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一片海岸。
细白的碎浪涌上礁石，在正午的阳光下闪耀着琉璃般的流光。两只毒刺水母在海浪中慵懒地自在漂浮，随着浪头一起一落地波动。离岸不远处平静的水面，一只鲤鱼王仿佛从蓝宝石磨成的镜里跃出，红色的细鳞燎燎生光，拉出一长串水珠。在它落回海中时，身后便降下半张珠帘。
黄金色的沙滩向着内陆延伸了不过百米，护着这片半圆形沙滩的是四周紧紧环抱的高耸岩壁。这里，除了满滩的大钳蟹外空无一物。它们赤红的背甲反射着天光日影，海面和天空在天际线处连成一片，像是蓝色的卡纸在遥不可及的地方对折后延伸到此。
四下寂静，但有马达的轰鸣声远远传来，不甚清晰。岸上的大钳蟹却迅速地活动起来，原本静止的大片赤红色此时像是涌动的灼热岩浆，流沙般注入海水。毒刺水母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大群的鲤鱼王还在欢快地水溅跃，跳的好像钢琴家演奏时上下翻飞的琴键。
一只快艇劈波而来，在舰尾后脱出不断向四周辐射的白色泡沫。在马达边伫立着一个面如雕像的男子，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根铁棒，似乎是连个开快艇的方向盘也没有，就直接用这么简陋的工具操纵舵叶转向、行驶。他的膂力很是强劲，虽然开船的方式未免鲁莽而独特，却也能让船笔直地向着岸边驶来。
他从那群好像煮在沸水里而腾跳不止的鲤鱼王群里驶过，鲤鱼王在快艇后的泡沫里分成了两群。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左手按着铁棒，右手向着前方伸去，在甲板上摸索着。这似乎并不轻松，他脸上显出吃力的神色，但到底给他拉出了一个倒三角型的铁把手。这盖板好像分量很是不轻，在打开时他的身躯摇晃了一下，快艇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但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下继续行驶。
一只抄网，还有一只微微生锈的铁盒，这就是他从那个小夹层里取出的全部物品了。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倒也普通，就像是个游湖的游客。但他还是动作了，那只抄网从水中掠过，一只鲤鱼王便扑腾着落在甲板上。
“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他终于说出了许久来的第一句话 ，虽是低语，却很稳健地向着四周扩散。铁盒上的按键锈得相当厉害，他花了很大力气才按下，盒盖吃力地升起，露出包在防水层里的一枚黑色芯片。“还是完好的。”他长出一口气，用拇指和食指夹起芯片，对准鲤鱼王的后脑。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子弹般向前一动。
刚刚还在剧烈挣扎着的鲤鱼王突然安静了下来。“鲤鱼王，使用自然力量。”他命令道——原来芯片是个特制的学习机。鲤鱼王眼中红光蓦然一闪，周围的空气不易察觉地微微抖动，沙滩却依旧毫无动静，海波像往常一样卷着白沫舔理着礁石，也润湿了快艇压着的一小片沙子。
快艇早已靠岸，他抓起鲤鱼王，跳上沙滩。岩壁竟随着他的脚步落下了碎石——不，是因为岩壁上有一小块岩石的表面像是水波般抖动起来，逐渐开始在阳光下傲然地闪着银光。男子拎着鲤鱼王摸到芯片露出的地方，将它灵巧地取出。刚才的铁盒也被他带来了，他便把这芯片又放回盒中。随后，他用力一掷，鲤鱼王便落到离海不远的沙滩上。
鲤鱼王像可达鸭一样无声地躺了一会儿，僵硬的身躯逐渐舒展活跃起来，在沙滩上弹跳着想要回到海中。男人微笑着注视着它，右手伸进了风衣深不可测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把手枪。一发子弹被从容地推入空弹夹，他打开保险，上膛。动作连贯，就像是重复做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无数遍后不需经过大脑的熟练。接着，他平举手臂，对准了还在挣扎的鲤鱼王。
他扣下扳机开枪，枪口微微向上一跳。
鲤鱼王最后一次腾起，伴随着不易被察觉的脆响，一道白光闪电般贯穿了它的身体，体表的鳞片被烧得焦黑，完全失去了光泽，接着像玻璃一样碎裂，好像是被足球击中的玻璃。那道白光直射入海面，拉出一长串晶莹的血珠，在日光下同样闪闪发亮，让人想到聚光灯下的琥珀。鲤鱼王早已失去生命力的躯壳摔入海水。
水花溅起。尸体和一点血浮起来了。
他不回头，转向已经完全如镜子一样反光的大门，朗声道：
“我是埃里希·冯·龙恩施泰特。我回来了。”
像以往一样，大门微微颤动，表面的白光裂开一条细缝，随即向两侧缓缓退去。埃里希站在门口抖了抖肩，阔步而入。偌大的门厅空无一人，咖啡壶还在冒着热气，关闭不久的景观瀑布的泉眼里还有水珠渗出。他看了看表。很明显他一直没忘了上足发条，时针指向下午四点，这时刚刚过研究所的下午茶时间。那些研究员还是很守时的，也没忘了刷咖啡杯。
按照惯例，他出入与否不影响研究所的工作，也不会有人出来见他。沿着长长的甬道，他直走向了地下的研究所。“滴——”随着清脆的鸟鸣声，地下一层的金属门也缓缓滑开。“勋爵日安。”几个他以前都没有见过的人抬起头向他致意，随即又转身将目光投向眼前的液晶显示屏。埃里希向四周看了看——他要找一个人。
这个人并不难找，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还在喝咖啡的穿着白大褂的人。
“埃仑费斯特！”他喊道。
那个人转过身来，将咖啡杯放在显示屏上。而后，他变戏法似的取出了一大打资料，向着埃里希徐步而来。“勋爵，您要的资料已经差不多收集好了。”声至而人至，转眼间就到了眼前。埃里希接过资料放在一旁，看着他的老搭档。金黄色乱发下掩盖的伤疤还是老样子，没有好转。那是多年前的爆炸事故送给埃仑费斯特的礼物。
埃里希并不去看资料，他知道那上面的全是废话和套话，而那个人马上要说的才是重点。
“埃里希，”埃仑费斯特注视着他，“你要的技术，现在是无法实现的。但是我们已经做出了具有这项技术部分功能的一台机器。”他指向了埃里希身后。
那是一台巨大的机械怪物。埃里希能看出最主要部分的作用——一片同样巨大的液晶显示屏，显然是为了显示大量信息而设计的。在显示屏后连接着几个柱子一样的金属管，说是柱子又显得有些脆弱，好像还能隐隐看见其中流动的电流——虽然那并不可见。
“我要的技术，有那么难吗？”埃里希仰起头。他对于这样的机器成本多少并不关心，但也觉得这么巨大的机器都能生产出来，应该没什么其他事能难到这里的人了。
“不，这只是普通扫描仪的放大版，原理并不复杂。”埃仑费斯特却不去看，转身又拿起了咖啡杯，“目前清洗记忆很容易就能做到，但是介于机器功率可能扫不干净。”
“你们连这个误差参数都不知道如何计算？”埃里希惊异地回头看着他。
“是的，算不出来。”埃仑费斯特没有否认，而是接着话头说了下去，“所以之前的一周我们一直在筛选受试者。”
只有实验才能验证一台机器的作用，埃里希自然明白，但他还是觉得这似乎太慢了。“不用筛选了。”他直起身，“在已选好的名单里抽一个。”“但是如果记忆过于深刻......”埃仑费斯特还想争辩，但埃里希挥手制止了他。谁是这里的老大，埃仑费斯特自然清楚，他只好挥挥手，有人起身打开了墙角的一个盒子，拉下电闸。
“咔——”室内的灯顿时全部熄灭，房间里有短暂的黑暗，但随即又被亮起的显示屏的荧光点亮。一长串滚动的名单像暴雨一样直落向屏底，“一共一万人。”埃仑费斯特的声音又在背后幽幽响起。他递给埃里希一个开关，“按下它，决定哪个倒霉吧。”
这开关很有分量，按键做的大而难以按动，显然是防止偶然触发。埃里希停顿了三秒，空气像石油般粘稠，无法流动。
他按下了按钮。空气微微一震。
屏幕上所有的名字全部隐去，只剩下中心的那个，分外明亮——
Ash——小智。
细白的碎浪涌上礁石，在正午的阳光下闪耀着琉璃般的流光。两只毒刺水母在海浪中慵懒地自在漂浮，随着浪头一起一落地波动。离岸不远处平静的水面，一只鲤鱼王仿佛从蓝宝石磨成的镜里跃出，红色的细鳞燎燎生光，拉出一长串水珠。在它落回海中时，身后便降下半张珠帘。
黄金色的沙滩向着内陆延伸了不过百米，护着这片半圆形沙滩的是四周紧紧环抱的高耸岩壁。这里，除了满滩的大钳蟹外空无一物。它们赤红的背甲反射着天光日影，海面和天空在天际线处连成一片，像是蓝色的卡纸在遥不可及的地方对折后延伸到此。
四下寂静，但有马达的轰鸣声远远传来，不甚清晰。岸上的大钳蟹却迅速地活动起来，原本静止的大片赤红色此时像是涌动的灼热岩浆，流沙般注入海水。毒刺水母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大群的鲤鱼王还在欢快地水溅跃，跳的好像钢琴家演奏时上下翻飞的琴键。
一只快艇劈波而来，在舰尾后脱出不断向四周辐射的白色泡沫。在马达边伫立着一个面如雕像的男子，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根铁棒，似乎是连个开快艇的方向盘也没有，就直接用这么简陋的工具操纵舵叶转向、行驶。他的膂力很是强劲，虽然开船的方式未免鲁莽而独特，却也能让船笔直地向着岸边驶来。
他从那群好像煮在沸水里而腾跳不止的鲤鱼王群里驶过，鲤鱼王在快艇后的泡沫里分成了两群。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左手按着铁棒，右手向着前方伸去，在甲板上摸索着。这似乎并不轻松，他脸上显出吃力的神色，但到底给他拉出了一个倒三角型的铁把手。这盖板好像分量很是不轻，在打开时他的身躯摇晃了一下，快艇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但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下继续行驶。
一只抄网，还有一只微微生锈的铁盒，这就是他从那个小夹层里取出的全部物品了。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倒也普通，就像是个游湖的游客。但他还是动作了，那只抄网从水中掠过，一只鲤鱼王便扑腾着落在甲板上。
“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他终于说出了许久来的第一句话 ，虽是低语，却很稳健地向着四周扩散。铁盒上的按键锈得相当厉害，他花了很大力气才按下，盒盖吃力地升起，露出包在防水层里的一枚黑色芯片。“还是完好的。”他长出一口气，用拇指和食指夹起芯片，对准鲤鱼王的后脑。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子弹般向前一动。
刚刚还在剧烈挣扎着的鲤鱼王突然安静了下来。“鲤鱼王，使用自然力量。”他命令道——原来芯片是个特制的学习机。鲤鱼王眼中红光蓦然一闪，周围的空气不易察觉地微微抖动，沙滩却依旧毫无动静，海波像往常一样卷着白沫舔理着礁石，也润湿了快艇压着的一小片沙子。
快艇早已靠岸，他抓起鲤鱼王，跳上沙滩。岩壁竟随着他的脚步落下了碎石——不，是因为岩壁上有一小块岩石的表面像是水波般抖动起来，逐渐开始在阳光下傲然地闪着银光。男子拎着鲤鱼王摸到芯片露出的地方，将它灵巧地取出。刚才的铁盒也被他带来了，他便把这芯片又放回盒中。随后，他用力一掷，鲤鱼王便落到离海不远的沙滩上。
鲤鱼王像可达鸭一样无声地躺了一会儿，僵硬的身躯逐渐舒展活跃起来，在沙滩上弹跳着想要回到海中。男人微笑着注视着它，右手伸进了风衣深不可测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把手枪。一发子弹被从容地推入空弹夹，他打开保险，上膛。动作连贯，就像是重复做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无数遍后不需经过大脑的熟练。接着，他平举手臂，对准了还在挣扎的鲤鱼王。
他扣下扳机开枪，枪口微微向上一跳。
鲤鱼王最后一次腾起，伴随着不易被察觉的脆响，一道白光闪电般贯穿了它的身体，体表的鳞片被烧得焦黑，完全失去了光泽，接着像玻璃一样碎裂，好像是被足球击中的玻璃。那道白光直射入海面，拉出一长串晶莹的血珠，在日光下同样闪闪发亮，让人想到聚光灯下的琥珀。鲤鱼王早已失去生命力的躯壳摔入海水。
水花溅起。尸体和一点血浮起来了。
他不回头，转向已经完全如镜子一样反光的大门，朗声道：
“我是埃里希·冯·龙恩施泰特。我回来了。”
像以往一样，大门微微颤动，表面的白光裂开一条细缝，随即向两侧缓缓退去。埃里希站在门口抖了抖肩，阔步而入。偌大的门厅空无一人，咖啡壶还在冒着热气，关闭不久的景观瀑布的泉眼里还有水珠渗出。他看了看表。很明显他一直没忘了上足发条，时针指向下午四点，这时刚刚过研究所的下午茶时间。那些研究员还是很守时的，也没忘了刷咖啡杯。
按照惯例，他出入与否不影响研究所的工作，也不会有人出来见他。沿着长长的甬道，他直走向了地下的研究所。“滴——”随着清脆的鸟鸣声，地下一层的金属门也缓缓滑开。“勋爵日安。”几个他以前都没有见过的人抬起头向他致意，随即又转身将目光投向眼前的液晶显示屏。埃里希向四周看了看——他要找一个人。
这个人并不难找，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还在喝咖啡的穿着白大褂的人。
“埃仑费斯特！”他喊道。
那个人转过身来，将咖啡杯放在显示屏上。而后，他变戏法似的取出了一大打资料，向着埃里希徐步而来。“勋爵，您要的资料已经差不多收集好了。”声至而人至，转眼间就到了眼前。埃里希接过资料放在一旁，看着他的老搭档。金黄色乱发下掩盖的伤疤还是老样子，没有好转。那是多年前的爆炸事故送给埃仑费斯特的礼物。
埃里希并不去看资料，他知道那上面的全是废话和套话，而那个人马上要说的才是重点。
“埃里希，”埃仑费斯特注视着他，“你要的技术，现在是无法实现的。但是我们已经做出了具有这项技术部分功能的一台机器。”他指向了埃里希身后。
那是一台巨大的机械怪物。埃里希能看出最主要部分的作用——一片同样巨大的液晶显示屏，显然是为了显示大量信息而设计的。在显示屏后连接着几个柱子一样的金属管，说是柱子又显得有些脆弱，好像还能隐隐看见其中流动的电流——虽然那并不可见。
“我要的技术，有那么难吗？”埃里希仰起头。他对于这样的机器成本多少并不关心，但也觉得这么巨大的机器都能生产出来，应该没什么其他事能难到这里的人了。
“不，这只是普通扫描仪的放大版，原理并不复杂。”埃仑费斯特却不去看，转身又拿起了咖啡杯，“目前清洗记忆很容易就能做到，但是介于机器功率可能扫不干净。”
“你们连这个误差参数都不知道如何计算？”埃里希惊异地回头看着他。
“是的，算不出来。”埃仑费斯特没有否认，而是接着话头说了下去，“所以之前的一周我们一直在筛选受试者。”
只有实验才能验证一台机器的作用，埃里希自然明白，但他还是觉得这似乎太慢了。“不用筛选了。”他直起身，“在已选好的名单里抽一个。”“但是如果记忆过于深刻......”埃仑费斯特还想争辩，但埃里希挥手制止了他。谁是这里的老大，埃仑费斯特自然清楚，他只好挥挥手，有人起身打开了墙角的一个盒子，拉下电闸。
“咔——”室内的灯顿时全部熄灭，房间里有短暂的黑暗，但随即又被亮起的显示屏的荧光点亮。一长串滚动的名单像暴雨一样直落向屏底，“一共一万人。”埃仑费斯特的声音又在背后幽幽响起。他递给埃里希一个开关，“按下它，决定哪个倒霉吧。”
这开关很有分量，按键做的大而难以按动，显然是防止偶然触发。埃里希停顿了三秒，空气像石油般粘稠，无法流动。
他按下了按钮。空气微微一震。
屏幕上所有的名字全部隐去，只剩下中心的那个，分外明亮——
Ash——小智。
倒影
复刻亮点
为什么我还是只有13点经验
的暧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