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情两相越】朝白

「陈迹」一曲拂临江
朝白山上大雪纷飞，万年长青的古树上铺满了层层叠叠的白色，宛如缟素。这里临海，本应气候温暖，可那一年的浮生旧事后，这里宛如已通了灵气，识了那人的心，年年寒凉，冬季更是大雪连绵不绝。
山上卖茶的老父也不过只因孤身一人才在这独居多年，年年望雪落，片片不得人心，碾作尘，竟是白白到世间走一遭。
那人却是个例外，年年一身素色道袍，形影单只地往山中的古亭里观雪。
他眉眼清润，这些年独自一人，卸了过去的责任，愈加沉默寡言。
今年的雪依旧纯白，他抬手，有几片沾染指间，往日之语愈发清晰，不禁意间出口。
话落，淹没于雪中，他的身旁早就没有了那个笑语晏晏恰似春日暖阳的少女。
老父听了他的话，于白烟袅袅中回望了他一眼，那人眉眼里望不清，依稀彻骨的悲伤。

「旧言」不识归来路
前执剑长老紫胤真人踏入神隐，剑意空明缥缈，于剑道上的造诣令后辈只能望其项背，身侧却有古剑红玉相伴，隐于世外自是不再理尘世之事。
他的一个弟子后来成了掌教真人，剑意传其衣钵，倒不似那年少时的凌厉果敢，只是终其一生，也只是半步神隐。
红玉曾在随紫胤真人离去时说他心中心结未解，殿外落花寂寂，他恍觉一世的改变竟只是瞬间的事。
可是那个曾亲手负上那个结的人却早已离开了天墉城，天墉前辈前几任妙法长老曾于朝白山中创纵生阁自成一派，不过往日念同门情谊深厚，未曾真正隐世修炼。这一位妙法长老倒是开了先例。
一树的繁花落了满肩头，倒让人无端想起他们年少时一剑翻起千堆雪的情景，没有人会知道那时那位清冷孤寂掌教真人于落花的廊下望了一路。
他在他漫长的岁月里真实意义上其实并未望过她离开的背影，他与她的唯一一次分别隔了一场花雨，于多年后忆起却只剩淡淡几片残花。
就像也并未有人会知道那个离开的妙法长老也曾望过掌教真人的背影，于满山皆被雪染白的朝白山纵生阁的廊下。
掌教真人一身孤寂，只有古剑霄河相伴，他曾于志同道合的好友同游于江湖道间，悟得空明剑意，妙法长老亲身望他乘一叶孤舟，顺江流而下，没有人明了他们之间之事，亦没有人敢去揣摩，毕竟他们已是这清明世间少许于剑道与道法之上望其项背的尊师。
彼时望着天边澄澈明净的天幕，那一角天地曾划过璀璨的星体，彼年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孩眼睛里曾灿若星河。
瑜茯曾陪她于这廊下看过风雨冬雪，亦也有长河落日圆，天边霞似血。天道无常，人道茫茫，她却已明了这妙法长老素衣如雪，一颗心早已通透清明，不然怎会寥寥几年已于道法之上大大有所进意。
终是不作昨日。
天边已是残阳如血她才终于回过神望着瑜茯，缓缓叹道：“原来已过了十几年了。”语罢眉眼之间净是沧桑。
瑜茯不知该怎么去应答，她本只是这纵生阁里小小的替前妙法长老守阁的弟子，自是不透这大千世界的情爱万千，亦不明其中的明暗交错辗转反侧。
她也并不期望听到她的回答，只是一拂身，终是进了内阁。
不过寥寥数十几年，对于修道之人无非青丝成雪，对于通情爱的尘世之人，也不过指尖停留的片刻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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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味」庭前漫漫茶烟
朝白山上大河纵横而过，名曰朝白河，河水澄澈明净，缓缓流淌而去，而那纵生阁便修建于河水环绕之处，历代妙法长老设下重重阵法，一来防治梅雨时节河水泛滥，二来亦是震慑四方妖魔鬼怪，不容放肆。
院落内处处抄手游廊，灵气逼人，不输天墉城。却恰好没了一池塘的荷，夏季湿热时，一眼望去没了那一抹艳丽。
一处廊下，妙法长老曾与掌教真人在此下过一盘棋，普天之下，除了当年的人已无人再知掌教真人是博弈高手，也曾画得一手丹青，陈年的宣纸上明艳的少女一笑倾城，这几乎没有人知道，就连着画上的人也无缘见上几次。
妙法长老的棋艺师承掌教真人，这也是鲜为人知的，不过只是因为彼年时光漫漫，知晓当年事的人尽数远去，那一池荷毫无灵气，竟也无人知晓了。
其实原因还有其一当年下棋的人其实只有掌教真人一人，妙法长老言语亲软，光线迷离下的一抹微笑，竟让掌教真人听信了她的鬼话，自己一人博弈。
不过后来，在这九曲回廊下，他们也真曾下过一场棋，不过无人知晓罢了。
妙法长老名唤芙蕖，取芙蕖出绿波之意，不过亦是年岁渐长，座下弟子皆不唤其名，渐渐忘却了。
“芙蕖……这棋你先走罢。”饶只有掌教真人才会有时唤起她的闺名，不过常常是一愣神，煮一壶清茶，素手执了一颗黑棋，下了个不轻不重的位置。
掌教真人的眉总会轻轻皱起，她不知他为何总是如此忧虑，后来却是失了那份探究的心，不过只消一瞬，白棋落下，依旧是棋风凌厉，封了来去的路。
那时瑜茯会在旁替她煮茶，茶烟弥漫了满庭院，耳畔是朝白的高山流水，指尖点点凉意，不知往处今年冬日是否会下雪，还能否听到如此潺潺流水声。
对面的人早知她心思不知蜿蜒去了何处，落子随意，这山间清寂，悠远空灵，竟不知比天墉城寂寞了多少倍。
最后竟是险胜。瑜茯彼时猜度，也最终不过觉得妙法长老于棋上也有其高深造诣。
那日便是最后一次博弈，后来妙法长老于纵生阁前廊下望掌教真人离去，念起那日，也不过是无语。
瑜茯也不知晓，彼年二八芳华的少女在那人独自博弈时曾问过一句话，后来声声泣语皆是虚妄。
“若是入了仙道，漫长的岁月里会不会前尘尽忘？”那人指尖扶着额头，看不清神色，许久才言，“自是如此。”
竹杖草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自是因为这虚妄她才离开了天墉城，年年的孤寂，山中的花都是白白落下，却已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她对瑜茯说：“自此之后，掌教真人不会再来看望，这山中从此只有你我二人。”生与死已不肯不忍不愿再相见。
她的道意是前任妙法长老所教，识得是变幻，修的是却是洒脱自在，当年离开时的几道高深的阵法，解法巧妙，她教会她的却亦非道法的浅薄。
于这朝白山间她的灵台清明，五感通透，心未曾再那般疼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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