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每一张卡片，他都小心收藏，然后在每年惯例的时间段，坐四小时的火车跨越两个城市，带着一束花到她的墓前，把它们烧得尸骨无存。 他不信鬼神，却相信那些卡片可以去往天堂，像被香樟树剪碎的阳光般，落到曾霜白皙柔软的掌心里。 这种哀悼带着强烈的仪式感，既偏执又矫情。 三天后，苏恬发短信问陆一白要不要拼车，她没说目的地在哪里，但他们共同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地方——T市的墓园。 两人也是在那里认识的。 一年前，陆一白去祭拜曾霜时遇到苏恬，那女人坐在曾霜的墓碑旁抽烟，修长的指间夹着纤细的520，淡白色的烟雾里，眼神有点深沉，令陆一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后来，他知道她叫苏恬，这名字让他忍不住暗自发笑，因为她长得跟“恬”这个字没有半分关系，小麦色的皮肤，有点混血的立体五官，既不恬静温婉，也不清新脱俗。 陆一白的眼里，配得上“恬”字的，唯有曾霜。他到死都会记得，那张隔着蓝色池水的白净脸庞，和一小截被池水洇湿的绿裙子。 每每想起，魂牵梦萦，醒来，只觉得撕心裂肺。这种折磨，从来都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危险游戏。可惜道理人人都懂，现实却又让人无可奈何。 在陆一白回复苏恬的短信中写着：好的，但请不要抽烟。 苏恬把烟盒塞到了包包的最底层，然后打车到达约定的地点。陆一白的时间观念很强，他准点到达，泊车的样子迷得苏恬有些眼晕，她用手撑着车窗，问：“第一段谁先开？” 陆一白犹豫了一下，说：“我今天要开会。” “开会？那你还应约？”

陆一白没有解释太多，两人本就是萍水相逢，谁都无须和对方交待太多的关系。 苏恬有种想抽烟的冲动，她反手在包里翻了一会儿，无奈烟盒藏得太深。 “上车，我送你。” “我开车。” 陆一白没有理由拒绝，就好像苏恬也从来没有征求过他的同意一般，他从容地让出了位子，取出笔记本仔细地看了起来。苏恬扫了一眼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轻描淡写地问：“做金融的吧？” “你怎么知道？” 她耸耸肩，说：“因为数字太多。” 如此这般，两人也就没别的话了。 一个旁若无人地看着会议数据，一个沉默无语地开着车，偶尔苏恬会哼几声不成调的曲子。这时，陆一白便会分神看上她一眼，也仅仅只是一眼，看到阳光照到她的脸上，便又移开了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苏恬突然说：“到了。” 陆一白没抬头，客套地说了句：“走好。”苏恬也没说再见，只是留给他关车门的声响。 他仍专注于屏幕上不断变换的数据，直到助理打电话通知他会议延期，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在原地停了很久。 正前方是一座巨大的、透明的建筑物，从二楼的玻璃清晰可见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影，妖娆的身体裹在绿色的连体泳衣里，从三米高的跳板上纵身而下。殷蓝的玻璃上留下一道流星般的影子，她沉入水中几秒后，又轻轻浮起，如箭一般脱弓而去。 陆一**痴地盯着那抹绿，他回想起曾霜第一次出现在自己视野里，也是穿了一条粉绿色的裙子，雪纺的公主裙衬得她稚气未脱，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她怀里抱着书本，半蹲在泳池边，裙摆沉了一截入水，却浑然不觉，她问：“你是陆一白？” 她的一颦一笑，一点一滴的细节，何止是三年，穷极一生他也不会忘记。

02

陆一白的公司看中三城的地，想开发成五星级楼盘，上上下下打点了很久，终于请到了负责项目审批的主管。 欣荣酒店的一顿工作餐可不是旁人能想象的奢华，酒过半巡，生意也谈得七七八八了，陆一白起身去洗手间，散去一身酒气，又用冷水扑面，愣了半天神才有精力重新回到那个乌烟瘴气的包间。他不喜欢这种应酬，却又十分擅长。 推开门，看见苏恬坐在他的位子上，举着杯子，笑吟吟的三言两语，说得总经理一杯接一杯的白酒往肚子里灌。一回头看见他，先是一愣，然后莞尔一笑，一口就把杯中的白酒给干了。 “这位是？”她扬扬空杯，惺惺作态的模样有点假。 总经理闻言，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连忙说：“苏律师，这是我们公司项目拓展部的小陆，名牌大学毕业，年轻有为……” 苏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陆经理看着像做金融的。”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做金融的。”他只是说“你怎么知道”。 苏恬是政府的法律顾问，和那位主管私交颇好，她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在本市声名显赫，陆一白每天开车回家的路上都能看见事务所的广告牌，他只是从未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服务员进来，在苏恬身旁再摆放了一把椅子，陆一白不好拒绝，犹犹豫豫地坐下。苏恬立即将他面前的杯子倒满酒，一脸挑衅地说：“喝酒吧，陆经理。” “我是哪里得罪你了？苏大律师。” 苏恬但笑不语，用酒杯碰了碰他的，又是一仰而饮。 这女人的胃里有洞吗？怎么喝都喝不醉！ 陆一白愤愤不平地喝了半杯，眼角瞄见苏恬似笑非笑的神情，只好硬着头皮把剩下的半杯喝完。一杯烈酒下肚，这女人的厉害，他算是见识到了。

散席时，苏恬直接坐上陆一白的车。 “不开车吗？” “两个醉鬼，谁来开车？” “可以找个代驾。” 陆一白心想，这女人倒是个会使唤人的。想骂她，却看她紧闭双眼，脸色凄凄白白，一时之间又有些心软了，于是打电话叫了代驾司机，先送了苏恬。 她住的地方离欣荣酒店不远，跟他的家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伫立在黑夜中的高楼像一个个生硬刻板的怪物。 苏恬没有跟陆一白道别，这似乎是他们之间特有的约定俗成。她佝偻着背慢吞吞地下车，双手紧紧地搂着手提包，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陆一白眼睁睁地看着，喉咙里干干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等她的身影淡得快要从夜色中散开，他才推门下车，快步追了上去。快靠近时又刻意放缓了步调，清了清嗓子，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苏恬僵硬地转过身，细长的手指强而有力地抓住他的手臂。 “陆一白，送我去医院。”说完，她朝他胸前吐了一口鲜血，便倒下不省人事了。 送去医院一检查，急性胃穿孔。 这女人，果真胃里有个洞。

03

她顿顿吃完问下顿，似乎从来不觉得自己唐突。 也难怪，陆一白有一手好厨艺，基本的菜色都难不倒他。曾霜还在的时候，他经常给她煮吃的，她每次都赞不绝口。只是她后来开始厌食，无论他怎么精心烹制食物，她吃下去都会吐出来，久而久之，他也开始讨厌厨房。 “没有下顿了，你今天出院。” “是现在吗？”苏恬隔着病号服在自己的胃上比画着，说，“他们在我的胃上割开那么大道口子，这么短的时间就赶我出院？” “是的。” “那好吧，我出院就是了。”苏恬一脸认命的表情。 陆一白“嗯”了一声，习惯性地帮她收拾东西。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除了她入院时穿的衣服外，就是他帮她去家里取来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他把每件都折叠得整整齐齐，有序地摆放进行李包。 苏恬捧着脸，问：“一把扔进去多快啊，还用得着叠？” 陆一白木着脸，把手里正叠着的睡衣抖散，然后跟袜子内裤什么的揉成一团丢进包里。 苏恬撇撇嘴，说：“小气鬼。”然后一指衣柜，说，“还有一件，帮忙拿出来吧。” 衣柜里是一件淡蓝色的男士衬衫，已经洗过又晒过的样子，领口还有些褶皱，右胸的位置上还有一团泛红的不明的印迹。 那是陆一白的衬衫，他守着苏恬一夜到天明，离开时，将被血染污的衬衫扔在了病房的垃圾桶里。 苏恬却将它捡了出来，请人帮忙仔仔细细地洗过，拿到朝南的窗户旁去晒，每次又在他来时悄悄藏起来。因为她总觉得洗得不是特别干净，于是又洗了很多遍，直到那衬衫原来的颜色都褪淡了些许，这才晾干挂在衣柜里，等着他有一天能打开。 “陆一白，其实我是个还不错的女人……”端坐在病床上的苏恬脸颊微红。 陆一白没让她说完，他惊慌失措地把衣服收进了公文包里，只丢下一句“开会”便独自走了。 几天后，他向公司申请派驻到外地的开发项目，时程半年，或许更久。 火车经过T市时，他突然提前下车，去看了曾霜。 这次他既没有带花，也没有带写给她的信，行李包里只有他从不离身的一本日记，是曾霜的。厚厚的一大本，描述了一个少女的爱与亡，她的喜悦、悲痛、感动、忧郁和绝望，她用大段大段的文字描写了自己无望的爱情，“陆一白”这三个字却只占了小小的篇幅。 她写过洋桔梗，写过去迦叶寺的朝圣者，也写过在哪里与某个男生如诗般的邂逅，如诗般的诀别，如诗般的思念。陆一白既不是她命运的起点，也不是她命运的终点，即使他陪伴了她最长的时间。 “我其实早就知道你并不爱我……”他低头笑得凄凉。 只是，早知道又如何？

04

让陆一白怦然心动，并铭刻一生的那次邂逅，只是大二暑假那年，曾霜向他借书。 “你就是陆一白？我爸爸说你收集了很多年的《人民文学》，我想借有《印度记》的那本。”她蹲在游泳池边，一截裙摆沉入水中，从容而美丽。 “2012年第5期，作者是于坚。”陆一白快速答道，声音有些微颤。他清瘦却强健的手臂紧紧攀着池壁，露出湿漉漉的脸，定定地看着她。那种喜欢，没有扭捏，没有矫情，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一次借书，便让两人有了联系。之后，陆一白三不五时跟食堂阿姨借厨房，给曾霜做些吃食。每一次她都大呼美味，一脸馋相比食物本身还令人垂涎三尺。 其实在更早的时候，陆一白便听人说曾老师的女儿是如何如何聪慧可人、温婉秀美，一点也不像那个上课时总是一板一眼又严肃古板的老头，只是他从来都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曾霜那时刚收到一所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开学便是大一。不过，这却是令曾老师大失所望的一件事，他原本计划着让独生女就读名牌大学，最好是自己任教的那所学校。暑假里，曾老师劝说曾霜复读，而后者却说想先借些参考书来看看，曾老师便说那去找陆一白吧，那个书呆子，什么书都有。 结果曾霜却独独借了《印度记》。 这些曾老师当然不知情。 约定还书那天，陆一白第一次穿西装，修长挺拔，俊朗秀雅，看得曾霜脸颊微微泛红。 她从父亲的书架上偷了本《茶经》来代替。 陆一白接过来，听着她说要独自去印度的梦话，只当那是个玩笑，便随口应承，说会一起去。 “那你记得学些印度的美食，回来做给我吃。” “一言为定。” 曾霜闻言，眉眼里都是笑意，那种喜欢也是毫不躲藏的。 第二天，曾霜独自登上去昆明的火车，转机去加尔各答，她连行程也如那本《印度记》一般西行而去，可见她胸怀里的朝圣之心有多么坚定。是他过于轻率，失去了唯一一次可以走进她心扉的机会。

之后的故事，即使有他登场，却再也与他无关。 曾霜在印度失联，曾家炸开了锅，陆一白自然免不了受些牵连。 过了将近一个月，曾霜才回家。 收到消息的陆一白连夜坐火车从老家赶到曾家，看着她坐在窗边的模糊侧影，徘徊了一夜，最后在垃圾筒里捡起被撕成破烂的《人民文学》，孤零零地离开。 转眼间又到开学，陆一白升了大三，开始四处跑实习、修学分，关于曾霜的消息很少，时断时续。听说她回家之后，被父亲暴打一顿，便再也没有去上学。后来，又听说她准备复读重考。 但听得最多的，是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有一次，陆一白在食堂里听人提到曾霜，一开始，他们只是在抱怨曾老师的魔鬼教育，后来不知谁提到她，说她可能是在印度失联时遭遇羞辱，或许还曾从事过不良职业等等。那其实不能算是陆一白听过的最难听的谣言，却让他第一次挥舞着拳头去打架。 只可惜，那些被他读烂的书本里，并没有教他如何打架的技巧，他被一群人揍得鼻青脸肿。 伤好之后，他又偷偷去见了曾霜。 那一天，阳光正好，她家小区楼下的香樟树叶剪碎了阳光，她就站在阳光里，一身斑斓。只是那张脸再也没有了从前的丰盈，曾经明媚的眼瞳也暗淡无光，失了灵气。她手中捧读的和身侧摆放的都是厚厚的教科书，她看得一板一眼，神情严肃刻板，如同她的父亲。 陆一白至今都无法忘记，当他走到曾霜的面前，那个曾经灵秀狡黠的少女，如一汪死水般注视着他，问：“你是陆一白？”那一刻，少女已死去。 后来，陆一白向曾老师提出为她补习，被应允了。 再后来，曾霜复考失败，加之那些夹枪带棒的流言蜚语，让她得了抑郁症，身体每况愈下。那时的陆一白已经在颇有名气的地产公司上班，他提出要照顾曾霜，曾老师同意了。 于是，他成了曾霜名正言顺的男朋友，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也计划他们的未来。只是对于这一切，曾霜都笑得十分勉强。 某天早上，她对他说：“一白，时光会带走一切的。” 之后不久，她在回家的十字路口突然与一辆大货车相撞。 带走一切的不止时光，还有死亡。 曾霜的死如她的生一般，又为人们制造了更多茶余饭后的谈资。事实上，关于她的流言从未停止过，而这一回，人们又一边面露悲色，一边暗自揣测这个少女之死是自杀还是意外。 葬礼后不久，一份从加尔各答寄过来的航空件里，有一束已经枯萎的洋桔梗，和一本曾霜的日记。 从日记里，他知道了曾霜和某个男生短暂、纯美又无望的爱情，比起日记，它更像一本冗长的情书，字里行间都看得他心痛难忍。 这种痛，比起少女之死，更让人绝望。

05

重新回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天，陆一白在车站遇见了苏恬。 她穿着宽大的毛衣，人却是更清瘦了，皮肤也晒得更黑。她站在路边等车时，还不忘把手腕上琉璃色的串珠对着阳光照上一照。 那琉璃色很好看，也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抹明媚。 苏恬的脸在阳光下总是最好看的，只是陆一白从来不敢仔细去看，他总是在她背对着自己时，才敢真正肆无忌惮地去看她。 他并非没有怦然心动的时刻，只是伤痛的记忆更甚。对于曾霜，他倾注了太多，关于爱情的部分早已经透支，再也经不起折腾。 所以，他选择了逃走。 再见苏恬时，他才发现自己就像个原地兜圈子的傻瓜。 “苏恬，好久不见。” 摆弄串珠的苏恬应声回头，神情有一瞬间的定格，随后，她微微一笑，说：“我等你很久了，陆一白。” 那日，她送给他一把藏刀，四十厘米左右，刀鞘上镶的玛瑙和她手上的串珠一模一样。 “其实我一直想送我弟弟一把藏刀，他是个比我更爱旅行的人。” “那他现在在旅途中吗？” 苏恬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有些落寞惆怅。 机场那次遇见之后，苏恬在陆一白的视线里消失了一段时间。 陆一白有时会想，说不定自己根本没有在机场和她打招呼，而她回眸一笑时说的那句等他很久的话，也只是他的臆想。 周末，陆一白整理房间。 他换了件旧衣服，把陈年的物什拿到阳台上去晒太阳，把能丢进洗衣机的全一股脑地塞进去，洗衣机运行的声音像是要随时爆炸一般。他还把房间里的角角落落都认真地清理了一遍。 当他开始想念苏恬时，她突然风风火火就敲开了他家的大门。 “快快快，发大水了，家淹了。”她急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只知道将一串钥匙塞到他的手里，然后抱着笔记本冲进他的客厅。 地毯上一排湿漉漉的脚印像尾巴似的。 她快速蹬掉鞋子，跳上沙发，打开笔记本。 “有个明天的庭审提到今天下午了，辩护词写到一半，家里水管突然爆了，淹得跟池塘一样……”她絮絮叨叨地说道，眼神却专注地盯着屏幕。陆一白有轻微洁癖，此时却觉得被弄脏的地毯和沙发没那么要紧，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就近找个地方写辩护词，只关心她吃饭了没有。

他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如此精心地准备午餐，去市场选最新鲜的蔬菜、肉类和红酒，还买了一些做蛋糕的模杯，他甚至还买了一套崭新的围裙，满满三大袋东西，他却丝毫不觉得沉重，步伐像孩子般轻盈。 轻轻掩上厨房的玻璃门，他一边做菜，一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每当她的眉头紧锁时，他都会停下手边的动作，不让油烟翻腾的声音刺激她的耳膜。 他把所有的食物都装在保温盒里，在餐桌上一一摆放整齐，然后驱车前往苏恬的家。 的确，那里已经被淹得不成样子了，楼下的房子受到殃及，正跟物业一起狂敲她的房门。整个下午，他都在跟物业一起收拾着她的房子，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还有一大堆衣服和被单在洗衣机里翻滚。 等所有事情都忙完，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开着车回到家，一进小区就远远地看见自己家亮着灯，阳台上挂满了衣服、被单，苏恬的衣物也挂在上面，长长的一串像迎风飘动的小彩旗。家里有食物的香味，是最简单的那种三菜一汤，摆放在餐桌上，一旁还放着已经洗干净的保温盒。 苏恬穿着他的男式衬衫长裤，湿漉漉的头发乱得毫无章法，她笑吟吟地说了声“嗨”。然后陆一白快步上前，低头吻了她。 那一吻很浅，是他小心翼翼，又再也无**制的试探。 苏恬注视着他，眼中有着从未有过的认真与坚定，她闭上眼睛，默许了他的试探，也默许了他的情不自禁。那一夜，星光很美，抚慰了他们彼此冰冷许久的心。 清晨，陆一白醒来，看着坐在白色窗纱里的模糊身影，膝盖上放着一本书，一页一页地翻着，看得无比专注。那一瞬间，两个字滚落喉咙，想收回已经迟了。 “霜霜。” 窗纱之后，苏恬靠着冰冷的窗框，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