色，可是人人往往只说七种。
那个晚会清水百合子逃掉了。最终回到家迎接她的不是意料之中的严格管教，而是母亲流着泪扑过来抱住她的温暖和父亲看似十分生气却因安心舒展了眉头的表情。
其实她一直都明白，梦想只能是梦想而已。如果真的去实践，迎来的也不一定是梦的圆满，还可能会有梦的破裂。
也明白，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能相交，彩虹的颜色也永远不会乱作一团。

“小姐，这是你的芝士蛋糕。”
重又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时，清水百合子有种时光荏苒的错觉。
正因为没有什么交集，他不会跟她寒暄。
“好久不见，安室先生。”她笑着对拿着托盘的安室说。
门外大雨的声音响起，安室透笑着看向清水百合子的眼睛，“lris小姐，这次又送来神的什么旨意？”
原本只是带着“同学推荐说新出的芝士蛋糕真的很好吃”的想法踏进了波洛咖啡厅的门，当然也特地看了天气预报说是今天会有阵雨。
何况这是最后一次了。
清水百合子环视了四周，不是热门时间，店里只有她一个顾客，另一个女服务生在吧台那里工作着，“再来一份，我请你。”她示意自己面前的座位。
“小姐是要我工作时间偷个懒了？”
“满足顾客的需求也是你的工作。”清水百合子抿了一口咖啡，故意不和安室透对视。
等到安室透真的端了和清水百合子一样的点单坐到她面前时，刚刚还在心里乱撞的小鹿忽然安静下来。“梦想和现实，安室先生会选择什么？”
对于这个男人来讲，自己只是他遇见的无数平常顾客的其中一个。他对所有人都是体贴入微，安慰心情不好的顾客、归还顾客掉落的物品、满足顾客的需求都是他认为理所应当做的事情。他们的关系不会因为她和安室之间有个关于彩虹的秘密而变化，清水百合子很明白这点。
“看小姐自己想选什么。如果是我的话，我选现实。”没有“怎么问这个”之类的反问，也没有“我不知道”这样不负责任的回答，他也没有说“把梦想成现实”这种鸡汤类的话。只是果断，简洁和若有若无的疏离。
清水百合子忽然笑了，“我也是。”
“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彩虹呢？”安室透忽然往窗外望去，清水百合子抬眸看到安室透的侧颜，心狠狠地动了一下。
她闭上眼，不断地跟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或许吧。”出口是异常冷静的声线，听不出情绪，“波洛要不要考虑开个跨国连锁？英国可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甜品了。”
安室透转头，明白清水百合子话里的意思，“不同的地方总有不同的味道。”
“不一样的。”清水百合子摇摇头。
雨早已停了。
“如果开心的话，甜品都是甜腻的。”安室透吃完自己的那一份，瞧见眼前的女孩正在走神。
清水百合子回过神来，笑开，“无论是梦想还是现实，其实我都挺开心的，”她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起身，“安室先生也一起去看看有没有彩虹吧。”
店门上的铃铛又响起来，清水百合子和安室作别，踏上了和上次一样的路。
安室透目送清水百合子离去，看着她比起上一次已轻快许多的背影，笑意盈盈地轻喃道，“希望你找到自己在追寻的那个答案，Miss.lris。”
清水百合子自是没有听见。再抬头时，一道七彩桥梁已经横贯在米花町的上空，回头一看，咖啡厅的雨篷已经收起，身穿白衬衫系着围裙的男人站在店门口环着胸，抬头看向天，唇边弧度煞是好看。
清水百合子站定，看着那道自己期待着的彩虹，“原来不只反射那么简单啊。”
真好。
就在此刻此地，我跟你看着同一道彩虹。
FIN.
By Sakura
2019年6月30日

Notes
“彩虹”的灵感来源于最后一段时间学校里看到的那道彩虹。挺久违的。
当时想到的是“就算没有待在一起但是此时此地我们透过各自的窗子正在看同一道彩虹”。校园恋情中真的算是学生时代浪漫的事情了。（啊我只是觉得这个情景真的很棒，自己没有浪漫的对象啦）
后来脑子里就蹦出一句话，“安室先生：我想跟你看同一道彩虹”。
百合子可能是喜欢安室，也可能是青春期的悸动。当然安室不可能知道百合子丰富的内心活动，设定就是“你我本没交集也不会有交集但是我在意你是我的事情”。
百合子就是在找一个人生的答案而已，也不是说一定要做出一个选择。她过得也不苦逼，就是比同龄人想得多一点见识得多一点更成熟一点。遇到的洞察力一流、善解人意、帅气的安室先生，也算是她寻求答案路上的一盏明灯吧。
那么，希望大家都可以跟喜欢的人看同一道彩虹。

板凳！

看完突然想到一句话“我们不过是彼此生命中的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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