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开晨的，是一只雀，像是睡蒙了似的扎在西厢的窗棱子上，哐的一声，吓得人猛地张开眼，惊了一身的汗。也说是巧，正是梦里瞧见有黑衣二子潜入府里正摸到老七的门房下头，这鸟就破梦而来。约莫是缓了有半柱香，才渐清明，自床头摸了中衣披上，喊了人来伺候洗漱。）
（青盐水灌入口里，那苦直往鼻缝儿钻，撇头往那铜盂一吐，皱了皱眉。）
七老爷叫膳了么。
（这话儿问的生，递热巾子的丫头雅诗是随在身边的老人了，饶是一愣，两手顿在那儿，那巾子上原还冒着白气儿，叫她这一顿怕是也凉了。杨树林见状推了那丫头一把，重新投了巾子递过来，应说是不曾。热巾子往脸上一捂，蒸的鼻窍都通畅了不少，便是这一二息的功夫定了注意，甩手把巾子往盆里一扔，溅起一尺高的水花儿。）
林子前头去七老爷屋里传，我今儿去蹭他的膳，要油漩和白米稀粥。

（难得休沐，本想着终于可以摆脱一回卯时做，亥时息的日子，却不成想，那往日里令人发指的作息时辰，已然养成了习惯，在本该安然酣睡、无知无觉的晨间，给了人一个当头棒喝，砸的自个儿多少有些头昏脑眩。要不是多少顾着些朝廷命官的牌面儿，就差没捶胸顿足上几下儿，继而痛哭当场了。）
（认命地起来，先是拾掇清楚了自个儿，才让人给摆了饭。却说这老胡同里头的早膳，总是大同小异的，甭管你家的宅门儿是外廊敞亮的广梁门，还是最为常见普遍的小门楼，也永远脱不开那几样儿——豆腐脑，螺丝转儿，偶或再加上点豆汁儿焦圈麻豆腐，硬要寻出个区别来，大抵也就在盛它的家伙什儿上了。）
“让四老爷回吧，这儿可没他想吃的东西。”
（老四也忒不会干事儿，明明是来蹭饭的，嘴上说的话也叫人不爱听，一壁腹诽着，一壁仍是让人添了双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