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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风卷起尘埃，吹动航海船只巨大的风帆。吹动甲板上金发孩子的衣袂，而瘦弱的小小身影却我纹丝不动。那双眼眸里仿佛融入了海水的颜色，变为深沉的蔚蓝。
　　对于亚瑟来说，眼前只有可预言和不可预言的未来，和一望无际的蓝黑色深海。
　　他总能预见明日的命运，预见那海面是平静还是暗潮汹涌。长生和预知——这是海神奥菲斯对亚特兰蒂斯最后一条永生人鱼的恩赐。
　　他的能力决定了明日的航程，注定了载有蒙哥马利的船只将去往何方。

那是他出生后第二十年，蒙哥马利的海上生活告一段落。商人要去大陆上将海产品售卖，还有那些闪着光泽的珍珠矿石，若是拍卖的话，定有个好价钱。
　　这也是他第一次上岸。
　　陌生的大陆，纯净的陆风，迷了小人鱼的眼。
　　当日正直元宵，街上挂满了红灯笼。他走走停停，越晃越远，竟与蒙哥马利走散了。迷茫的蓝眼睛看不见惊慌，只有天空一般的空茫。
　　此时的他，虽活过二十余年，却不过六七岁模样。金发蓝眼惹来无数注视的目光，他微微躲闪着，默默搂紧了身上的罩袍。
　　一路快步走着，他却没注意脚下的横木。
　　他跌倒在地，遮掩身形的黑袍散落，复古内衬衣沾了灰尘。
　　.
　　一双戴着钗环的手将他扶起。目光上移，所见是长及腰间的黑发。
　　接着他看见红裙，还有一双温柔的褐色瞳眸。
　　.
　　“你没事吧？”
　　红裙姑娘望着金发的孩子，声音如水，荡涤着深海的温柔。
　　他睁大蔚蓝色的眼睛，用稚嫩的声音轻轻说，你是天使吗？
　　她笑了，古朴的红裙摆动起璀璨的弧度：
　　“我叫唐雪。”

顶顶

审核是三过吧……只有一个过是不能发的

那便是他们不甚惊艳的初遇。
　　.
　　她说想一起看看，于是他随她去了。没有疑虑，没有喜悦，只是轻轻牵起她的手。
　　她带他将唐人街走遍，带他看自己的小店。他听她絮絮叨叨讲述许多陌生的故事，将曾经只在海里读过的、每一个关于陆上的故事，都熟记于心。后来他习惯了陆地生活，睡梦里不再有大海。
　　他也逐渐习惯了待在她身边。
　　她赊账时，他便在一旁静静看着，看她熟稔地拨动手中老式算盘；她最爱美了——各种各样的衣裙首饰，点缀在她身上，使人想起壁画上沉睡千年的唐装姑娘。
　　她喜欢黄昏时分听他吹奏长笛，不懂得音乐，只是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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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哥马利愈发频繁地上陆，给了他们更多相遇的机会。每次时间不长，却足够频繁。
　　而亚瑟不再是以前那个沉默的孩子，他依然安稳，眼神平静异常，却也带着光。
　　蒙哥马利似乎从未注意到养子的变化，亚瑟自己也从未注意到。他知道，自己只需要站在甲板上、盼着早日上岸罢了，对于自己的天赋异禀，倒再无迷茫。
　　而他们只是享受这个过程，朝夕相伴。
　　谁也没有在意友情之上——是否有一层朦胧的情愫。
　　.

永生的人鱼岂知生死为何物，亚瑟也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知道。
　　直到蒙哥马利去世。
　　那一天夕阳如血，他在棺木前伫立，金色鬈发被晚霞映成金红。却无法用人鱼的歌声和诗篇为他挽悼。
　　蒙哥马利临终前将无尽的财富赠予他，只愿这些人类顶礼膜拜之物，能够给予他平安。
　　他紧紧握住亚瑟的手，就像风浪里挣扎的鸟紧握归家的希望。亚瑟没有哭泣，他默默站着，感受老船王一生的爱与懊悔，眼中盛满悲哀。
　　他没有说话，蓝眸澄澈地望着垂危的老船王，静静点头。

蒙哥马利走后，他便是船王了。他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睛注视公文，却忘记了看海。他也不能预料下一次上岸又是何年，只是他依然会去找她。
　　.
　　后来，他终于见到她。
　　她长大了，甚至说——有些过于年长了。
　　而他却没有变，还是她初见的样子，金发灿然，蓝眸澄澈。
　　他们依然去了唐人街，依然是那个小店。他讲故事，带着人鱼身世的秘密，一同说与她听。
　　红裙姑娘沉默，久而抬起头，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笑着说，
　　那里真美。
　　我从未看过海。
　　.
　　他说，小雪，等你不忙了，我就带你去看海。
　　去亚特兰蒂斯，我的家。
　　.

她的双眼终于讶异地睁大，但是很快弯成两道月牙。
　　她不自觉地玩笑道，等不忙？怎样是'不忙'呢？小亚瑟。
　　纵然他瀚海穿浪，却还是被这个问题击得错愕。怎样是不忙呢？他也不知道。
　　可她品着单调的三个音节，忽然得了趣——对这个来自异国的名姓。
　　“亚瑟儿，小亚瑟儿……”她捂着嘴，偷笑着重复，踏着碎步小跑着后退。
　　他垂下眼帘，抿唇，双手在背后交叠，挺直腰身——标准的贵族站姿，假装没听见她的话，只当面颊上的红晕映了晚霞。

笑声低落了，她的头低下来，悲伤一闪而过，消失在她棕色的眼睛。
　　她开口，半是玩笑半是叹息。
　　她说，小亚瑟儿，不是我不想跟你回去呀。
　　只是这一生太短暂了，你的一百年就是我的一辈子。等我忙完了一辈子，拿什么跟你去呀？
　　人鱼缄默不语，目光悲伤而怜惜 。他静静注视着身旁的红裙姑娘，蓝眸澄澈得胜过漫天明灯。
　　.
　　她说生活疲累，他亦公务缠身，于是后来，她不再与他相见。
　　所以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没能看一眼大西洋，还有他的亚特兰蒂斯。
　　.

　　“她走得很安详，好像睡着了一样。
　　“是啊，寿终正寝，于她，也算是个好归宿。”
　　她走后那些漫漫年月里，他无数次走过唐人街头，听无数人这样说。
　　可他走进那个无人经营的小店，桌上一张蒙尘的字条打乱了他的思绪。
　　纸张上，一行漂亮的花体:
　　忘了我。
　　.

写的好棒呀！加油楼楼

可夜梦里总有声音在他耳边叹息，好像沙哑的铜钟敲响未知的谜底：
　　“她死了啊，她死了啊。
　　“是那件嫁衣……杀了她啊。”
　　然后他惊醒，喘息，痛如刀割。
　　.
　　良久，他仰首叹息。小雪啊，我还是忘不了你。
　　.
　　只因我留一蔚蓝印记，你倾我半生欢喜。

“船王阁下，您的信。”
　　管家恭敬地将有些泛黄的信纸送至他手上，弯腰鞠礼后轻掩房门 。
　　他愣愣地看着上面熟悉的漂亮花体，一笔一画流纹烫金，勾勒出故人姓名。
　　唐雪。
　　.
　　他紧紧捏着信纸，心跳如鼓。
　　她在信上说，她闲下来了，终于可以来看看他。
　　落款唐雪，时间，十年前。
　　对啊，我还等着。她写到，等你带我去亚特兰蒂斯，你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