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到艾伦‧耶格尔这个人,大多数的同期生只会想到那个一头热的想要驱逐巨人,有点理想又有点烦人的小子。在三年的训练过程中自然有不少人在暗地里钦佩或讪笑,只是他们多半没有机会看到艾伦变成巨人挥舞拳头,就惨死在托洛斯特的攻防之中。
想要驱逐全部巨人的人所得到的通关钥匙就是变成最痛恨的怪物的同类,这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麼?啊,这还是不是极限,更好笑的是,就连用来完成理想的格斗术,都是由敌人,由怪物所传授的啊。
艾伦‧耶格尔难道不能被称为怪物的同类麼?
艾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际的蓝色。啊啊,是天空。
有种很久没有看见天空的感觉了啊,是为什麼呢?
身体麻麻的,有一种被包覆的感觉,就像巨人化时一样,但是比较轻柔,很温暖,艾伦觉得很放松。
--啊,是水。
过了几秒钟,还有些迟钝的身体才把这个讯息传回艾伦的大脑。
「湖……?」
「不,这是海。」
他自言自语的问,然后就得到了答案。
「是喔?」
他这样说著,闭上眼睛。
「你不起来看看吗?」
对方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迳自伸出手,听到对方无奈又宠溺的叹一口气,然后艾伦的手被握住,轻轻的拉起。
映入他眼中的亚妮‧雷恩哈特朝著他弯起嘴角,她就像从前一样把金色的头发扎成发髻,穿著一件白色的洋装。
「嗳,亚妮。」
「嗯。」
艾伦往地平线的另外一头眺望过去,好大一片的水,比天空还要蓝,却又在某些角度透明的闪闪发光。这就是小时候的艾伦所朝思暮想的海吗?无边无际的蓝色,透明的彷佛可以一眼望穿,却又蓝得彷佛无底之渊。
不过就是好大好大的湖嘛,为什麼他会觉得难以言喻心中的感觉。
「到那边为止都是吗?」
他问。
「嗯,再过去也都是。」
她回答。
艾伦把视线转回亚妮脸上。在同期的女孩子中,亚妮的五官是非常出色的。虽然艾伦对这种事向来没甚麼兴趣,不过如果被其他无聊的同期男子缠问的时候,艾伦十之八九会回答亚妮。
一半是因为亚妮是公认的美人,另一半是因为除了三笠,他并没有甚麼熟捻的同期女孩子。
但是此刻,艾伦忽然觉得亚妮出乎意料的美丽。
「你是亚妮吗?」
「是啊。」
「那我死掉了吗?」
「我想没有吧?」
「那我是在作梦?」
「嗯,我也不确定。」
「你到底是不是亚妮?」
亚妮勾起嘴角,在艾伦的记忆中她没有这麼容易笑,但也许是因为有某些事情总算可以不用再顾忌,亚妮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艾伦突然发觉亚妮之所以变得漂亮,也许是因为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蹙著眉头,明明就心事重重,却故意表现的像甚麼也不在乎。
「你说是就是吧?」
「你从以前就常说些我不懂的话啊。」
艾伦说,亚妮虽然没有接话,但表情倒是毫不隐藏的,相当得意。
「你啊--」
以前明明就是很会隐藏的不是吗?真是的,那为什麼以前不坦率一点?如果以前也这样很直接的把情绪显露在脸上,也不会被觉得难相处了吧?
艾伦虽然想这麼问,但他没有说出口。答案他早就知道了,没必要亚妮亲口再说一次。
「你离开以后,发生很多事。」
他这样开口,出乎意料的没有看到亚妮变脸,她还是维持著很轻松的表情。
「我想也是,嗯,你有甚麼感想?」
「我们都改变很多,不管是我还是三笠,阿尔敏跟让,大家都是。」
「柯尼跟莎夏好吗?」
「发生了很多事,也说不上好啦,算过得去吧。」
「尤弥尔跟克里斯塔?」
「这个就吓人了喔?」
亚妮第一次轻轻敛下睫毛。亚妮的睫毛很长,是比头发还要在浅一点的淡金色,覆在同样很浅的瞳孔上,就像透明的琉璃一样。
我挂心克里斯塔--她这样说,我在还是训练兵的时候跟踪过她几次,希望她没有变得跟我一样。
「没问题的,应该说,那家伙是比你想得更可怕的角色哦?」
艾伦说,亚妮抬起头来,表情又变得像从前一样压抑,皱著眉头,眼眶泛红。像刚刚那麼直白不是很好吗?
「亚妮、喂,这里只有我们。」
艾伦强硬的说,亚妮於是忍不住笑了,伴随著眼泪。
「你以前似乎没有这麼会照顾女孩子呢。」
「啊,我不是说了吗,我们都改变很多耶。」
话一出口亚妮就知道艾伦还是从前那个急躁又总是投直球的单细胞小子,她露出了很苦涩的神情,向著艾伦,只是很普通的凝视,却用尽了她的力气。
「呐艾伦,你说,我是怪物吗?」
吐出这个问句的亚妮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妖怪。对啊,妖怪,用著美丽的外表、
故作脆弱的眼泪、无助的姿态蛊惑人心,一等艾伦回答,就伸手把他也一起拖进她逃离不了的无底深渊之中。
「你是啊,」艾伦没有犹豫的回答,在亚妮还没有理解以前,又补上一句。
「我也是。」
「你也是?」
亚妮问,艾伦点点头。
「我也是啊,难道不是吗?我跟你是一样的。」
「不对,你跟我不一样,我才是怪物,你是--」
亚妮慌乱的反驳,却一下子就哑然。艾伦难道不是怪物麼?那又是甚麼在巨树的森林里与她搏斗,又是甚麼将在史托黑斯逼上死路?
她是女巨人,单是人类是无法阻止她的。
「亚妮,我也是怪物啊。」
艾伦这麼说。他一直都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很难懂,不,女孩子这种生物本来就是不可理喻的,他从以前就不知道三笠到底哪来那种怪物般的执著,不懂莎夏怎麼可以有著那种近乎动物的行为模式,不了解彷佛笼盖在迷雾之中的尤弥尔在想些甚麼,不确定希斯托莉亚究竟还具不具有身为人类某些重要的齿轮。
可是在经历过这麼多事情以后,艾伦忽然觉得他可以明白,为什麼亚妮是个柔弱的少女。
亚妮本来就很脆弱。
亚妮其实远比另外的那几个女孩子都要来得脆弱,因为亚妮是无依无靠的,她站在悬崖边上,只有被追补与往下跳两个选择,然而不管选哪个,似乎都只会通向一个终点。
人可以因为没有难以负荷的重担而不被现实压垮;人可以因为想要守护跟被守护而变得无比坚强。
但亚妮甚麼都没有,没有人帮助她,一个人扛著常人难以理解的十字架辛苦的在远离救赎的道路上嗑著血,举步维艰。
亚妮明明就只是一个柔弱的少女不是吗?
「不,我不希望你是--」
亚妮失声的喊道,她不希望艾伦是个怪物,不希望他是她的同类。艾伦是亚妮所向往的那种人,有著理想,有著坚持,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出自於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迫不得已。如果艾伦是光,亚妮肯定是影子。艾伦有的东西,亚妮通通没有。亚妮有的东西,啊啊,不要也罢。
艾伦是亚妮的向往,他不该变得跟她一样。即使亚妮这样期望著,希望艾伦永远都是那个曾经让冰冷已久的她融化过的存在,亚妮却也不能对自己说谎,因为当她知道艾伦是巨人的时候,她其实有那麼一瞬间觉得庆幸。
因为这样,艾伦也许终有一天就能理解她的苦衷。
矛盾的、矛盾的亚妮啊,到底在做著甚麼无聊的许愿?
「--可是我是啊,没有人希望自己是怪物吧,这点亚妮也是一样的吧?」
艾伦这麼说,语气非常坚定,他把亚妮的脸硬是扳向自己。
「可是我们就是,这不能改变啊。」
想要驱逐全部巨人的人所得到的通关钥匙就是变成最痛恨的怪物的同类,这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麼?啊,这还是不是极限,更好笑的是,就连用来完成理想的格斗术,都是由敌人,由怪物所传授的啊。
艾伦‧耶格尔难道不能被称为怪物的同类麼?
艾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际的蓝色。啊啊,是天空。
有种很久没有看见天空的感觉了啊,是为什麼呢?
身体麻麻的,有一种被包覆的感觉,就像巨人化时一样,但是比较轻柔,很温暖,艾伦觉得很放松。
--啊,是水。
过了几秒钟,还有些迟钝的身体才把这个讯息传回艾伦的大脑。
「湖……?」
「不,这是海。」
他自言自语的问,然后就得到了答案。
「是喔?」
他这样说著,闭上眼睛。
「你不起来看看吗?」
对方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迳自伸出手,听到对方无奈又宠溺的叹一口气,然后艾伦的手被握住,轻轻的拉起。
映入他眼中的亚妮‧雷恩哈特朝著他弯起嘴角,她就像从前一样把金色的头发扎成发髻,穿著一件白色的洋装。
「嗳,亚妮。」
「嗯。」
艾伦往地平线的另外一头眺望过去,好大一片的水,比天空还要蓝,却又在某些角度透明的闪闪发光。这就是小时候的艾伦所朝思暮想的海吗?无边无际的蓝色,透明的彷佛可以一眼望穿,却又蓝得彷佛无底之渊。
不过就是好大好大的湖嘛,为什麼他会觉得难以言喻心中的感觉。
「到那边为止都是吗?」
他问。
「嗯,再过去也都是。」
她回答。
艾伦把视线转回亚妮脸上。在同期的女孩子中,亚妮的五官是非常出色的。虽然艾伦对这种事向来没甚麼兴趣,不过如果被其他无聊的同期男子缠问的时候,艾伦十之八九会回答亚妮。
一半是因为亚妮是公认的美人,另一半是因为除了三笠,他并没有甚麼熟捻的同期女孩子。
但是此刻,艾伦忽然觉得亚妮出乎意料的美丽。
「你是亚妮吗?」
「是啊。」
「那我死掉了吗?」
「我想没有吧?」
「那我是在作梦?」
「嗯,我也不确定。」
「你到底是不是亚妮?」
亚妮勾起嘴角,在艾伦的记忆中她没有这麼容易笑,但也许是因为有某些事情总算可以不用再顾忌,亚妮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艾伦突然发觉亚妮之所以变得漂亮,也许是因为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蹙著眉头,明明就心事重重,却故意表现的像甚麼也不在乎。
「你说是就是吧?」
「你从以前就常说些我不懂的话啊。」
艾伦说,亚妮虽然没有接话,但表情倒是毫不隐藏的,相当得意。
「你啊--」
以前明明就是很会隐藏的不是吗?真是的,那为什麼以前不坦率一点?如果以前也这样很直接的把情绪显露在脸上,也不会被觉得难相处了吧?
艾伦虽然想这麼问,但他没有说出口。答案他早就知道了,没必要亚妮亲口再说一次。
「你离开以后,发生很多事。」
他这样开口,出乎意料的没有看到亚妮变脸,她还是维持著很轻松的表情。
「我想也是,嗯,你有甚麼感想?」
「我们都改变很多,不管是我还是三笠,阿尔敏跟让,大家都是。」
「柯尼跟莎夏好吗?」
「发生了很多事,也说不上好啦,算过得去吧。」
「尤弥尔跟克里斯塔?」
「这个就吓人了喔?」
亚妮第一次轻轻敛下睫毛。亚妮的睫毛很长,是比头发还要在浅一点的淡金色,覆在同样很浅的瞳孔上,就像透明的琉璃一样。
我挂心克里斯塔--她这样说,我在还是训练兵的时候跟踪过她几次,希望她没有变得跟我一样。
「没问题的,应该说,那家伙是比你想得更可怕的角色哦?」
艾伦说,亚妮抬起头来,表情又变得像从前一样压抑,皱著眉头,眼眶泛红。像刚刚那麼直白不是很好吗?
「亚妮、喂,这里只有我们。」
艾伦强硬的说,亚妮於是忍不住笑了,伴随著眼泪。
「你以前似乎没有这麼会照顾女孩子呢。」
「啊,我不是说了吗,我们都改变很多耶。」
话一出口亚妮就知道艾伦还是从前那个急躁又总是投直球的单细胞小子,她露出了很苦涩的神情,向著艾伦,只是很普通的凝视,却用尽了她的力气。
「呐艾伦,你说,我是怪物吗?」
吐出这个问句的亚妮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妖怪。对啊,妖怪,用著美丽的外表、
故作脆弱的眼泪、无助的姿态蛊惑人心,一等艾伦回答,就伸手把他也一起拖进她逃离不了的无底深渊之中。
「你是啊,」艾伦没有犹豫的回答,在亚妮还没有理解以前,又补上一句。
「我也是。」
「你也是?」
亚妮问,艾伦点点头。
「我也是啊,难道不是吗?我跟你是一样的。」
「不对,你跟我不一样,我才是怪物,你是--」
亚妮慌乱的反驳,却一下子就哑然。艾伦难道不是怪物麼?那又是甚麼在巨树的森林里与她搏斗,又是甚麼将在史托黑斯逼上死路?
她是女巨人,单是人类是无法阻止她的。
「亚妮,我也是怪物啊。」
艾伦这麼说。他一直都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很难懂,不,女孩子这种生物本来就是不可理喻的,他从以前就不知道三笠到底哪来那种怪物般的执著,不懂莎夏怎麼可以有著那种近乎动物的行为模式,不了解彷佛笼盖在迷雾之中的尤弥尔在想些甚麼,不确定希斯托莉亚究竟还具不具有身为人类某些重要的齿轮。
可是在经历过这麼多事情以后,艾伦忽然觉得他可以明白,为什麼亚妮是个柔弱的少女。
亚妮本来就很脆弱。
亚妮其实远比另外的那几个女孩子都要来得脆弱,因为亚妮是无依无靠的,她站在悬崖边上,只有被追补与往下跳两个选择,然而不管选哪个,似乎都只会通向一个终点。
人可以因为没有难以负荷的重担而不被现实压垮;人可以因为想要守护跟被守护而变得无比坚强。
但亚妮甚麼都没有,没有人帮助她,一个人扛著常人难以理解的十字架辛苦的在远离救赎的道路上嗑著血,举步维艰。
亚妮明明就只是一个柔弱的少女不是吗?
「不,我不希望你是--」
亚妮失声的喊道,她不希望艾伦是个怪物,不希望他是她的同类。艾伦是亚妮所向往的那种人,有著理想,有著坚持,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出自於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迫不得已。如果艾伦是光,亚妮肯定是影子。艾伦有的东西,亚妮通通没有。亚妮有的东西,啊啊,不要也罢。
艾伦是亚妮的向往,他不该变得跟她一样。即使亚妮这样期望著,希望艾伦永远都是那个曾经让冰冷已久的她融化过的存在,亚妮却也不能对自己说谎,因为当她知道艾伦是巨人的时候,她其实有那麼一瞬间觉得庆幸。
因为这样,艾伦也许终有一天就能理解她的苦衷。
矛盾的、矛盾的亚妮啊,到底在做著甚麼无聊的许愿?
「--可是我是啊,没有人希望自己是怪物吧,这点亚妮也是一样的吧?」
艾伦这麼说,语气非常坚定,他把亚妮的脸硬是扳向自己。
「可是我们就是,这不能改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