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弃往病房里这么一走，人人侧目，玉树拉风倒还是其次，主要是大家都没见过病号来探病的，更何况他身上穿的病号服，一看就不是肿瘤医院的，于是无论医护病患尽皆愤愤，心想这哪是探病，这是来秀优越的吧。
方弃见到老沈的时候，病房中已经是一派平和的景象，老沈的妻子坐在床边剥桔子，一屋子桔子皮的味道，把药水的味道都盖住了。
“你还真来了呀”老沈一看见他就笑了，再一看他手中拎的果篮，笑的更开了，也是难为方弃，老沈在病房干了这么多年，这么小的果篮还是头一回见，五个小苹果攒成一堆，用个小篮子装着，往墙角一搁，像是旁边大果篮不成器的私生子。
“祝沈主任早日康复！”方弃谢过了沈夫人递过来的椅子，先恭恭敬敬的给老沈鞠了一躬。
“哪来这么大礼啊”老沈苦笑着，心想以前你在病房里见着我，可没见你鞠过躬，这躬鞠的只怕别有用意，他心里这么琢磨着，眼神就有些玩味。
等到方弃坐下，两人便聊起了老沈不在的这段时间病房中的状况，然而彼此间阅历和背景实在是相差太远，一个话题说不到两句就停了下来，只能换到下一个话题，不过五分钟，就到了无话可聊的阶段。
“去给方弃打壶水呗，瓶装水太凉了，喝了对胃不好。”老沈嘱咐妻子。
“又打水？”沈夫人莫名其妙“我不是刚打了一壶回来吗？”
“刚才那壶好多水碱”老沈咂摸着嘴，呃呃的清着喉咙，一副被水垢拉坏了嗓子的模样。
等到沈夫人又一次拎着水壶出了门，老沈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光芒闪烁。
“这会儿打水排队，她至少要十五分钟才能回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老沈满怀期冀的盯着方弃。
“呃，祝沈主任早日康复”方弃硬着头皮又鞠了一躬。
“好好，早日康复、一定早日康复”老沈苦笑着，作势伸出手去扶他，却猛不丁的问了一句——
“我还能活多久？”
“七个多月吧……”方弃随口便答，然后猛地抬起头来，一脸愕然。
“跟我判断的差不多啊” 老沈轻轻的嘟哝着，笑容里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得意，那是专属于毕生行医者的一种自负，哪怕面对的是必死的病情，哪怕病人是自己，这种自负也绝不消磨。
“您怎么看出来的？”方弃一直以为自己演技过关，对自己被识破颇为介怀。
“我也是猜！”老沈笑眯眯的说“早就觉得你可能有点问题，只是之前没往这方面想”
“第一次觉得你有问题，是咱们食堂的出纳偶尔提了一句，她说你的饭卡上足足存了一万多块没用，比好多干了二三十年的大夫都多。后来我一算，你每个月只有一百五的饭费，怕你不够吃我还特意跟食堂打过招呼，让打饭的时候给你多打点，这些年你能攒下这么多饭费，那只能说明你基本上不怎么在食堂吃饭。”
方弃点点头，心想这确实是个破绽。
“还有一桩，你来咱们病区之前，病房里一直不怎么太平，有时是女病人屁股上莫名其妙的多了圆形印记，三十七床的病人总是半夜梦魇鬼压床，还有小病人指着天花板说上头有叔叔跟他打招呼……可自从你来了之后，这种事情就绝迹了；前年咱们病区分段翻修，让你去别的病区住了一个多月，你刚一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就又都回来了，等你再一搬回来，病房就又消停了，当时还有好些人说你是童男子，能辟邪……”
“三十七号床的那个鬼执念很深，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所以不容许别人睡在他的床上，收拾他很是费了一番手脚，”想起当初的波折，方弃不禁微微皱眉。“喜欢爬天花板上的那位倒是好对付，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天使，我跟他说上帝找他做季度总结，他就美不颠儿的跟着进了轮回之门;至于女病人屁股上的圆形印记，这事儿跟鬼没关系，跟那段时间女卫生间马桶圈掉色倒是有点关系…..”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方弃平平淡淡的把这些事情说出来，老沈心中仍然是波澜万丈，可再转念一想，方弃肯这么痛快的告诉自己，只怕也是觉得大家很快就是同路了。
“还有你的父母，当时大家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也是奇怪，看仪态风度都不同凡俗，怎么会就这样把自己的儿子遗弃在医院里，十多年不闻不问。我派人去过你的家乡，还查找过你们的户籍，结果发现户籍信息是真的，镇上的居民也都知道你们这一家人，可再一问对你们的印象，几乎每个人说的都是一模一样——文质彬彬、不爱交际、不爱出门，好久以前搬走了、搬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去调查的林大夫回来跟我说，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所有人的脑子里都被印上同样的概念”
“那叫做拓魂咒。”方弃终于开口“我们家传的本事，可以把一个念头植入到别人心里，而且这个念头跟流感病毒一样，这要这个人把这个念头说一遍，听到的人也会中招。”
“所以说……”老沈若有所悟。
“林大夫和您也中招了”
“那么你的父母其实是……?”
“人渣、绝对的人渣”一说起这个方弃就愤怒难捺“世上竟然有为了专心养老二，能把老大扔到医院里的人，我就是没有三坛海会大神的莲藕身，要不然我就把血肉还他们。”
“这么说，你有血有肉？”
“那当然，我不仅有血有肉，而且生动鲜活”
“那你不是鬼喽，你是神仙？”
“哎呀，这个惭愧了，可能…..应该算吧，毕竟我也是有主任编制的。”
“那么，方主任，你具体管哪块？有多大权限? 跟阎王爷熟不熟，能断人生死不？” 接下来，老沈一脸热切追问着方主任。
“别价，我连根黄瓜都断不了”方弃正在恼恨自己方才吹牛，一个劲儿的摇头，什么都不敢应承。
“你好歹也是个主任”老沈继续挤兑他“咱们这可是主任和主任之间的对话，你能不能给点担当？”
“我就一跑腿的，只能管……这么大点事儿，您别为难我”方弃两手一圈比划了披萨大小，一想不妥，两只手还不断的往一块缩，不大会儿芝心卷边豪华装就变成了月饼大小。
“我救了那么多人，就没个优惠？”老沈继续努力着。“以前我可听故事里讲，说某某人做了什么善事，增寿一纪什么的。”
“那是他们赶上限时特惠啦，眼下早没这种政策了”方弃苦笑着“谁一辈子还没干过几件好事？那阵子各地方报上来增寿的太多，一个个都活成了老不死，上头一看要收不住，就改成了下辈子兑现，类似于优惠券下次消费可用，我敢跟您保证，您下辈子能看见咱们开五十八大。”
方弃见到老沈的时候，病房中已经是一派平和的景象，老沈的妻子坐在床边剥桔子，一屋子桔子皮的味道，把药水的味道都盖住了。
“你还真来了呀”老沈一看见他就笑了，再一看他手中拎的果篮，笑的更开了，也是难为方弃，老沈在病房干了这么多年，这么小的果篮还是头一回见，五个小苹果攒成一堆，用个小篮子装着，往墙角一搁，像是旁边大果篮不成器的私生子。
“祝沈主任早日康复！”方弃谢过了沈夫人递过来的椅子，先恭恭敬敬的给老沈鞠了一躬。
“哪来这么大礼啊”老沈苦笑着，心想以前你在病房里见着我，可没见你鞠过躬，这躬鞠的只怕别有用意，他心里这么琢磨着，眼神就有些玩味。
等到方弃坐下，两人便聊起了老沈不在的这段时间病房中的状况，然而彼此间阅历和背景实在是相差太远，一个话题说不到两句就停了下来，只能换到下一个话题，不过五分钟，就到了无话可聊的阶段。
“去给方弃打壶水呗，瓶装水太凉了，喝了对胃不好。”老沈嘱咐妻子。
“又打水？”沈夫人莫名其妙“我不是刚打了一壶回来吗？”
“刚才那壶好多水碱”老沈咂摸着嘴，呃呃的清着喉咙，一副被水垢拉坏了嗓子的模样。
等到沈夫人又一次拎着水壶出了门，老沈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光芒闪烁。
“这会儿打水排队，她至少要十五分钟才能回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老沈满怀期冀的盯着方弃。
“呃，祝沈主任早日康复”方弃硬着头皮又鞠了一躬。
“好好，早日康复、一定早日康复”老沈苦笑着，作势伸出手去扶他，却猛不丁的问了一句——
“我还能活多久？”
“七个多月吧……”方弃随口便答，然后猛地抬起头来，一脸愕然。
“跟我判断的差不多啊” 老沈轻轻的嘟哝着，笑容里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得意，那是专属于毕生行医者的一种自负，哪怕面对的是必死的病情，哪怕病人是自己，这种自负也绝不消磨。
“您怎么看出来的？”方弃一直以为自己演技过关，对自己被识破颇为介怀。
“我也是猜！”老沈笑眯眯的说“早就觉得你可能有点问题，只是之前没往这方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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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弃点点头，心想这确实是个破绽。
“还有一桩，你来咱们病区之前，病房里一直不怎么太平，有时是女病人屁股上莫名其妙的多了圆形印记，三十七床的病人总是半夜梦魇鬼压床，还有小病人指着天花板说上头有叔叔跟他打招呼……可自从你来了之后，这种事情就绝迹了；前年咱们病区分段翻修，让你去别的病区住了一个多月，你刚一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就又都回来了，等你再一搬回来，病房就又消停了，当时还有好些人说你是童男子，能辟邪……”
“三十七号床的那个鬼执念很深，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所以不容许别人睡在他的床上，收拾他很是费了一番手脚，”想起当初的波折，方弃不禁微微皱眉。“喜欢爬天花板上的那位倒是好对付，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天使，我跟他说上帝找他做季度总结，他就美不颠儿的跟着进了轮回之门;至于女病人屁股上的圆形印记，这事儿跟鬼没关系，跟那段时间女卫生间马桶圈掉色倒是有点关系…..”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方弃平平淡淡的把这些事情说出来，老沈心中仍然是波澜万丈，可再转念一想，方弃肯这么痛快的告诉自己，只怕也是觉得大家很快就是同路了。
“还有你的父母，当时大家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也是奇怪，看仪态风度都不同凡俗，怎么会就这样把自己的儿子遗弃在医院里，十多年不闻不问。我派人去过你的家乡，还查找过你们的户籍，结果发现户籍信息是真的，镇上的居民也都知道你们这一家人，可再一问对你们的印象，几乎每个人说的都是一模一样——文质彬彬、不爱交际、不爱出门，好久以前搬走了、搬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去调查的林大夫回来跟我说，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所有人的脑子里都被印上同样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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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老沈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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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的父母其实是……?”
“人渣、绝对的人渣”一说起这个方弃就愤怒难捺“世上竟然有为了专心养老二，能把老大扔到医院里的人，我就是没有三坛海会大神的莲藕身，要不然我就把血肉还他们。”
“这么说，你有血有肉？”
“那当然，我不仅有血有肉，而且生动鲜活”
“那你不是鬼喽，你是神仙？”
“哎呀，这个惭愧了，可能…..应该算吧，毕竟我也是有主任编制的。”
“那么，方主任，你具体管哪块？有多大权限? 跟阎王爷熟不熟，能断人生死不？” 接下来，老沈一脸热切追问着方主任。
“别价，我连根黄瓜都断不了”方弃正在恼恨自己方才吹牛，一个劲儿的摇头，什么都不敢应承。
“你好歹也是个主任”老沈继续挤兑他“咱们这可是主任和主任之间的对话，你能不能给点担当？”
“我就一跑腿的，只能管……这么大点事儿，您别为难我”方弃两手一圈比划了披萨大小，一想不妥，两只手还不断的往一块缩，不大会儿芝心卷边豪华装就变成了月饼大小。
“我救了那么多人，就没个优惠？”老沈继续努力着。“以前我可听故事里讲，说某某人做了什么善事，增寿一纪什么的。”
“那是他们赶上限时特惠啦，眼下早没这种政策了”方弃苦笑着“谁一辈子还没干过几件好事？那阵子各地方报上来增寿的太多，一个个都活成了老不死，上头一看要收不住，就改成了下辈子兑现，类似于优惠券下次消费可用，我敢跟您保证，您下辈子能看见咱们开五十八大。”
神渊戏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