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扑漱落，辄望去，万籁俱寂无声。初入宫闱，彼时盛夏，九曲回廊折，三株二艳并开，我逢她。而今与径上，是仙居欲抵拾翠，却并非山河之于宣情。避其姝礼，我往欢宴妍妍——不消宫中恩仇何计，一面之缘，所见所识，离鸾诉与我欢宴病来，由是所来。
紧罗衣，以披风御寒，纤指抱温炉，是青瓷彩釉作画笔缀其上。离鸾跟与我，立于欢宴前，有轻叩声响。
“妾褚师氏。”
自呈其名，当日与她疑猜大小褚师，如今大褚师与她偏安一处，小褚师来见，自无须多言。

【元月里的事，似是摄去了她全部心力。玉娇病了些时候，成日的窝在欢宴里不出门。灵雨瞧着心急，又是哄又是骗的，这才能让她喝些水，吃些东西。她又瘦了些，苍白的不行。每当灵雨瞧见时，都免不得要叹一声。是日，又倚在榻上发愣。灵雨入内，说是小褚师氏来了。听得这话，她只点点头】
“恩，请她进来吧。”
【说话的时候，她慢悠悠的抬手，将耳畔的碎发轻轻理在耳后。左右再如何，也不能是一副邋遢样子。将盖在膝上的毯子略往上拉了拉。见着佳人入内，轻声道】
“您来了？这种时候还愿往欢宴，这份情，我且记下了。”

欢宴里，暖是暖的，只总也少了几分生气。自天寒地冻，入云霭温处，我见她，素靥蕴苍色，薄唇微抿，显至柔。微福一礼作安，后葱指一勾，解青结，披肩递与离鸾，怕这几缕氤氲寒气惹得她病得更重。
“理应是该来瞧瞧昭华的。”
侧目而立，正是九曲廊中那小女儿。我消病者不该问缘由，何况宫中，因由那般多，掺其爱恨，便理不清了。自锦袖，拈绢帕，拭臂间暖炉霜晕，余温尚可汲，递予她。
“给。”
“是怕昭华了无生趣，山河索性无事，就来陪陪您。”

“这梁宫里，哪有什么理应不理应的？所到底，您善心待我，逃不过的，也是情分二字。”
【玉娇眼下虽是病了，可到底还是明白期间的人情世故。小褚师氏是个出挑的人物，同她却也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今日这遭，若说是雪中送炭，怕也是不为过的。这么想着，看着眼前人的动作，眼里不由得闪过些许柔和。接过她递过来的暖炉，拢在怀里。轻笑】
“说来还未贺您，姊妹二人皆拔得头筹，该是桩美事。我当年，还不及您姊妹二人这般出挑的。可惜如今，那人却不在了。身边空落落的，连带着整个人，都没了生趣。”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只觉鼻头一酸。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沉默了小半晌，抽了抽鼻，又开口道】
“眼下，我竟是有些艳羡您的。”

许是病者，格外无骨，她于此般，倒教我思及——当日，一揽芳华。有道是，千人千面，论身份，她比婕妤还高几分，却无论九曲，亦或欢宴，都亲切更甚。闻她来贺，轻敛眉，杏眸流转，薄幸声来。
“总还有人陪着您，除却我，这不是还有伴您长大的丫头吗。便不去想了，昭华现在，应想些开心的。”
眉骨低，盈耳所来，除却她声声诉，便是风雪扑窗，却屋内萦春，满腔寒色，尽数欢宴外，不予来人辩其景。缄默嗟来，明眸善睐，噙笑妍妍，昆山泠音。
“昭华羡我，我却羡阿姊，得居拾翠，同昭华好日日相见。”
“昭华见过阿姊了吗？”
我因哄她开心些，来即是缘。

“您说的在理，可是...打娘胎里便在一起的两个人，那么亲密，如今却...”
【她说的道理，玉娇何曾不懂得。可她克制不住，一想到她的宴娘在寒冷的冬夜离去，就忍不住想要哭泣的。若换了旁人，同她说起这话，她定是要呵斥一番。但眼前这位，是小褚师氏，是来给她雪中送炭的人。玉娇念着她定是存了真心实意的，喃喃的将心里话说出。又摇摇头，强做欢笑】
“许是我一时魔怔了，等下回您再见我啊，我便好起来了。”
【这么宽慰她一句，也算是在宽慰自己。玉娇抿了抿唇，也不愿再继续将话题说下去。索性这位是个心思剔透的，几句话便转移了话头。她带着几分感激的看向眼前人，心里闷着的那股气也少了些许。抿抿唇，接过灵雨奉上的茶盏，轻抿上一口。摇摇头】
“倒还未曾的，我见您如此，便觉着您阿姊，该也是位奇人。可惜我眼下如此，倒不好去见的。回头等我好了，便设宴，请您同您阿姊一道。到时，您可莫要推脱才是。”

原她也是一株双生，如今并蒂拆落半，不忿忿也难。
“倒愿阿姊不教昭华失望。”
却是，只消待她见到阿姊，不知能否辨我二人。欢宴宫娥，迢递杯盏，有雾气氤氲，丝缕而升，仿若欲与熏香争艳。素手藕臂接来，是刚好的温度，浅尝一口，唇齿生香。
“若昭华赏面肯请，我姊妹作容华，如何不去？”
惯是敛了气场，于今不过七等品，不思攀龙附凤，也未想出头结怨。我是淡看其人相争，有些事顺其自然，也未必不好，辄该顺水推舟，也不能坐视不理。
“这厢便侯，仙音递山河，您的好消息了——可要好好想想送些什么，能中了昭华喜欢。”

“你这般，想来你心心念念的阿姊，定也不会差的。”
【玉娇听得小褚师氏的一句话，也不过一笑。将自己心中所想道出，听得她后话入耳，权且点点头。眼下她实在没有多少的心思去同她笑语，大抵这也不过是强撑罢了。这几日在欢宴，她倒是想明白了许多。可明白了是一码子事，看开又是另一码子事了。垂下眼帘，理了理袖。她后话入耳，倒叫玉娇难得的笑出声来】
“无需准备的，只消人来了。陪我痛快喝一次酒，便足矣。”

懒眉横陈，玉骨生温，顷刻间，竟难识自己，究竟该不该来——勾她陈年往事，娇靥枉添愁容。袖手烹茶，离鸾来接，后纤腰慢起，为她将绢帛更近几分。
“要把盏同酒，不醉不归才成。”
天霞渐晚，红情丽容绻倦色，我应是来陪人的，如若本末倒置，便践踏了心意。于是应离鸾提了披肩，缚其上，好整以暇，顾盼生姿，盈盈一礼，愿姝得安。
“叨扰罢，天色歇晚，待昭华好些了，我再来瞧。”
折身出门去，盈目是雪霁，晚霞方归。步履转，我至她小窗处，红酥微绻，敲了敲窗，望她得赏这红霞似火。

“好，不醉不归。想来到时，该是烦恼尽忘，只余欢喜。”
【她有时会将那情绪都寄托在酒中，也无非是这么个缘由罢了。玉娇犹记得那一日在善见堂，陛下说的话。可她，到底还是啊，想着要满饮一杯。如此，也好将悲伤都尽数抛却，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见她欲离去，只将怀里暖炉递过去，点头】
“今儿啊，谢过您。您且慢行，容灵雨相送。”
【话落，示意灵雨送她归去。正怔愣间，听得声响。循声望去，见红霞似火。一愣，跟着只笑，倒觉开怀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