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所记之术虽可重塑肉身,却无法保有死灵神智。换言之,此术只能换回一具躯壳,仍旧只能造出个活死人。”孤光指尖轻点书面,抬眸望向君烨,神色有些凝重,“明司,若非尔等刻意隐瞒,那便是听雪楼主有意为之。我等此番,怕是徒劳。”
临归漠僵硬而缓慢地抬手翻开面前书册,嗓音有些沉,“不,这东西是真的。我认不得术法,但这册子有种……”他抿抿唇,眉心无意识地微微蹙起,“让人遍体生寒的邪异感,见过一次便难以忘怀,听雪楼不长术数,于此物上做不得假。可若是为探寻行踪,等我当日回到此处便可动手,我等此刻又如何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君烨,我想,石明烟可能并不在意此时能否寻到我们。”
“你的意思是她留着我们有用?”君烨指尖一抖,勾散了临归漠本就乱扎的发揪,“不为人,便该是为了术数本身。若书册为真,那依孤光祭司方才所言,此术残缺,那她可能是欲要我等去寻那另一半……”
半长不短的发梢戳在脖颈上随风搔动,痒,可惜抓不了,临归漠开始不合时宜地怀疑人生,“也可能是这一半里头有什么东西不辨真假,她需要我们试水。诶你能不能别动我头发?回头薅成个秃瓢,再去庙里点个结疤出家?是我招惹你了,还是我的毛招你了?手恁闲呢?”
君烨伸手在他发顶刨刨,将临归漠那头四下乱炸的发重新刨成个发揪,然后拽着那毫无“谢顶”忧虑的揪压低了嗓,“滚进去换药,不然我亲手给你剃头。”
那嗓音,低柔里透着股阴气,夜半幽鬼似的环绕在耳边,临归漠后背窜上一层鸡皮疙瘩,平白觉着周遭有些泛冷,“滚滚滚我这就滚,求您放过在下的头发!”
孤光莫名觉得有些尴尬,便伸手扣扣桌面,“若二位今日有所不便,在下可改日再来。”
君烨抬抬眼皮,俯首行礼,说的却是:“恕不远送。”
“……”孤光觉得这俩**可能是故意的。然而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得起身结印,园中卷过微风,祭司踏入蓝光中离开院落。
君烨望向临归漠,面无表情,“有病?”
临归漠顶着张没心没肺的笑脸,宛如一条智障,“那可不?在下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君烨摇摇头,不同他计较这点胡说八道,一手搀着他手肘助他起身,“有什么不能让他听的?”
“你又为何应和我?”他抬头笑笑,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君烨,死而复生,那终究只是活人的执念。你可曾想过死而复生的代价?”
“至多不过以命换命。”
“是啊……能够让活人执念至此,那死人,必定值得他性命相交,甚至,肯能连那条性命,都是替这活人丢的。试问,如此代价,那死人肯不肯以此再活一遭?”微风掠过,一缕发晃晃悠悠垂在鼻尖,将临归漠那双眼睛漾蒙上了一层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的迷蒙。
这话说得颇有些意思,临归漠这人说话总喜欢拐个弯,就不肯好好将一句话挑得明明白白,非让人自己去咂摸个味儿,君烨一手搀着他,一手推开房门,“所以?你要把《化生》私吞还是销毁?临归漠,那是他们自己挑的路,纵是惹来对方怨恨,也该是他们自己操心。你何必多管闲事?”吃力不讨好的活计,明摆着作死。你总说我们想太多,轮到你自己头上,又何尝不是谁都想劝上一劝?
“那倒是,只是人生苦短,为何非得将那点紧巴巴儿的寿数浪费在这等虚无缥缈之事上?”临归漠后背绷了太久,稍一动作就疼得龇牙咧嘴,蹭到榻上时只觉人生圆满足以安息,“你不想看他们毫无意义地造作折腾,我也不想看他打扰逝者安眠。不如我们将这册子送给拜月教,让他们那小教主折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