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给事来府时，我于书房正临摹一副不具名文墨，且不论它形神可好，但是其中一句“缘者，孽也”便有参不透的禅宗。窗下新竹拔长了许多，恰青葱之势，想来岁月留不住，竹与我都在行走。】
【教阿翁领人到正厅稍待，净了手，更了衫，才来见他。】
王大人稀客。
【拱手当先，无意间瞥见案桌上他携来之礼，略诧异，请入座后，且等着他说。】

我觉得这是十拿九稳的事，但免不了紧张，这可是我第一次替人说媒，真是新鲜的体验。换了身庄重点的颜色，折风也被洗刷干净，一副知道要干什么精神抖擞的样子，拍了拍它颈，踩镫上马。
一个小仆带着颜郎挑好的礼跟在身后，呵气搓了搓手，见我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于是放慢了马蹄，待人行至侧，将手炉递过去。“是我疏忽了。”果然情绪过头就容易做事疏漏，嗯，下次汲取教训。
“韦都事。”回了礼。
“不瞒你说，今日我是来提亲的。”说完觉得好像不太对，添，“给颜郎，颜如卿。”

【王郎好颜色，这虽早是公认之事实，眼下见了不得不再夸一句。呈上来的茶盏，刚端在手，闻一句提亲。】
嗯？
【又听后话，提了的一口气终放下来。】
哦——
【摊摊手请他先饮茶，暗自忖思了一番少安所为之用意，良久才答。】
府上是有幼妹一人，年方及笄，未许人家。只是——少安如何想法？

毫不犹豫开口
“非卿不可。”想了想他最后说的我比较喜欢韦兄，我还是自己编织吧。
“颜郎敬佩你，又喜欢令妹，若不是情根深种，也不会找我这么个陌生人来帮忙。”听到还未及笄，沉思了一下，颜郎也太心急了，人家还是小姑娘，也不怕吓到对方。许是怕被人捷足先登？于是又理解，也是，韦家的姑娘怎么会愁嫁。

【我笑，这句“非卿不可”更像是他王郎的语气，早先在酒肆，我确与少安提及此事，只当时他未表态，我亦不好再多言下去，不曾想，今日他托人来说媒，更不曾想，竟是王郎。】
少安能拜托王大人，自然与你关系匪浅，看来我对这位贤弟还不如王大人了解，真是失礼、失礼了。
【转而又言。】
幼妹乃家中幺女，少不得宠溺，因而心性略有骄纵，不知可会委屈了少安？

只当他是客套话，并未伤心，至于后句。
“小姑娘正是活泼的年纪，又是出自名门，骄傲是应当的。”我表示十分理解。因着这张脸我在娘子面前所向披靡，无一不是乖觉温柔的，不过我那侄女胆大，对上我该如何就如何，不高兴也是敢上房揭瓦，从不晓得“面子”为何物。
“韦都事这是什么话，是颜郎求你，他高兴还来不及。”笑呵呵反驳。
“而且说到委屈，颜郎是不敢让令妹受委屈的。”又是我做的媒，又是韦思的妹妹，他还心甘情愿，只要不是太过分，这就是一桩好姻缘。

【我忽而理解了王郎受欢迎的原因，未必全是相貌非凡，这一口白牙说出的话分寸刚刚好，也因此理解了少安择他来的缘由。】
既是如此，那我便说一说。
【唤小童拿来笔墨纸砚，尽数安放在王郎面前。】
韦氏虽算不得皇亲贵胄，亦有几分颜面，故而幼妹可嫁，但一定是明媒正娶，三书六礼一样不可少，另烦请王大人好记——要二两春雨，六寸荷香，八样秋实，十斤冬雪。备齐了，这婚事我这个兄长便应了。

他的话一句一句下来，我脸色跟着一寸一寸冷。这可算是刁难了。
“韦都事这是什么意思？”差点忘记这是替人提亲，勉强收了多余神色。
“我是说，这些东西做聘礼是否……有些不合适。”六寸荷香？这是在作诗吗，说了半天我以为这亲事就差临门一脚，却不知对方是在看笑话。就是不清楚这笑话是看的谁的。
“金银珠玉，这才陪得上令妹的身份。”

金银珠玉太俗。
【此一难题，一来是看他颜少安是否真有心与韦家结亲，二来就是故意为难他王给事，他面色渐渐淡下去也不无道理，不过他忍住了，是个有修养之人。】
既是提亲，各家有各家的规矩，王大人只管将我所说告知少安，若他连诚心都无，这亲事不结也罢。

啧，不明白，心头郁闷。
“某定会带到。”话已至此，多说无用。权利递到对方手上，我们就只能听从。或许这是他们之间的情趣呢，自嘲一笑，我一个外人急个什么劲儿。
“告辞。”简单一揖，带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