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提起修真界道侣间的故事，含光君问灵十三载自然是一桩感天动地的大新闻，尔后又有知情人士透露，当年夷陵老祖在姑苏修学时曾送过含光君两只兔子，如今已兔满山坡，自然又是另一桩佳话。
不过又据知情人士透露，当年云梦江宗主也曾送过泽芜君蓝曦臣几只小奶狗，被泽芜君私养在了僻静的后山。消息一出，一片哗然。泽芜君与江宗主那些不得不说的关系也被推向了舆论的最中心。
事情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那时江澄还不是家主，父母俱在，夏日炎炎，正是云梦的荷塘盛放的好时节。江澄酷爱赏荷花，这在当时的少年堆里是一个高雅却不讨喜的活动，原因自然是太娘了。
得知江澄有此爱好，魏无羡嘲笑他:“师妹，你这品味快赶得上姑苏双璧啦。”
姑苏有双壁。
双壁盛名在外，兄长蓝曦臣温文儒雅，春风含笑，二弟蓝忘机端庄威严，面若含光。在外不好说什么，盛名传到云梦弟子的耳朵里，自然变了个味。
“哎，不是我说，姑苏双璧除了那张脸啊根本一无是处。”
“狠了点，至少人家有脸。”
“披着男人外袍的女人？现在长得俊秀的不都是如此？”
诸如此类。
江澄最初怀着这样的心态去了姑苏听学，那三个月少不了见到姑苏双壁。蓝忘机自是不必说，端的冷淡庄严，反而是蓝曦臣，看起来是个爱笑的男孩子。
这世界上偏生有这样一种人，笑起来春风和煦，温暖如春。后来江澄偶然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这句话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蓝曦臣。
除去除水行渊那次，在魏无羡被赶回云梦后，江澄和蓝曦臣还是有交集的。
比如蓝曦臣比较喜欢清晨的时候练剑，这样不容易被人打扰。然而很不幸，还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江澄在云梦也有个习惯，早起练剑。如今在云深不知处不仅没有荒废，反而更加精进。就这样，二人在云深不知处略带寒冷的清晨里，偶遇了。
那时候，江澄有些愕然，蓝曦臣宽大的袖袍上绣着精致的卷云纹，层层叠叠的云海，江澄看着日光缓缓升起的云深不知处，忽然联想到了此刻的云梦，万里荷塘连成一片，层层叠叠的荷花，就像蓝曦臣袖子上的纹路一样。
“泽芜君。”
“江公子。”
蓝曦臣笑了笑，朔月收回剑鞘:“我以为早晨练剑的只有我一个。今日竟有幸遇见江公子。”
“并未。这个习惯，江某在家便有了。”江澄道。

他暗暗抬眼，不愧是世家公子排行榜榜首，浑身上下的气质就是不一样。江澄暗自腹诽，蓝家人确实重礼，说起话来永远都是文绉绉的，倒也担待的起江家弟子的那一套说辞。
翻墙喝酒一类事，江澄也不是完全没干过，想着明日要回云梦了，天子笑还未喝够，难得破禁下山买了两坛回来。
像魏无羡一样坐在墙上喝，把双腿晃荡在墙下，感受一下姑苏山里独特的风，甚好。
那日查夜的是蓝曦臣。公然看见有人犯禁，蓝曦臣并未说什么，只是翻墙上来。江澄来不及藏天子笑，羞的无地自容。
“江公子，夜里风凉，回屋吧。”蓝曦臣道。
“泽芜君，你养过狗吗？”江澄问。
蓝曦臣好看的眉毛皱了皱，似乎在思考江澄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然后笑:“想养，叔父不让。”
江澄不知从哪来的胆量，把手搭在蓝曦臣的肩膀上:“泽芜君啊，养狗是个费脑筋的事，但很有意思。你若想要，明日我回了云梦，给你寄两条来。”
蓝曦臣点点头:“好啊，江公子贵人事多，莫要忘了。”
第二日，江澄回了云梦，从荷塘边上那个镇子里挑了两条最最纯正的云梦土狗，差人给蓝曦臣送了过去。
从此，再无往来。
2.
江澄回了云梦，整日闲了下来，总要和魏无羡探讨一下人生的。
莲花坞的夏天还未结束，九里莲塘，魏无羡划着船荡漾在荷塘里，江澄靠在船的另一头，伸手摘了莲蓬下来。
那时候，透过层叠的荷花叶，能看见湛蓝的天幕。
魏无羡总要打几句哈哈，然后话头便落到蓝忘机身上。江澄听了不耐，心里却暗暗惦记起那几条小奶狗来。
“你这态度，到底是喜欢蓝忘机，还是讨厌蓝忘机！”江澄哼道。
魏无羡摆手:“你看蓝湛是个小古板，其实人还不错啦。哦对，你回来那日跑去哪了？我和师姐找你半日。”
“无甚，散心。”江澄道。
“你居然还有心不静的时候？”魏无羡奇道。
江澄一个莲蓬扔过去:“闭嘴吧，小心一会儿把老头引来！”
他话音刚落，白胡子老头举着长杆跑来，一路叫骂，魏无羡一边诶哟哟着，一边调转船头。
江家的弟子们总爱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问魏无羡和江澄关于姑苏双壁的那些传闻。
魏无羡讲蓝忘机，讲了个透彻，剩下的人对蓝曦臣的好奇，自然也落在了江澄身上。
江澄摆手:“泽芜君人很好。”

众师弟奇道:“那这么说的话，蓝家双璧，也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嘛。”
“本来也就是，耳听为虚。”江澄哼道，手在袖袍上打了打，起身走向别处。
后来江澄一个人躺在船上飘荡在荷塘里的时候，仰头看看天，总能想起那个衣袂飘飘的少年。手里握着一坛六月荷花醉，他想，这一杯，敬往后余生，看不到，得不到。
尔后的岁月，一桩桩事件按顺序走来，躲不过，逃不过。江澄接手了莲花坞，当初说要扶持他的那个人也走了，他终于是一个人。
江澄十六七的时候，处理完莲花坞的事累了，靠在椅子上阖眼，总能想起不知所踪的那几条小奶狗。江澄没有在听学时抄过家规，魏无羡抄多了自然要和江澄嘚嘚两句，江澄也就记下了几条。比如云深不知处似乎不让养牲畜吧。
也罢，不管了。
总是这样无疾而终。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江澄终于再一次的和蓝曦臣说上话。先前参加过不知道几场清谈会，却一直没有机会开口问候一下，等到听说了蓝曦臣因为观音庙金光瑶身死而闭关，心里难免有些不好受。
再次相见，居然是在蓝忘机和魏无羡大婚前。蓝家那边派人传信问一问能不能让魏无羡从他真正的娘家云梦莲花坞出嫁。江澄冷笑，不可能。
蓝家那边对这件事居然格外上心，本以为蓝忘机会亲自前来云梦说服他，却没想来的人是蓝曦臣。
江澄眼角抽了抽，蓝曦臣婉言相劝甚久，江澄终于点点头，同意了。
蓝曦臣走之前，在莲花坞门前站了站，看着云梦这边渐渐下落的夕阳，道:“其实江宗主对过去的事不必过于介怀。人活世上，孰能无过。”
“多谢蓝宗主，江某未曾介怀。”
江澄真的很想问一问，当年我送你的狗，你到底是扔了还是留着，这么多年来究竟有没有想起过我，亦或者你亲自来云梦，真的只是为了魏无羡和蓝忘机...
或者，你喜欢我么。
“我听闻云梦的荷花醉很有名，蓝某不才，向江宗主讨一杯。”蓝曦臣笑道。裂冰挂在腰间，白色的箫穗垂下，尾端被风浅浅的吹弄着。
江澄仰头望天，天色将晚。
“蓝宗主要的不是时候，荷花醉数六月最佳，如今已是深秋。”江澄道。
蓝曦臣向前走近了一步，低声浅笑:“晚吟，你从姑苏回云梦那日，还是夏天。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么？”
自然记得。
深秋了，云梦的荷塘再无斑斓。

3.
江澄之前从未想过要结束自己这一段漫长的暗恋。
江澄感觉脖子有些难动，只是顿了顿，道:“泽芜君要是真的想要荷花醉，我去把我珍藏了很多年的拿来给你。夏天...也是刚过。”
蓝曦臣点点头，随着江澄进了屋。江澄转身的动作极快，完全忽视了蓝曦臣嘴角渐渐绽开的笑意。
蓝曦臣把玩着酒坛子:“晚吟。”
“嗯。”
“你走的时候送我了好几条小奶狗，我都好好养着呢。”蓝曦臣打开酒坛子上的塞子，霎时间，一股荷花香飘进江澄的鼻腔中，江澄往旁边靠了靠，继续听他一个人说话。
“我特别喜欢他们，每次见到它们，总像看到你一样。”蓝曦臣饮下第一口。
“我把它们放到了后山，后来他们都长大了，所幸云梦这边的狗体型都小，也好喂养。等它们大了以后，又生了许多小崽。”
“后来云深不知处被烧，我逃跑的时候路过云梦，想要见一见你，最后还是不忍心，去了兰陵。我才知道，那会儿你和魏公子去了岐山的教化司。”
“我以前还想着，等我长大了，好好和叔父父亲说一说我这档子事。只可惜了父亲亡故，叔父也越来越忙碌，我继任了家主，尔后多生变故，更没有时间说了。这一托，也就托到了现在。”
蓝曦臣莞尔。
江澄记得第一次见蓝曦臣，是在姑苏听学的那个山脚下，蓝曦臣站在规训石前，笑容清浅。
“蓝曦臣...你喝多了。姑苏蓝家，都是一杯倒。”江澄笑了。
蓝曦臣摇头:“没有。”
江澄明了，喝多的人是不会承认的。
“你能不能猜出来，我要说什么？”
“每次见你，你手里永远都有酒。在姑苏的时候，是天子笑，在云梦，就是荷花醉了。你不是莽撞之人，莽撞之人也没有拿起好酒的理由。你是不是在介怀什么？”
在介怀什么呢？江澄也不清楚。不知不觉间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永远都在用荷塘，用酒，寄托对那个人的情思。
而如今，他近在眼前。
蓝曦臣终于撑不住了，歪歪头倒在江澄肩上。江澄伸出手指，触上他冰凉如玉的鼻尖，被他鼻尖里缓缓倾吐的兰泽宿醉。
“泽芜君？蓝宗主？蓝曦臣？蓝...涣？”
他不醒，安静睡着。
窗外已是一轮圆月，江澄从那橙黄色的月亮上，看见了莲花的影子。应该是幻觉。
“蓝曦臣...原来你还记得那几条小狗。”

江澄安静的笑开了。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其实...我送你狗，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做很多很多事，夏天的时候云梦的荷塘总是连成一大片，一望无垠，我想带你坐船去逛逛，景色真的很好看。如果可以，我还想和你一起养狗，就一条，从小到大，看着它长大。很幼稚吧...不过，都是我真情所至，无可厚非。”
江澄无奈的叹气。
这些话，也只敢趁着蓝曦臣喝醉了说说。
忽然，肩膀上的人动了动，江澄惊了一下，蓝曦臣缓缓睁开了眼睛。
“晚吟，轻敌了，又不是所有蓝家人都是一杯倒。”
蓝曦臣笑了，双指附上他的眉间:“晚吟，我们成亲吧。”
江澄紧蹙的眉毛展开，点点头。
“也好。”
仿佛依旧是夏天，云梦的莲塘，九里不散。
4.
“恭喜啊。”
“恭喜师妹啦哈哈哈哈哈哈，万年单身狗终于有人要了。”
“舅妈舅妈，以后我舅舅要是打我，你可要拦着点呀。”
.........
好不热闹。
六月初七，莲花坞张灯结彩。江澄终于要嫁人了。纠结了好久，婚宴的地点定在了云梦。
蓝曦臣总说他很喜欢云梦的九里莲塘，也很喜欢荷香，如果可以，婚宴的客人饮一饮荷花醉，也是好的。
蓝曦臣正站在荷塘前，有些好奇的问:“为什么是九里荷塘，不是十里？”
“九取久，长久之意。”江澄道。
“别出心裁。”蓝曦臣道。
“是我阿娘取的。”江澄眉间染上了一丝难掩的悲伤。
蓝曦臣揽过他，笑:“无妨，往后，还有我陪着你。”
江澄眯起眼，转身回抱住他:“谢谢你，蓝涣。”
“夫妻之间，何必言谢？”
江澄笑了:“不是谢这个。我是想谢谢你，等了我这么多年。”
“晚吟不也一样？”蓝曦臣指尖拈起江澄耳鬓的一绺头发，放在掌心里把玩。
身后，莲塘九里，云深不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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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d楼楼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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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好看(｡･ω･｡)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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