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挚爱*良颜【文】留歌行(卷一·与子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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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青、双少组同时镇楼


IP属地:北京1楼2018-12-27 22:09回复
    二楼沙发共坐,恭喜秦六出前传,恭喜少(童?)年二师公上线。


    IP属地:北京2楼2018-12-27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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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占一层?


      3楼2018-12-27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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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说明:
        本文为(暗黑?)半武侠半历史风格,天雷滚滚,为防秦六打脸,就赶在正片之前发了。文中部分情节设定在秦五上线之前,与动画的不同之处非常多。如果不介意,就可以继续看了。
        以上。
        打卡纪念:2018年12月27日,戊戌年十一月廿一
        (我就是要和秦六比谁快,写到哪算哪吧


        IP属地:北京4楼2018-12-27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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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在很久之前的)文案:
          从覆巢少年到大汉留侯,
          从顽皮学徒到千古谋圣,
          张良这一路上行过多少地方的桥,
          看过多少次数的云,
          喝过多少种类的酒,
          又唯一爱过哪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张良,颜路,卫庄,伏念,嬴政……大秦诸子百家风云聚会。且看乱世之下,造就几多英雄?且看群雄之中,谁作当世之主?
          顾兴衰兮岂无凭,留不得兮且歌行。


          IP属地:北京5楼2018-12-27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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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歌行
            卷一·与子成说
            第一回 秋风浸台下
            “请。”
            “请。”
            鼓声起,校场中央两名武士一着铁甲,一着皮甲,相对行过揖礼,然后同时手按兵器各自向后跃开一步。
            鼓声镗镗,二人视线相胶,势如在弦之箭。那铁甲武士剑已出鞘,猱身提踵,似欲寻隙抢攻;那皮甲武士将丈二长戟横在身前,危立不动,看来抱持守势。剑光忽闪,人影飞纵,只见铁甲武士率先挺剑中宫直进。那剑长约三尺,宽可盈寸,如玉如雪,若虹若波。皮甲武士持戟迎送,仗长兵之利,遥相击刺。这长戟乃精铜所铸,递送之间竟丝毫不颤,可知分量甚重。铁甲武士剑招使老,被轻松撞破,戟刃便刺向肩头。铁甲武士避无可避,只得运足内力将剑挥了三挥。只听“嚓嚓嚓”三响,铜戟竟被利剑斩作四截,来势遂解,铁甲武士趁机再攻,将皮甲武士逼得连连退却。
            场中战局,悉数落于校场北边点兵台上端坐观望的众人之眼。
            东向首座上是一名身材精瘦的中年士人,他正冠肃衣,双目如潭,嗯了一声,悠悠叹道:“好剑。”
            南向正中身穿冕服、垂袖而坐的圆脸君王听闻此语,不禁面露得色,接道:“小国子民,礼节荒怠,故让大国来使见笑。”
            东向次座的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锦衣少年随即朗声笑道:“大王莫要妄自菲薄,咱们李大人方才称赞的是剑。世人皆知,贵国利剑路断牛马,水截鹄雁,击则必杀。”话中却在暗暗嘲讽此大王乃小国之王,国中无人,白白浪费了这好剑。
            君王未解其意,西向首座上一名面貌清癯、风仪严峻的缁衣官员不疾不徐道:“剑乃君子之器,君子有好生之德,何况邦交大事岂可儿戏。”
            锦衣少年抿唇不豫,瞥见那君王目不转睛注视场中,兀自微笑着连连点头说“好,好”时,又挂出一丝讥诮。
            鼓声殷殷,那皮甲武士失了武器,被铁甲武士逼至场边,门户洞开,险象环生,但步法匀净沉稳,似尚有余地。铁甲武士欲求速胜,剑招便出得一招疾似一招,挑、戳、点、刺,步步急趋,剑尖幻化出寒芒点点。皮甲武士且避且退,紧要之时便以手中剩余的半段残戟略为抵挡,然那剑刃极利,每挡一次必将戟柄削短一截,很快戟柄所余无几。皮甲武士不敢再迎面硬格,便一味抽身闪躲,与铁甲武士始终间隔半步之远,铁甲武士屡屡进逼,却也近身不得。二人如此你进我退,竟绕着校场打起转来。
            点兵台上诸人皆看得分明。西向有人笑道:“贵国高手手上留情,脚下倒快。”便有人应和道:“称高手似不尽意,不如称高脚更妙。”座中一片低笑,缁衣官员出声咳止。对面的锦衣少年不恼反笑道:“不然,不然,两兵相斫,方见其利。再削铁如泥的宝剑,削不到实处也无可奈何。”大王见铁甲武士处处占尽优势,本来暗暗作喜,听到锦衣少年的话,又皱眉搓捻起袖口。
            被称作“李大人”的中年士人正容道:“武斗靠的是勇力。习武之人太过依赖利器,往往不是好事,齐国的技击,魏国的武卒,都曾所向披靡,难道仅仅靠铠甲之坚、兵器之锐吗?”
            锦衣少年一怔,随即笑道:“李大人所言极是,星魂受教了。”
            缁衣官员暗叹一声,沉声道:“楚庄王曾说‘夫文止戈为武’。又说‘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财者也’。晋灵公残暴奢侈,晋人不附,楚庄王北上伐晋,途中攻打向晋背楚的郑国,围郑都三月秋毫无犯,于是郑人肉袒掔羊以迎。后来楚庄王饮马黄河,灭萧平宋,诸侯侧目,最终人亡霸灭。因此普通人练武,为的是强身护体;国家修习武备,为的是定国安邦。若怙恃勇力而抛弃仁德,就算逞一时之霸,又岂能造千秋之功?”
            李大人点头道:“说得有理,的确如此。想来贵国举国莅临郑都之时,郑人一定也肉袒掔羊以迎。”
            缁衣官员正衣危坐,不复多言。


            IP属地:北京6楼2018-12-27 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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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声如瀑,铁甲武士久攻不下,气息渐渐急躁起来,皮甲武士反而越发稳健扎实。他见铁甲武士一套剑招从头使到尾,又从尾使到头,待使第三遍时破绽已明,闪避得就越发轻松容易。铁甲武士见自己剑路被料破,心中先怯了三分,出手更见粘滞。又周旋十余合,铁甲武士气喘如牛,落招已然七零八落。皮甲武士忽然转守为攻,垫上半步,抬手将所剩戟柄全力掷向铁甲武士眉心,带起猎猎风响。铁甲武士始料未及,闻风辨位,仓促举剑又劈。他余力殆尽,这一劈全赖剑利。那宝剑竟非凡物,戟柄“铛”地触之即断,然其余势不消,反将铁甲武士撞得手臂麻软,身子也跟着晃了几晃。皮甲武士早伺在侧,此时箭步上前,劈手夺剑,顺势横剑抹过了铁甲武士的咽喉,鲜血如泉,生死瞬分。
              鼓声暂歇。
              皮甲武士转身,立即有人抬走铁甲武士尸体,抹净地上血迹。皮甲武士反手背剑,从容走到点兵台下,立于阶前,弯腰打了个拱。
              台上睹此剧变,率皆无言,东向李大人等神色如常,西向众人却面色不虞。大王懊丧地挥挥手,台侧侍立的一名四十岁上下的高个儿武官高声宣道:“第一场秦武士胜!秦韩武较第二场,二对二!”
              分列校场两边的两班武士,是参加武较的秦国武士与韩国武士:秦国武士皆着皮甲,人数约有十余;而韩国武士皆着铁甲,人数约四五十。此时两拨人中又各有二人领命出列。
              韩国一方上场的是两名厚甲剑士,手中所握,皆为上窄下宽的长柄重剑。秦国一方上场的两名武士,衣着与先前那人并无不同,只头上多戴一顶麻布圆冠,一人持铜钺,一人持铜剑。
              鼓声再起,双方躬身礼毕,韩剑士二人从两翼先发攻至,剑沉势猛,呼啸如雷。秦钺士在前,先将双剑挡开,他膂力强劲,韩剑士均被震得退开一步。秦剑士已从秦钺士肩侧将铜剑递出,袭击一名韩剑士心口。另一名韩剑士上前来救,双手举剑下劈,秦剑士恐铜剑被断,迅即收回。韩剑士见秦武士有所忌惮,遂配合同进。秦钺士执钺抵挡,不过数合,铜钺亦为韩剑斩断。
              秦钺士大喝一声,抛下残钺,合身扑上,顷刻间身被数处剑伤,血肉横飞,却只进不退。韩剑士被这般不要性命的强蛮打法所惊,竟一时失措。秦剑士趁机绕至其后,蓦地里纵剑贯入一名韩剑士背心,剑应声透胸穿过。
              另一名韩剑士见同伴惨死,浑身抖如筛糠,慌忙转身夺路而逃,惹得场边观战的秦国众武士哈哈大笑。秦剑士弯腰拾起死去韩剑士身旁的重剑,掂掂分量,随即全力将重剑与铜剑一齐掷向逃走的韩剑士。那铜剑去势甚急,却偏了几分,只从那韩剑士胁下划过。韩剑士噫了一声,跌倒在地,恰处在重剑剑口所指之下。可那重剑毕竟极重,飞到中途力竭,沉坠在韩剑士脚边,竟让他捡回了性命。
              此时韩国众武士见连输二场,恼怒大哗,便又有四名武士跳上前来,叫道:“领教壮士高招!”将手无寸铁的秦剑士与重伤的秦钺士围在中间。众秦武士见状也纷纷抽出兵器围上来,对着韩武士高声叫骂。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断然喝道:“武较场上,当守武道!”便有个人影兔起鹘落,矫捷地越过人墙落在包围中央。这人身着秦甲,二十来岁年纪,方面阔耳,中等身材,腰间佩剑,似是低级将官。他叫那秦剑士扶秦钺士退下,又叫一众秦武士走开,扬起下巴冲韩武士道:“你们一起上罢!”
              韩武士列中走出一个身材壮硕、脸孔黧黑的大汉道:“且慢!”亦走进圈内,道,“秦国的壮士,没有大王命令,不能擅自打架。”
              青年秦将打量他一眼,哈哈一笑道:“也罢了。”于是走到点兵台前,落剑行礼道:“小卒替代受伤的兄弟前来致谢大王。”
              那大王乃是韩国国君韩王安。韩国先祖原为晋国大夫,自韩景侯始封国,历时一百六十余年,传到韩安已是第十一代。韩王正感心烦,随口道:“秦壮士勇力过人。”青年秦将道:“多谢大王称赞。”韩王也不再理。
              高个儿武官又宣:“第二场秦武士胜!秦韩武较第三场,四对四!”
              青年秦将道:“秦国人少,小卒愿以一对四,领教高招。”
              韩王吃惊,精神大振,顾左右道:“这……不妥吧?”


              IP属地:北京7楼2018-12-27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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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王左侧西向座上群臣,都是随韩王一同会见秦使节的韩国重臣,左首缁衣官员,乃是相国张平。张平其家,是韩国有名的国相世家,张氏先祖历相五王,张平之父张开地,曾相厘王与桓惠王两代国君,一时风光无两。张平子袭父业,年过而立,就被韩安任命为相国,至今已五载。然而韩国自襄王以降,积患日深,国力日衰,只能仰他国鼻息,苟延社稷。张平生逢乱世,纵然有心作为,也时常自叹无力回天。而此时此刻坐在对面好整以暇的李大人一行,即是强秦派来韩国的特使了。
                李大人名叫李斯,字通古,原为楚国人,后来去楚归秦,官至廷尉,很得秦王嬴政赏识,曾游说于东方六国,因此很有些名气。而他身旁的锦衣少年星魂则令人如隔迷雾、如临深渊,观其形容不过十三四岁,本该朝气蓬勃的年纪却面无血色,神情诡谲,实在怪异极了。至于其他从属,皆是无名之辈,故而无话可表。
                张平便向李斯道:“比武之初立规在先,朝令夕改,恐不知所从,上使出身法家,应当最明白这个道理。”张平说的法家,是当世十二家之一。其时列国称雄,各路学家、流派争论不休,除了著书立说、参政言世,其武功修为也各有千秋,号称诸子百家。其中又有彬彬济济、领袖群伦的十二家,法家即为其一。李斯是法家名士,与韩国还颇有一段渊源,但正因此故,三天前他到达韩国郑都求见韩王,却被拒之门外,直到送上一封“唇亡齿寒”的奏表,昨日早朝才得以入见。不料李斯一见韩国君臣,不谈渊源也不讲德义,偏要比武论道。韩国这些年虽江河日下,但“劲韩”威名尚存,又岂肯示弱于人,当即双方约定按江湖比武立规,今日同来校场一论高下。
                果然李斯答道:“他一未弄虚作假,二未使诈伤人,三未抗命不战,只是不自量力,不算坏了规矩,且遂他罢。”
                张平道:“以多欺少,胜之不武,何况刀剑无情,烦请上使三思。”说话间却是神情凛冽地瞟向那青年秦将。
                青年秦将笑道:“比武场上各安天命,若遇强敌,酣战力竭而死,再快活也没有了。只是兵器不相当,拼起来难免不好看,小卒想借贵国的剑用用。”
                韩王笑道:“好,好,你自去挑,若能胜得,剑就赏与你了。”
                青年秦将道:“多谢大王。”礼毕掉头回阵。众武士早已列队退开,只余方才的四名韩剑士在场中。有韩武官引他去选剑,他也不挑,只要了上一场韩剑士使过的两口重剑,双手各执一把,随意架在肩上。
                高个儿武官大声道:“秦韩武较第三场,秦一人对韩四人!”
                四名韩剑士闻令,不待鼓响,便拔剑连声呼喝着一拥而上,在四方八面剑剑交错,围成一道剑网。那青年秦将亦是一声断喝,双手持剑以拒。韩剑士去剑极快,只见剑光,不见剑招,剑圈越缩越小。青年秦将游走于四人缝隙间,一招一式亦不甚鲜明,只见那沉重的韩剑在他手中竟十分趁手,以一敌四,丝毫不落下风。
                星魂咦了一声,道:“这小将使起剑来很是特别,防有格、拨,攻以扎、刺,时圆时直,虽然使的是剑,却更兼采刀枪棍鞭诸般兵器之长。他方才架剑拦截的一招,像是枪法,随后抖剑直入的一招,又像棍法。能将不同兵械技巧使得如此圆融,除了兵家的技巧派‘关中兵王’座下,我看无人有这本事。但这小将如此年轻,却又不像。奇怪,奇怪!”
                座中精擅武学的寥寥无几,但“关中兵王”的名号却有不少人识得,当下一片啧啧之叹。有人说:“关中兵王,那不是秦国上将军王翦的尊号吗?”另有人道:“我听说关中兵王只爱做将军,不爱收徒弟,这小壮士恐怕是另辟蹊径。”也有人说:“与咱们普通卒子比武过招,居然劳动关中兵王门下大驾,嘿嘿,大秦使者太瞧得起咱们啦。”
                星魂神采飞扬地注视二人动作,口中念念有声。
                又缠斗数合,青年秦将举剑奋起上挑,却是迅捷无俦的剑招,左手击一,右手击三,倏忽又变,灵活至极。顷刻间四名韩武士相继惨嘶,轰然仆地。众人上前查看,都倒抽凉气,不寒而栗:只见他们四人皆被从额头至小腹正中豁开一道血口,目眦尽裂,模样极尽狰狞可怖,胸前铁甲碎断,竟形同虚设。余下的韩武士冷汗覆额,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再敢动作。
                那秦将倒提双剑走到点兵台前,剑尖兀自滴了一路血迹。他随手将剑扔在脚边,躬身行礼。韩王被他大杀四方的壮举所惊,一时作声不得。


                IP属地:北京8楼2018-12-27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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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魂率先道:“我听说‘关中兵王’座下只有杨樊羌辛四位弟子,皆成名已久。你的武功不逊于他四人,难道是兵王新收的关门弟子么?”
                  韩国众臣惊魂甫定,见星魂全无先后之礼,不由忿然,但又不好发作。
                  秦将答道:“小卒上造王贲,武艺乃是家传。”
                  星魂向他细瞧一眼,恍然笑道:“怪不得,怪不得,兵王生得好儿子,哈哈!”
                  李斯面露欣许之色:“武成侯教子有方。”
                  这时韩国众臣之中才有人出声道:“‘关中兵王’名不虚传,不要说以一当四,就算当百当千,也不在话下。今日是咱们韩人不自量力了。”弦外之意是说你们秦国既然恃强凌弱,我们韩国也无可奈何。
                  王贲道:“家父常说,生为关中人,只做大秦事,这‘关中’二字,他还当得。至于兵王不兵王,都是唬人的玩意儿。”
                  又有一个四方脸、三绺长须的绛袍韩臣道:“我闻贵国计功授爵,分十八等,以公士为最末,上造次末。王翦将军威震六国,位列上卿,王小壮士艺压群伦,却只是个小小上造,可见贵国用人,多有屈才。”
                  李斯道:“韩司徒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从商君变法以来,凡我大秦子民,不管是布衣黔首还是公卿之后,只有上战场斩杀敌首,才能换来爵禄。‘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我记得这是贵国公子非的名言,然而公子非的法,在贵国似乎不大受重视,真正行之不怠的,却是我大秦啊。”
                  韩司徒名叫韩琦,是韩王的从兄,官居司徒,地位仅次于相国。听了李斯这番话,怫然哼了一声,道:“李大人贵为廷尉,却还时时不忘公子非之法,真不愧同窗多年,相知甚深。”
                  李斯也不以为意,转而向韩王道:“大王,还是继续比武罢。”
                  韩王面上阴沉沉的,不知是为了武较输得颜面扫地,还是为了方才李斯和韩琦的争论。他抬手召来高个儿武官到面前,吩咐道:“传旨,下一场胜者赏五十金。”
                  高个儿武官依言宣旨,韩国四十余名武士当中一阵推搡,竟无人出列应战,另一边的秦武士见状又是哄笑不止。
                  韩王瞪了瞪眼睛,道:“胜者赏百金。”
                  高个儿武官又宣,这时先前那名黑壮大汉出列道:“末将荆人无夜,愿意出战。”
                  韩王见他膀阔腰圆,腰缠一把径圆尖锐、莹白森然的弯刀,凛凛生威,不由目光一亮,喜上眉梢:“好,好,你好好地打,若能取胜,再赏爵一级、邑十户。”
                  无夜抱拳弯腰道:“多谢大王。”
                  鼓声又起,无夜与王贲相隔十步,对立于场中。王贲仍手提一双重剑,笑道:“这次总不是四个打一个了。”无夜道:“兵王的令郎,家里连件像样的兵器也拿不出来么?”王贲听此奚落,不怒反笑道:“说得好。”说罢随手将双剑远远地向场边一掷,双剑也不打旋儿,笔直飞过半个校场,最终竟“卜”一声连柄没入场边夯实的沙地。台上观众皆作惊奇,星魂叹道:“真奇才也,兵技巧派一向以外家功夫见长,不想内功修为也卓有所成。”可知这看似随意的一掷,实际已在剑上贯注大量内力,否则仅凭剑利,绝不能如此。王贲又一招手,一名秦武士走上前解下自己的青铜佩剑递给他。王贲伸手接了,垫步挺剑指向无夜。
                  二人兵刃相接,无夜双手握刀,刀头带风,一招一势,大劈大砍,颇为古朴蛮横。其时中原武人多用剑,各家各派大都有成名剑技,使刀的门派却极罕见,更遑论如此形状特异的弯刀。王贲有意探他家数,是以蓄力不发,只一味引他发招来攻。无夜一刀一刀生涩地劈来,全不连贯,更看不出什么路数,但刀随腰转,浑厚灵敏,殊有威胁,几次将王贲逼得非出力招架不可。
                  星魂奇道:“这刀法好怪,浑不似中原家数。”
                  李斯道:“不止刀法,刀也大有来历。他既自称荆人,荆有百濮,在汉之南,濮人曾随武王会誓于牧野,以象齿、文犀、翠羽为献。我看这刀就是濮人特有的象齿刀。”
                  星魂目光一亮,道:“原来如此。我还道韩国有心容让,不肯出人,这位无夜总算有些意思。”
                  王贲待十余招过,忽然发足疾奔,绕着无夜滴溜溜转起圈来,间或一剑刺出,不待刺到却又收回。如此急送急收,为的是使对方疲于招架,从而露出破绽。无夜哼了一声,收刀不动,只守门户。王贲见用意被他料破,再攻无用,便罢剑跃开。
                  众人见二人旗鼓相当,此战不免又成久战,不由各自焦急。惟有星魂双目灼灼,口角噙笑,倒盼望打得越久越好。
                  王贲调匀呼吸,吟剑又上。他剑术中既融合刀枪棍棒诸般武器精要,招数变化繁复无比,一柄剑在他手中,就如同幻化出十几样兵器同时进攻。无夜纵然敏于御敌,终也难敌。数合之后,王贲铜剑自象齿刀刀脊下穿过,刺中无夜肋下,剑尖一颤,即又缩回,竟不能伤。无夜微微一笑,举刀向王贲头顶劈落,王贲疾步撤至三丈以外,叹道:“好横练,好硬功!”目中溢出赞赏之色。
                  原来无夜虽刀法有限,却另练得一身横练功夫,全身硬如铁石,王贲剑尖一到,他肌肉自然生出抗力,将剑弹开。这横练功乃是濮人常年与犀、象杂处搏斗而练就的外家功夫,与内功高手凝聚内力由内而外地拒招截然不同。但练内功尚有依靠天资或机缘而一日千里的,练这横练功却非数年血汗累积不能成就。
                  无夜听他称赞,便收了刀,点一点头道:“你比我强,我认输了。”
                  二人步至阶前。众人因隔得远,对他二人对话不甚了了,正为忽然停战而大感奇怪,只见无夜单膝跪倒,道:“末将输了,有负大王,甘心领罚。”
                  韩王浑摸不着头脑,但听说输了不免心急如燎,连声问道:“我瞧你正战到好处,如何便输了?”
                  无夜道:“他先斗败了四人,又跟我打,是我占了便宜,因而先输三分;他剑法精妙,我挡不住,给他刺中,再输三分;他刺我那一剑只用了两成力,我躲不开,我拿刀劈他没有容情,他却躲得轻松容易,我又输了三分。若还打下去,我被他刺上十剑八剑,也未必活得成了。”
                  韩王张口结舌,道:“那……那加起来只有九分,还有一分当作何解?”
                  无夜未答,星魂笑着抢道:“还有一分,就输在势上。贵国的武士诚然神勇过人,然而重赏之下,逐利之心大炽,在气势上已然落了下乘。势者,胜众之资也,”说着又向韩琦一挤眼睛,“这也是你们公子非的名言呢。”
                  韩琦愤怒地一摔衣袖,坐在他上首的张平垂目不语。


                  IP属地:北京9楼2018-12-27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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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王怏怏不乐,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又指指王贲道:“壮士名门之秀,赐百金。”
                    王贲拱手道:“谢大王,不知贵国可还有其他高手愿意赐招?”
                    韩王愕然道:“怎么,你还要打?”
                    王贲道:“我大秦的勇士不战不还,千里至此,惟愿一败。”
                    “这……”韩王向高个儿武官递个眼色,高个儿武官走到台边,扬声道:“大韩武士,谁可出战?”连问三遍,竟再无人应答。
                    韩王面色微窘,这时无夜忽然说道:“末将听说我国名声在外的高手,十有七八出自流沙,若论武功精深,莫过于流沙四劲。四劲当中无论哪个到此,相信这些秦国武士都不是对手。”
                    韩王困惑道:“流沙……四劲?是你军中的卒伍吗?为何今日不到场出战?”问的是高个儿武官。
                    高个儿武官是韩国王城将军申犰。申氏也是韩国传承百年的贵族,历代多出武将,申犰正是韩安最信任的宿将,现任王城将军,护卫郑都。其时韩国国土支离破碎,唯有郑都、南阳二地可为倚仗,王城将军的地位不言而喻。申犰手下精兵最多,此次参加武较的韩国武士,一应是他亲手挑选。
                    申犰躬身答道:“流沙并非军中武士,而是个江湖组织,素来行事诡秘,只听命于流沙之主。其中武功最厉害的四人,合称‘流沙四劲’。但据臣所知,这流沙的主人,正是……”
                    韩王见他迟疑,又连声催问,申犰只得答道:“传闻中的流沙之主,正是大王的王叔公子非。”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表情各异,有惊愕,有茫然,有捉摸,有哂笑,实在精彩极了。
                    韩王大惑不解,这时张平从座中站起,走到台中央拱手而立,道:“大王容禀,公子非在先王时就退居江湖,现已多年,即使真的作了流沙之主,也不过是逞江湖意气罢了,大王宽仁,无须计较。况且我听说流沙中人安分守己,从未涉足庙堂之事,这是主人的功劳,也是该有的约束。两国武较乃邦交大事,江湖中人岂可干预,以武犯禁之风绝不可开,请大王在军中张榜求贤,以扬我军威!”
                    韩琦也走上前道:“相国此言差矣,流沙在我韩国的江湖,就是我韩国的子民。如今用人之际,大王宽仁,正可示人以广,趁此良机将其纳入军中,为国效力。何况‘嫠不恤其纬,而忧宗周之陨’,守土报国之情,人皆有之,又何分庙堂江湖,又何来以武犯禁?我以为应当速招公子非与流沙四劲,以全邦交之节。”
                    张平道:“江湖中人多怀异能,如何与兵卒同场相较,即使胜了又有何益?”
                    韩琦道:“比武论道本就按江湖立规,既然兵家的门人也出手了,流沙怎么不行?”
                    张平道:“兵家虽自成门户,却与庙堂密不可分,七国何处无兵,怎能与流沙相提并论?”
                    其他韩臣列于其后纷纷进言,有附和张平的,有附和韩琦的,双方人数相当,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正当争执不下之际,李斯在旁冷不丁开口道:“大王可否听我一言。”
                    台上顿时鸦雀无声。
                    李斯在众目睽睽下起身道:“流沙如何处置,是贵国的家事,我一个外国使臣无可置喙。但比武论道尚需进行,流沙四劲既为贵国顶尖的高手,敝国武人自知不济,却十分愿意讨教。至于公子非的大名,在我们秦国庙堂之上更是如雷贯耳,我此次受秦王重命来访,一则为两国修好,二则为公子非。秦王仰慕公子非大才,千万命我代为致意。今知流沙与公子非尚有这段关系,真是机缘巧合。招致恐有失礼,请大王允我委质亲往拜见。”
                    韩王听他话中有话,没作言语。
                    张平道:“上使所言比武论道,与会见公子非,实是两件不相干的事,请先进行比武,再言他事不迟。”
                    星魂笑嘻嘻道:“流沙四劲不到,我看也不用再比,你们低头认输就是了。”
                    韩琦急忙道:“大王!武较事关国家体面,多少国人瞩目,高手尚未尽出,轻易认输只怕令国人寒心啊!”
                    韩王面露难色。
                    李斯环顾众人道:“若说比武只是庙堂之事,自无不可,但流沙也并非全不涉庙堂。十余年前,水工郑国奉贵国先王之命入秦修渠,行疲秦之策,掀起好大一场庙堂风波,而郑国的另一重身份,据闻正是流沙中人。”
                    众韩臣闻言大惊,有的出声诘问,有的交头接耳,场面一度混乱。忽闻马嘶声声,一名轻骑快步跑来,气喘吁吁地双手捧上一封锦书道:“禀大王,南阳守有军情急报!”


                    IP属地:北京10楼2018-12-27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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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王接过拆看,只看一眼就豁然变色,拍案而起,将锦书摔在地下,双目圆睁地指着李斯颤声道:“十万秦军陈于我南阳境!你们……你们……意欲何为!”
                      张平俯身拾起锦书细细看过,将其折起揣入袖中,忽然厉声道:“大胆李斯!你竟敢冒充秦使,假托两国修好,混淆我国人视听!申将军,拿下!”
                      申犰一声令下,侍立于台边的十来名韩国铁卫瞬间一拥而上,各类刀兵同时出鞘,将李斯等人围得水泄不通。随侍李斯身侧的也有几名武士,亦即齐刷刷亮出兵刃护在李斯与星魂周围,被李斯从容喝止。星魂负手而立,笑得漫不经心,身处刀锋剑丛之下,倒似寻常看戏一般。韩王乍听张平此言,一时错愕。众韩臣听闻秦军压境,都且惊且惧地盯着李斯,早把流沙之事抛诸脑后了。
                      李斯屏退秦卫,自怀中取出一卷文书、一枚铜符,大方示与众人,淡然道:“当年郑国带着贵国疲秦之策入秦,秦国上下莫不礼遇有加,即便日后东窗事发,也照样国士遇之。而今我带着秦王修睦的诚意来此,求问数次方得入见,开诚布公却博得盗贼之名,刀剑加身。难道这就是贵国的立国之道吗?”
                      张平斥道:“秦王修睦的诚意,就是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上使开诚布公言郑国之事,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话音未落,明晃晃的铁刃已抵上李斯咽喉。
                      李斯面不改色道:“郑国之渠将成,使我关中尽为沃野,贵国尽心资秦,何罪之有?大秦从不出无名之师,只恨三人成虎,贵国如此待我,才是兴师问罪。要杀便杀,只怕自今日始,秦韩永无宁日了!”
                      张平听了此话,心中倒有些迟疑,想那李斯颇得秦王爱重,今若真将他杀了,岂不是授人以柄,或者正中秦国下怀。不如将他圈禁,且看秦国如何行事。正待向韩王进言,却见韩王被这一腔严辞说得脸色青白,瞠目结舌道:“你……你们究竟想要甚么?”
                      李斯冷笑不言,双方再度陷入僵持。
                      不多时,韩王颓然抬手,让韩国铁卫尽数退下。李斯浅笑着一指场边,道:“大王请听。”
                      马蹄声由远及近敲响了地面,又一飞骑来报,秦军已在南阳境外驻扎,也不再进,却齐声高喊“奉秦王命,迎接韩非先生入秦”!
                      张平大惊,原来李斯自入秦起,上书痛陈,提出武较,力请流沙,兜了这么大一圈,竟都是为了韩非!秦王不过读了几卷韩非旧作,就为了得到韩非,不惜大动干戈。这落在其他人眼中,不知又会无端生出多少猜疑,如此韩国才是永无宁日!一思及此,不禁脊背阵阵森凉。
                      韩琦冷笑道:“我当怎的,原来还是为公子非。秦王如此盛情,真是旷古烁今啊。”
                      韩王松了口气,抬袖擦擦前额,落座笑道:“上使何不早早言明,区区一个韩非,也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李斯道:“大王好风度,不是人人可以企及。既然话已说开,我等是不是可以前往拜谒公子非与流沙四劲了?”
                      韩王一迭声道:“当然,当然。”
                      张平正容亢色道:“那么烦劳上使首先回禀秦王,韩国国小地瘠,十万秦军在此恐多有怠慢,请即刻撤回,韩国定不负秦王重望。”
                      李斯道:“相国请放心,在下愿以性命作保,秦军纪律严明,此次只为迎接公子非而来,只要事情顺利,绝不越雷池一步,绝不碰贵国一草一木。”
                      张平还想力陈,被韩王喝止:“相国毋须多言,寡人命你速速安排上使与韩非会见。”
                      张平想了想,道:“遵大王谕。只是公子非久居棠溪,虽不算远,总也要两个时辰车程。今日天已过午,上使与贵国武士也当养精蓄锐,不妨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韩王点头笑道:“也好,上使既来则安,今晚寡人设宴给上使与诸勇士接风。”
                      李斯躬身拱手道:“多谢大王。”
                      校场诸事既毕,韩王当即起驾回宫。张平奉旨亲送李斯一行回馆舍暂歇,倒也一路无话。回程途中,张平见车窗下正跟着自家一个皂衣小僮,便招他近前吩咐道:“今晚大王在鼎池宴请秦国使臣,我恐夜归风凉,你速回府通知夫人,请她即刻往平章门东边送件披风来。”想了想,又着意叮嘱一句:“务必亲自来送。”那小僮领命快步去了。


                      IP属地:北京11楼2018-12-27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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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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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12楼2018-12-27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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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文章开篇时间,为秦王政十四年,韩王安六年,公元前233年初秋。战国时期历法混乱,各国不一,秦历用颛顼历,以夏历(约相当于今阴历)十月为岁首;三晋(韩赵魏三国地区)用周历,以夏历十一月为岁首。本文为避免混乱,统一采用秦历、阴历。
                          注2:张良父亲张平,在《史记》等史书记载中约卒于公元前250年,远远早于文中时间。本文情节需要,把张平生活的年代往后移了约二十年。
                          注3:本文大纲写于天九上线之前,因此对流沙的设定与天九有所不同。天九不是秦时番外,而是独立成篇,里面BUG也很多。大家不要太认真,把本文当成平行番外看即可。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18-12-27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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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出手不凡!上来就是地道的史味儿!画面开阔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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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楼2018-12-27 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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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6,楼主文采真好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8-12-28 22:34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