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捡起你的骨灰一块块装进坛子里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害怕,我只是后悔,你一直想教我捉蛇我却躲着不学,我不该请你喝酒陪你烂醉的,你是想请我和鱼叔在走之前再吃一顿野味啊!王哥你放心,你的秘密我会埋在骨灰里,送你体面地回家。记得第一次下矿的时候我渴得不行,直接捧挖出来的水喝,被一个人一把抓住,说:要不得,这里面的水不能喝,会死人的!这个人就是你,王哥。因为这个原因,又或者是对花妞的敬畏,虽然鱼叔对我很好,但我还是喜欢跟你多些,除了抓蛇的时候……我怕的。矿里只管一顿早饭,中饭晚饭都得自己买,有好多人为了省钱只吃两顿,我就是一个,被你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咋行。你弄山货是一把好手,经常拎只鸡、兔子,抓条蛇,挖个竹笋什么的,然后招呼鱼叔和我帮忙炖了一起吃。你从来不说家在哪,也不像鱼叔和我那样把钱都攒着,每天晚上都买点老白干喝,每次月亮快圆的时候都去逛趟窑子,还常说等我十六了要带我去八大胡同长长世面……年底发工钱是矿上赌最凶的时候,好些人钱输光了不敢回,只能想着家里眼巴巴的爹娘和老婆孩子,三五个人窝在一起喝最便宜的老白干。你和他们不一样,不赌但不回,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回家前一天我买了满满一壶老白干,陪你喝醉,我不记得喝了多少,只依稀记得你念到苗疆,念到青梅竹马定亲的那个她,念到她反悔要跟考上秀才的邻居……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帮洗衣服了,因为逛窑子得了花柳,不敢回,怕气爹娘怕耽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