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王子被救回王宫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哈哈魔法师对外宣称是女巫下的恶毒诅咒让刚变为人形的王子身体虚弱,可只有捷克自己清楚,事情的真相是他并不愿醒来。他躺在阔别已久的柔软床铺上,执拗地做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昔日记忆重现,他漂浮在广袤云海之上,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静静观看。十年来他一直被囚禁在陌生的躯体里不得解脱,动物的脑子里没有高度复杂的神经网络,他失去了人类与生具有的思维能力,只残留有几种猫可以掌握的简单情绪。他找不到心中不甘和愤怒的源头,他不懂自己绝望的泪水为什么而流,对一只猫来说这样的日子太过痛苦,于是兽形的他选择将原来的自己彻底遗忘。多么讽刺,他甚至已经开始享受作为一只畜()生的生活,偏偏这时他重获自由。时隔多年他开始重新学着思考,过往的时光宛如倒带一般在他眼前回放,他沿岁月印下的深刻足迹逆行,缓缓走回沉寂已久的悠长岁月里。
他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毛发纠结,骨节突出,与疯疯癫癫的女巫同住在一座有许多房间与阁楼的老旧城堡里。巫婆、黑猫和古堡是童话故事的标配,现实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并不是女巫的宠物,女巫给他变形也似乎并不是为了羞辱而只是兴趣偶然所至,此后她便恢复对一切的漠不关心。不像传统女巫一样热衷于配置魔药或折磨别人,她最常做的事情是整日整日跪在布满厚厚灰尘的地板上自言自语,干瘪的两颊依稀残存着昔日甜美笑靥的影子。依靠着魔力她才没被饿死,当然也无暇顾及捷克的死活。古堡年老失修,阴暗无光,捷克被下了禁咒无法逃脱,只能不分昼夜潜行在黑暗里,以捕获营养不良的小老鼠为生。他曾偷听到过女巫念叨的琐碎词句,结果大失所望,女巫并不是在向神灵虔诚祈祷,而是执着于意义不明的晦涩词句:
“阴霾渐袭,歌声冰冷撕裂天边。”
“毁灭之轮越转越快,麻木的世人置若罔闻……”
女巫大多数时候甚至意识不到捷克的存在,她投向捷克的目光总是聚焦在更远处的虚无,只有一次捷克追捕猎物时从她眼前飞奔而过,无意间打断了女巫的专心祷告。女巫尖叫一声,用干枯的手指紧紧掐住了他的咽喉。黑猫发出凄厉的嚎叫,女巫视若无睹,眼球凸出,两颊的肌肉古怪地抽动,嘶哑的声音带着癫狂:“我们都被世界抛弃了,你知道吗?他们将我流放,我就要让你和我一起腐烂掉!”黑猫被蛮横地扔到地板上,大口大口贪婪喘气,女巫瘫倒在地,双手蒙住脸,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他是被一个少年救走的。那个少年动作轻盈,五官清秀,有着不羁的紫色短发。他巧妙地躲过了女巫设下的所有魔咒,来这里寻找传说中摩尔王的宝藏,不出意外地一无所获。这时的捷克已许久没见过外人,脑中一片混沌。一只猫不知道古堡内外的区别,他没有触及过自由,于是认为不管在何处生活都一贯糟糕。他麻木地看着RK检查装备准备离开,不出意外的话曾经的捷克梦寐以求的逃脱机会将白白溜走,这时RK身旁的拉姆认出了他,这只瘦到脱相,眼神呆板麻木的黑猫。鲁比用金色的叶子试探性地扯住了他主人的衣襟:“主人,那好像是捷克王子。”
少年老成的怪盗故作苦恼地敲了敲脑袋:“那么,看在那个麻烦家伙的面子上……”他毫不介意地将肮脏的黑猫抱在了怀里,带他逃离了禁锢他十几年的囚笼。
梦境变换。这次他是还没有被女巫抓走的年幼王子,为了逃避庄园下一任继承人必须修习的繁重课业,带着走路还有些磕磕绊绊的妹妹躲藏在城堡露台上。彼时的么么公主尚且年幼,完全没有长大后治理庄园时周身从容不迫的尊贵气度。扎着酒红色马尾辫的小姑娘紧紧圈着怀里的洋娃娃,在夜晚的寒风里被冻得鼻头发红。哥哥把准备睡觉的她从床上拉起来,说要带她去见识庄园最最有趣的东西,殊不知那只是捷克为了拉她一同夜游的拙劣借口。这样子就算我们被抓住了,父亲也会惩罚地稍微轻一些,毕竟又不是我一个人犯错。捷克轻快地想。
成功脱逃的刺激和兴奋劲还没有过去,捷克就被身旁的妹妹吸鼻子的声音不情愿地带回了现实。小姑娘乖乖遵照哥哥的指令,静悄悄蹲在露台的墙角不敢吭声,可是她被捷克临时起意拽来时只身着一件单薄的丝质睡衣,现在正冷得瑟瑟发抖。
“你怎么忘了穿衣服?真笨!”捷克压低声音,有些心虚地将自己的失误推在妹妹身上:“喂,你再这么吵,我们就肯定会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