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楼里道里探了出来,来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讪地喊了句:“头儿,夏法医也在啊。”
夏萤看见他就笑了,调侃道:“我们的犯罪心理小王子来了。”
夏萤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词汇,就喜欢这样逗英鸣,喊得一愣一愣地有板有眼。英鸣脸皮薄,顿时从耳尖红到脸颊,使劲地挠着自己的头缓解紧张。
“夏法医,你身体好点了吗?”英鸣关怀道。
夏萤点了点头,“好很多了,基本没什么问题,土方子还是很管用的。”
“坐。”尚桀推开了那一大堆宋咪找来的书,给英鸣腾了个地。
英鸣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山海经,也放在了那堆书里,顺势坐了下来。
夏萤惊叹:“你连山海经都看了?!”
英鸣害羞地点了点头:“嗯,目前没什么事干,用不上我。我也就只有在看书上面才有点天赋了。”
夏萤打趣道:“我的那位大学舍友要是能看到你的话,一定能和你聊上一整天的黄老玄学。”
“考虑一下,如果以后犯罪心理学用不上你的话,你可以考虑考虑周易学说,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英鸣腼腆地低下了头。
闹完英鸣,夏萤戳了戳尚桀:“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尚桀只好耐着性子,再重复了一遍:“祭祀大礼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
回答的却不是夏萤,是英鸣。
夏萤点了点:“不错。”
“为什么?”
“我曾经说过,古时祭师是很重要的存在,除了能看国运外,更严重一点的说法是——掌握国运,并扭转国命。因此有时祭师的位置超过宰相,更高过王侯将相。”
英鸣年轻的脸庞在微弱的灯光下若隐若现,两人静静听他讲着,也不管他是从何得知的这些了,只当是跟着他,到达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山神....不,应该说山鬼的祭祀仪式也是如此。村人祭祀山鬼,不过是求山鬼庇护,可是为什么这个仪式在千百年前没有出现,却在这近二十年出现了?”
“那是因为.....”夏萤觉得答案已经涌到了嘴边,平日里那些紊乱的线索都已经被串成完整的一条锁链,思路也越发清晰。
两人异口同声:“星脉被斩断了!”
英鸣赞许地点头:“正是如此,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村里的人宁愿忍痛割舍自己家的孩子,也要将他们送进山去祭祀山鬼。”
“关乎全族存亡,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这是一种使命,更是一种光荣。在族人面前,牺牲两条微小的生命,去续自己氏族微弱的星脉,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报案人杜先生的弟弟、小喇叭的姐姐,都被送去祭祀山鬼了。”
尚桀开口:“可那也是两条活生生的生命。”
“如果....不举行祭祀大典的话,将会如何?”
英鸣沉默。
然后,他说:“山火骤起、河水干涸,数十万山林会全数烧尽。十万山林存,氏族存。十万山林灭,氏族灭。”
“依山傍水之地,若无山、无水、无树,那么这个氏族也就不复存在了。”
“这便是山鬼的惩罚,人类的力量,如何抗衡?”
夏萤隐隐间有一种预感,眼前的英鸣似乎变得有些陌生。
如何得不对劲,她却也说不上一个大概。
在英鸣的话语前,好像一切的疑惑都已经迎刃而解。无故消失的孩童、村人十几二十年间从未寻找过,面对外来人员的排外,如何得不肯让他们进入后山、半夜山路间出现的鬼火和归路人.....
尚桀是唯物主义者,对着这样的言论多少不能接受,人类的力量显得是那么渺小。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人类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头儿”英鸣看向窗外,“你看外面,是不是在下雨。”
“是,怎么?”尚桀迟疑。
“雨在下,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不是可以说为自然的力量?”
尚桀认同,“刮风下雨,电闪雷鸣都是自然的现象,是这样。”
“我问你,如果是天在下雨、在打雷,你会出去吗?”
“当然不会。”
“这就对了,因为出去你会被淋湿、面临着雷电的生命危险,可是天不会,你出不出去受制于它,而它不管你如何,它都会一如既往地按照着它的心情承载着这山川万物。”
“你出门时,是因为它晴天。你不出门时,是因为它下雨了。我们一直都受制于天,受制于自然的力量。”
“这就是在自然面前,人类力量的渺小之处。”
尚桀越听越不对,觉得自己快被他绕进去了。
英鸣突然眼前一亮:“——果然!他们来了!”于是下一秒,他已经不管大雨,横冲了出去。
夏萤也立马跟上,却被尚桀拉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