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公司刚开不久，接了几单生意，剧组全部穷的要死，给不起钱还挑剔给的东西不够质感。做道具一分钱一分货，羊毛出在羊身上，什么价位什么品味，穷鬼也只配用点儿塑料花塑塑料首饰。
身穿不合身的狗熊装站一张蹦床上，熊掌买一送一只有俩，所以两条胳膊伸出袖口露出双骨节分明的手。看到取道具的是一小姑娘，不好存心为难，原地蹦两下展示道具。
：没问题就签收，拍手记得把脚掌取下接手上
说完蹲下坐蹦床边儿，摘下只熊掌丢她怀里。

好不容易从顶头上司的压榨下空出一个休息日，还没来得及补觉，就被朋友一个电话call起来江湖救急，以至于到了取道具的地方还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挣扎着抓住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试图打个电话给朋友再确认一下，就看到突然进入视线的熊掌，呆了三秒，才从熊掌挪到熊头上，下意识追问
“只有熊掌？”

摘下熊头露出脸，东西不透气所以这会儿满脸汗水，连头发都湿成缕缕像几天没洗头，伸手抓松头发，把剩下那只熊掌也脱掉塞进塑料袋儿。
：成套，物美价廉，记得多光顾
然后伸手扯扯自个儿穿的毛熊身体，掏出一登记签收的表格，招手示意她过来。
：熊身在这儿，签好字脱给你
：怎么派你一小姑娘来，这东西你拿得了？

接过熊掌仔细端详了下粗制滥造的做工，没忍住伸手进去试了试，空荡荡的挂在手腕上，一抬头正好瞧见熊头下的庐山真面目，好看的事物总叫人目不转睛，盯了几秒才觉得有点失礼，于是挪开视线接了人的话
“好呀，有联系方式吗？”
边说着边凑过去看人手上的表格，熊掌扒拉着包，另一只手从包里摸出只笔来签了朋友名字，没忍住为“小姑娘”的称呼偷乐，脸上也忍不住带了点笑
“来之前也没告诉我是这么大件的，要不麻烦你送货上门？”
说到后面倒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又在包里摸了摸，掏出一盒薄荷糖来，递到人面前仿佛贿赂一般
“请你吃糖”

从裤兜里掏出统一印刷的名片递她。公司里五名员工个个职务经理以上，自己这张更拉风，美乐道具有限公司总经理陆某某。
：新摊拉活，大家伙儿忙跑业务，座机可能没人接，有急事儿可以直接打我手机。
瞧她终于露笑脸不那么局促的样子，跟着扯一下嘴角。
：送哪儿？你带路我就送
低眼瞧瞧腕上山寨的江诗丹顿，时间不早不晚有点儿尬，腾出手去接住糖盒走她身旁抖两粒，一粒抛嘴里，一粒径直地喂她嘴边。
：你请我吃糖，我请你吃饭？

把手从熊爪里挪出来接过名片，扫了眼公司完全没记住，直奔着人名字盯了片刻，抬眼看着人笑
“那我是应该叫陆总？还是陆先生？”
调侃完人把名片收进包里，捡起两只熊爪抱在怀里，慢半拍地想起应该礼尚往来地自我介绍
“我姓陈，陈瑶知”
因为麻烦别人的不好意思，脸上带出些许红色，听闻人肯帮忙倒是松了一大口气
“好像就在前面的棚，不是很远……”
说话间被递到嘴边的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从人手指间咬过糖，耳朵都跟着发烫，眨了眨眼平心静气三秒才转过头跟人开玩笑
“那岂不是我赚了？”

没回话，把狗熊身体各部塞入塑料袋儿，大大一包拎手里去开门。送货上门常有的事儿，但多少得是付钱不吝啬的主，他们剧组还赊着账原本不想卖好脸，奈何对姑娘发作不来。
：我叫你瑶知
自来熟把她名字默念一遍儿，影视城里网剧租得起的棚没几个，她说的大抵都在同个区，下楼过几条街就到。
：你做场务、助理还是其他什么？
瞧她年纪不大，刚出来的生嫩模样，不像平时看到那些狂热追星族，为偶像赴汤蹈火，学都不上赶来近距离观摩爱豆。基地里各种小吃摊子也多，天南海北的生意人，做啥的都有，不知她爱吃什么，所以自作主张选了间南北兼顾的小食店。
：赚了亏了可不好这么算
她叼走糖果的动作很像一些认生的小动物，笑着捏住她怀里熊爪摇一摇。
：兴许以后我能连本带利从你身上捞回来呢

“那我就要叫你卓屿了”
站一旁围观人从狗熊玩偶中脱身，摇身一变就是一个帅气的小哥，想着人要是顶着这副面皮跑业务多半事半功倍。到底没好意思明目张胆一直盯着看，顺手把旁边杂七杂八的东西归置好，拎着爪子跟在人身后出了门，非常自觉地给人把门关好
来的时候绕来绕去感觉哪哪都一个样，找地方都焦头烂额，现在跟在人身后，才有空四处看个热闹，听人问话还愣了一下才笑着摇头否认
“我不在这里面工作，今天是过来帮朋友的忙”
说话间就进了一间小店，店面不大，人不少，眼尖瞅了空座拽了下人袖子招呼人过去，等落座了听人这话，没忍住笑，拿熊掌拍拍人手
“怎么捞？让我批发十个八个狗熊玩偶放家里陪我睡觉？”

老板是熟人，招呼完瞎扯几句八卦才点餐。上午忙肚子的确有点儿饿，所以要了一屉流沙凤凰包，一屉叉烧，两碗豚骨拉面又叫了份时令蔬菜汤。
：还需要点儿什么你看看？
点完几道招牌把菜单递她，桌上餐巾纸用光，从后桌小姑娘面前捞走纸巾盒抽一把给她才又还回去。
：十个八个狗熊不嫌占地方？而且也不是什么精致小玩意儿
笑着捉住熊掌丢椅上，肩膀向右一歪靠墙看她，筷子擦好递人手边。
：怎么捞呢，先从你有没男朋友说起？

接了一把纸巾在手上，不好意思冲后桌小姑娘笑笑，又赶忙冲人摇了摇头示意，抽出一张餐巾纸垫在桌子上，把纸巾放下
“可谁叫你卖的就是大狗熊？不照顾你生意怎么叫你连本带利赚回来”
端得是一本正经跟人贫，却没忍住笑，接了筷子在手上也不跟人说谢谢
“说起来是没有的，陆总可是打算给我介绍一个青年才俊？”

看她礼貌十足冲人姑娘乐，跟着回身朝人颔首一笑，然后把上菜摆好开始动筷。
：能做狗熊自然能做其他，我一道具公司如果只能配点儿动物世界，怕是明天就得倒台
自己最喜欢这里的流沙凤凰包，甜而不腻，所以率先推她面前。
：还以为已经有个青年才俊，我这一顿饭巴上个未来的贵太太
玩笑话听得来也说得来，把面拨自个儿面前挑几根送嘴里。
：青年才俊更没有了，周围都我这样儿的，白手起家要啥没啥，要么凑合着矮个里面拔将军，挑一个？

顺着人手看过去，分明是刚刚路过了的建筑，他不讲竟然还没看出来。之前是玩笑，这下才是真觉得人厉害，心服口服地感叹一句
“好厉害”
察觉到人都吃得差不多，也不光听人讲话，连忙往嘴里塞了几口，鼓着腮帮子看人，结果又被人这形容逗笑，差点把自己呛着
“毕竟基地里的老板们不缺男朋友，我就不一样了，我就喜欢陆总这样从一而终的”

：瑶知小姐也厉害
瞧着面前逐渐空掉的盘子和笼屉，打趣回她一句。这里装模作样表里不一的女演员多了，她这种率真可爱的女孩儿反而新鲜有趣。
：如今的年轻女孩儿谁不想谈几场形色各异的恋爱，挑中我可就没机会对其他帅哥投怀送抱了
：而且谁跟你说我从一而终？
眼里略玩味地上下打量着她，扯个笑，替人擦净嘴角。
午餐用完，照所说地点把人和东西一起送进棚，和道具寒暄两句结完单子准备离开。出去时又瞧到她，没说话，只将左手抵耳畔笑着冲人比个电联手势，转身走了。

如今电视剧产出量惊人，几乎每天都有新剧投入拍摄，所以影视基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人山人海，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公休日，比娱乐圈里出名的拼命三娘们毫不逊色。忘记多久没正常休息，眼睛发红，滴眼药水也没用，忙完这单是时候好好睡觉了。
赶的这个单是给一古偶剧组做首饰，道具组缺人，小周带女朋友来一块儿帮忙串珠。她来时一屋人在外忙，自己坐隔间的老板椅上和谈不拢的甲方对骂。
：瑶知？
嗓子有些干也有些哑，挥手示意送她过来的人出去，直接挂断电话。
：怎么，今天来视察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