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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华BL】伦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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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放文。
是刀,慎食。


1楼2018-03-10 15:38回复
    瑞雪兆丰年。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人烟稀少的雪原上,两个行者格外显眼。
    他们谈话声很小,只是在这片格外寂静的土地上,就好像突然被放大,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也能听得清楚。
    稀少的鲜活气以他们为中心,一点点扩大版图。
    一身劲装的人拿起酒囊痛饮一口,发出满足般的尾音,把酒囊塞给身旁人。那人接过嗅了一下,发现是酒,又笑着把它递回去——他一身道袍,风度不凡,可惜能看出来是眼盲了的。
    递酒人问:“姜凉,你当真不喝一口暖暖身子?”
    “你莫要拿贫道玩笑,”姜凉略带无奈一笑,“明知我不能沾酒。”
    除火居道士外,修道之人,须得戒酒戒色,清心寡欲——最好是无情无欲。虽说武当禁律不甚严明,但姜凉这样自律的人,自然是连偶尔破戒都不愿的。
    那一开始递酒去的华山弟子——时止,想到这里,心中微涩。
    无欲无求……寻大道。不饮红尘,不生情丝。风花雪月之事对姜凉毫无吸引力,他总是要心如止水,硬是要让自己一合眼就变成一尊庄严肃穆的石像。
    见了鬼的天道,可真是这世间最大的樊笼。
    “新年……有什么愿望?”时止接回酒囊,无意中触到姜凉的手,当下便“自乱阵脚”,只好随口问点什么以化解自己单方面的尴尬。
    姜凉听出了他的慌乱,脚下微微一顿,很快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行走,缓缓道:“还是老样子。”
    新年,老样子,时止清楚——无非是愿新年风调雨顺,同门安康,盛世太平等等。这个人的愿望无私得吓人,唯一关于他自己的恐怕只有“早日领悟大道”。
    “你呢?”姜凉反问。
    “我……”
    我愿此后的每一世都能遇见你。
    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嗤,可能吗?也不过就是想想罢了。在心中对着自己的痴想一哂,好像这样就可以让所有不该有的想法都消泯。
    时止故作轻松道:“我说愿望有什么用,不喜欢想这些玄乎东西,现在陪着你云游就不错。”
    表情就不用装了,满脸的涩意,反正姜凉目不能视。
    他生怕姜凉看出他的异样,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绮念一点点塞回胸膛中,太满了,连吸一口气都显得困难——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日积月累的折磨撑爆,这样欲念与理智相互侵轧的平衡,已经不能再维持多久。
    春天埋下的种子早已发芽,哪怕在雪被下蜷缩着忍受煎熬,也不肯在没有开花结果前死去。
    姜凉“噢”一声后又道:“我也觉得不错。”
    像无意中撩动一根琴弦。
    时止心中蠢蠢欲动的念想都被这句话唤醒——姜凉也很喜欢同他一起云游吗?
    莽莽雪原,没有别人,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此种心境下,时止想,他若是——他若是低声下气地从姜凉那里讨要一点爱,姜凉会答应他的乞求吗?
    孤注一掷。
    时止倒吸一口气,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尖锐:“姜凉,我——”
    “我们已一同云游四载有余了罢?这么多年,也多亏你一直守着我,替我做我的眼。”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我一直在想,若是说能称得上我一生挚友的人,恐怕也只有阿止。”
    姜凉似是感慨,时止如遭雷劫。
    愿赌服输。
    一生挚友,他只能做不敢越雷池半步的一生挚友。
    姜凉的态度,让时止隐晦地觉得对方已经知晓他心意,但并未撕开那副皮囊露出里面的血肉来,于是心中还有几分侥幸。他甚至会因此产生一个荒唐的念头,尽管那都是自己曲解出来的:“他知道,他默许,他纵容。”
    时止眼尖,看见地上有冒出一个尖儿来的石块,而姜凉又浑不知觉地往前走,他就下意识扶了姜凉一把:“哎——祖宗,脚下有个石头,险些要被绊倒了。你当心点走。”
    然而他伸出去的手臂像是要把姜凉环到自己怀里——放在前些年,这也是他们常有的动作。但现在时止反应过来,竟是又忧惧又窘迫。
    他心道:“我心虚什么?”
    姜凉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时止的手,也跨过那块石头,只道:“我袍子上都是雪,你可别沾上。”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竟变成这样了?
    如果姜凉真的知道的话,时止想,他为什么还要继续瞒下去?与其二人都继续心照不宣地维系这种关系,不如让他把一切都挑明了说出来。
    万一,只是万分之一——姜凉其实也有那层意思,姜凉会接受他呢?
    一捧一捧的干柴不断被抛进烈火中,时止的心火,恐怕再没办法扑灭。
    他要说——等不及要说出来,最好就在现在,此时此刻,他再也等不及了。
    “姜凉——”声音又大了些。
    姜凉偏过头,似乎被他这一声砸了个猝不及防,怔上一会才应了:“我在。”
    时止嘿嘿一笑,又道:“你说……你说我们就这样一起走,走到两个人都老了,牙掉光了,颤颤巍巍地相互搀扶着走。这,好像也挺不错!”语毕,他又傻兮兮地笑了两声。
    只是这笑声干巴巴,皱起来,缩成一团,怎么都展不开。时止想装得自然,然而也力不从心。
    然而姜凉好像硬是没听出他话里有话。
    “傻话,”姜凉的盲眼从来都像蒙了一层云翳,厚厚地盖上去,窥不得其内,“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总有一日,你怕是要有了家室,我也有身后桃李待栽培,就不能像现在这般闲散了。”
    时止反问:“你日后就想干这些事?”
    “嗯,平平淡淡一生,也落得清闲,再好不过。”姜凉说这话时的语气,和他预想的后半生一样,不咸不淡,平起平落。那样安安稳稳,也不带什么感情。
    远处城墙渐渐出了形,隔着雪与雾气,颜色显得很淡,像用只沾薄墨的笔拉出来一道长线。
    时止望着那方向,定定道:“你没志气,就想着好好过日子。我才不成家,免得日后和你一样。”
    我才不成家,反正缺了你的房子,都是空落落的,没半点温度。那叫什么家,那算什么归所?
    冷冰冰,空荡荡。
    他看着那道城墙,突然觉得悲哀——姜凉想择一城终老,心甘情愿画地为牢,把自己的后半生都埋没在那样一个——那样一个被四四方方的城墙圈出的弹丸之地,在四四方方的土地、四四方方的条条框框中,过完自己方正的一生。
    “姜凉呀……”
    姜凉呀,你为什么非要让自己身陷囹圄?你眼盲了,难道心也盲了,当真一无所知?
    你为什么不肯随心,还是说你的心就是那样方正且质地冷硬?
    姜凉呀。
    姜凉笑骂:“别叹我,自己心野得腿打断都要往那些花花绿绿地方爬,倒显得我安于一隅。万物各行其道,贫道也不过应道而行。倒是你——”
    好像想起来什么,姜凉略微一顿才又道:“叫我有点担心。你不清楚哪里是自己可以去的,哪里是自己不该涉足的,总有一日要吃闷亏。”
    “闷亏还没吃,倒是先吃了一肚子闷苦……”时止嘟嘟囔囔,希望姜凉能听出他话里所指,抱着几分要摸清楚姜凉底线的隐秘心思。
    姜凉满面都写着“看你没心没肺”,一脸不信,偏要用玩笑一般浮夸口气问:“嚯——怎的?”
    “嘁,你都快要辟谷了,心里七情六欲早都跑光啦,”时止拉下脸,“没什么,反正就算有什么,讲给你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半仙听也没用。”
    毕竟是个神仙似的人。
    该怎么样才能捉住一团缥缈的雾?该怎么样才能让华山之巅冰雪消融?
    是了,他根本想不到能用什么来留下姜凉,也不知道该如何捂热一颗不化的心。
    城门近了,风雪声势更大,卷夹冰粒的雪拍到脸上,有些细微的疼痛。
    这片天地在试图切割、研磨它所能看见的万物,但城内依旧热闹,几个孩童在打檐上挂着的的冰棱,看见他们也不畏惧,反倒对着两个外来人做起鬼脸来。
    时止也扯出一个大鬼脸,对着那群小儿“喝——”一声,孩子们嘻嘻笑着缩到一起去,“害怕”得十分敷衍。
    姜凉问他:“做什么呢?”
    “吓唬几个*****的小崽子,”时止斜着眼看那群小孩儿,随手捏了几个铜板去帮他们打冰棱,“知道你要说我幼稚,不想听,把话咽回去。”
    小孩机灵,都像夺食的小鸡一样扑到地上去抢铜板,时止看了摇头轻笑几声,却并未阻止。
    反正是随手抓来的姜凉的钱,那人也不在意这身外之物,散就散了。
    “又掏我铜板买酒喝?”
    “行了吧,平日里也没少掏,”时止把两手往脑后一枕,大大咧咧地往前走,“放心,今日我不买酒了。”
    姜凉没想清楚时止怎么突然转了性:“为何?”他听见脚步声,赶忙跟了上去,还不忘又抓一把钱撒向那群孩子。
    他当然听得出这周围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是想同时止说句玩笑话。
    “今晚要放河灯,还要买花灯,从酒钱里扣,所以今日就不喝了。算是替你省点银子。”
    姜凉突然一愣。
    原来已经是上元节了。
    他回过神笑道:“你可别再乱跑。”
    去年的上元节,时止也是与姜凉一起过的。时止顽童天性,瞧什么都新鲜,看着灯谜铺子热闹,就一头扎进人堆里去。等他想起姜凉时,两人都已经走散。
    时止大声喊姜凉的名字,然而街上本就人声鼎沸,念灯谜的人又好像和他卯上劲儿,一声比一声嘹亮高亢,硬是把时止的声音盖了下去。一声声呼唤被人群冲散,不管怎么喊都无济于事,时止心在胸膛里打鼓,生怕姜凉一个人出什么意外。
    “下一个谜面,诸位听好嘞——”
    姜凉到底在哪里!
    “品尝杜康樽半空,打一花名!”
    这一谜似乎有点难,周围人都作沉思状,神色为难。忽然,有人从容地对了个答案出来,也不知对不对。原本心急如焚的时止,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瞬间变得心安。
    “棣棠。”
    “对了!恭喜这位少侠!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赠你个花灯拿去玩。”
    时止回头,一把掀起身后人的玉奴面具,底下是姜凉笑意盈盈的脸。
    “可叫我好找。”姜凉捧了花灯回来,把那个兔子模样的灯塞给时止。
    时止抱着兔儿灯回敬道:“我也险些活活急死!”
    幸好姜凉看不见,不然他要是看见时止气呼呼的抱着兔儿灯的画面,肯定会忍俊不禁。
    他只是微笑着说:“那你就别乱跑。”
    那你就别乱跑。
    你可别再乱跑。
    这两句话,忽然间撤走一堵墙,穿越过厚厚积淀的许多层时间,重叠在一起。
    时止一时间有些痴了。


    2楼2018-03-10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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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不去灯市,那里吵得很。”他把头往后转了一点,刚好能看见姜凉半边脸。另外半边看不清,像沉在灯火阑珊处,化作点点光斑。
      看着姜凉,他踌躇片刻才道:“我们……今晚一起去放河灯。”
      “好。”
      两人又在城内转了转,挑了客栈落脚,待一切都安顿好,天也快黑了。
      “姜凉,我在看日落。这个时候太阳——哎,从前给你说过,是赤金色的,还有些发红。现在就剩一点点尖儿了,那附近天色是灰黄,再往外就要由黄转蓝,再转黑。都是融在一起的,没有很分明的界限。”时止尽力用语言为姜凉描绘一幅残日图——他多想让姜凉也看见这一切。
      姜凉说过,他生来眼盲,什么都没看过,故而虽有期待,却也没什么执念。这话落在时止耳朵里,又成了剜人心口的刀。
      “好,”姜凉应了,“那应该很美,我仿佛都能看见了。”
      晚上,河道里挤满了河灯,像一条会流动的火,跳跃着燃烧。时止看着自己的灯与姜凉的挨在一起,晃晃悠悠地漂远了,有些得意地咧开嘴无声一笑。
      远处有几对男女低声私语,给这月下的灯河平添几分旖旎。
      他问姜凉:“你许了什么愿?”
      姜凉:“老样子。”
      时止也是老样子,又把自己的痴心妄想放到虚无缥缈的愿望上,不管能不能承载得动,多少也算有个慰藉。
      “喂,你说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把谁放在心上过?”
      “这个还真是没有,”姜凉苦笑一下,“根本不认识几个好姑娘,况且我——”
      时止打断了他:“摒弃杂念,清心寡欲,是不?”
      “是。”
      姜凉听见时止深吸了一口气,然而并没有马上说话。如果他可以看见,就能捕捉到时止面上一闪而过的纠结。
      时止好像给自己壮胆一样,拍了下自己的胸脯,又用一边肩去撞姜凉:“我不是姑娘,那你把我放到心上,破不破戒,乱不乱道心?”
      他们两个人都在河道边席地而坐,时止这一撞,差点把姜凉撞到河里去。姜凉自己慢吞吞地稳住了,倒是时止吓得魂都快飞出肉身。
      姜凉也没动气,随口斥了他一句:“胡闹。龙阳之癖更可怕,有悖伦常,为常人所不容,就算是说笑也不要讲。”
      可我不是说笑啊。
      时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嘴上还要故作顽劣地回答:“知道知道,不过就是看逗你好玩。”
      “阿止啊——这世间很多事就如同饮酒,”姜凉慢慢起身,声音随动作起伏,罕见地有些了真实的波动,“浅尝辄止就足够。走罢。”
      回到客栈,时止躺在塌上,辗转反侧,忽然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他坐了一会,叹一口气,眼睛亮得可怕。
      他不想姜凉继续慢慢走远了。
      房间内只剩下衣料摩擦声。
      姜凉刚冥想完,准备睡觉,就听见有人敲门的叩叩声。
      “姜凉,是我,你睡了没?”
      时止?那人就在隔壁,姜凉知道自己耳力强过一般人,时止有什么事大声点说,他在这边肯定能听见。
      怎么特地跑过来了?
      尽管心中有些疑虑,他也不会拦着时止:“阿止?请进。”
      “姜凉,我想给你个东西……之前匆匆忙忙的,没来得及交给你。”
      姜凉被时止引着手,摸到了——摸到了一片温热的体肌。
      时止竟是把姜凉的手放到了自己胸膛上,他此时赤裸着上半身,仿佛下一刻就要脱得一丝不挂。察觉到姜凉想撤走手,时止又加重力,几乎是把他的手摁在自己胸前。
      “你……你想不想要我?我把我自己交给你了。”
      时止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他自己,把姜凉与他捆在一起。
      然而姜凉的反应是他意料之外的。
      姜凉没有动怒,也没有惊恐,他甚至有些过分的平静。良久,还是姜凉先开口:“阿止啊……”
      “是我对不起你,别再执迷不悟了。”
      有悖伦常。
      天道,阴阳,伦常,人纲,这都是姜凉必须坚守的东西。自己有什么感情不必理会,只须恪守这一切,安分守己,这样的想法在他脑中根深蒂固。
      这就是姜凉。
      只不过还有些事是他不愿承认的——他有过一瞬的动摇,的确有过,令他惶恐。
      时止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霎时间,他像被激怒的豹子,把姜凉扑到榻上,弓着脊背伏在姜凉身上。口中低吼着什么听不清,疯狂又近乎虔诚地在吻下去。
      然而姜凉只是不动。
      他有些痛苦地皱着眉,咬紧牙关,死守这最后一丝理智。
      有些液体落在姜凉面上,带着不属于他的余温。
      阿止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时止抬起的脸已经满是泪痕。
      他近乎哀求道:“留下……我把自己给你,求你,求你留下……”
      阿止啊,我不能。
      姜凉神色间有几分不忍,他轻轻说了一句话,抬手劈上时止的后颈。
      时止听清了,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天道,阴阳,伦常,人纲。”
      这四个词拧成一股麻绳,好像要把他就这样绞死。
      他实在是不甘心。
      混沌的意识中忽然出现了一句癫狂质问——伦常是什么好东西,竟能把人伤得肝肠寸断啊?他想厉声质问,但根本喊不出口。
      也对,他一直就是这样一个软弱的人,不管有什么话,都只会和着酒一起咽回腹中。
      时止有些后悔了,他冒进这样一步,便是彻底把姜凉从自己身边推开。只是,他还是不想放姜凉走,也不肯轻易开释自己。
      第二日,两个人一如既往地打了招呼,一起用早膳。姜凉一如既往地付了两个人的盘缠,时止也像往常般扶着他慢慢走。
      好像什么都未发生过。
      时止忽然看见姜凉鬓角处多了几根白发——他还这么年轻,怎么会?况且昨天他们在一起时似乎还是好好的。
      他好像忽然想到什么,呼吸一窒。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姜凉,原来我会让你如此痛苦呀。
      “对不起。”
      姜凉顿了一下,也并未回话,还是默不作声地走。
      雪已经停了,树枝托着积雪,还是光秃秃的。
      再走就是往武当方向。
      姜凉忽然停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时止。时止打开——上面赫然是时止的小像,又听见姜凉道:“我虽心中有憾,却也从未有悔。能结识阿止,是我此生大幸事。”
      姜凉画的时止还带着几分稚气,五官也未彻底长开,满面潇洒。
      时止回想到了,似乎是在很久以前,他带着姜凉翻上房顶,说要躺着晒太阳观云。姜凉用手覆在他脸上半天,仔细描摹,过了好半天才说:“记住了。”
      是啊,原来姜凉记住的,从来都是只怀一颗赤子之心的时止。
      “就送到这里吧。”
      姜凉也不等时止回答,自顾自地反身走了,再不回头。
      时止自嘲般笑了一下,把画小心翼翼收到怀里,又掏出腰间玉萧,吹起《阳关三叠》。
      只是这萧声也不复年少时那般快意。
      如怨如诉,声声催人断肠。
      时止就这样目送姜凉一步步远去,看着他渐行渐远。
      渐行渐远渐无书。
      此后杳无音讯。
      时隔经年,物是人非。
      姜凉是人,终究要老。他早已满头鹤发,从体肌衰微到骨里,用他自己的话说便是“与阎罗讨阳寿”。本就黯淡的双目更是浑浊,身形也显得佝偻,却还是能偶尔窥得当年风华。
      依旧是一个神仙似的人。
      今日姜凉收到飞鹰传书,没有署名,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只好差遣徒弟去帮他取来。
      飞鹰只带来一幅小像,纸放得久了,有些泛黄,却没有虫蛀或霉斑。信件中附了一张新信笺,上书:“家师时止遗物。现奉家师遗命,物归原主。”
      “师父,时止……前辈,是您故交吗?”
      姜凉自己看不见,都是唤了大徒弟来读给他。大徒弟也聪慧,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不知道时止是谁,只好称“前辈”。
      这样啊。
      是这样,生老病死,是人都逃不过。阿止,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可惜现在问都已经太迟了。
      “无妨,既然是故人遗物,有什么东西就都拿去烧了吧。”
      又过了许久。
      某日姜凉躺在榻上,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雕花的屋顶房梁,目光甚至穿透那些木头与石瓦,跌入一片清澈湛蓝的天。
      “姜凉,我看见一朵云,好像糖葫芦,太有趣了!”
      是了,阿止,现在我也看见那朵云了。
      阿止,你那时仰望的天空,是这样的一片云天吗?
      “阿止……”
      姜凉几乎是从牙齿缝中挤出声音,他试图张开嘴,努力去挪动舌头,或者是想让牙关开合,但都只能吐出微弱的气声。
      他在一片嘶嘶声中挤出了最后一个字:“我——”
      我后悔了。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可姜凉只是酣然小憩一般,似乎还正在一个好梦里。
      -END-


      3楼2018-03-10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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