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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这天下终归太平。
一帝终成万骨枯，这大好河山，葬了多少忠魂，又埋没几多无辜？
日似火，映得满城辉煌。
武媚娘眼帘微垂，神色微倦，此该儿女承欢膝下之年岁，自己却独倚高楼，望尽苍生繁华。
但，那又如何，这红墙碧瓦束不住滔天波浪，她是皇，前无古人，当万万人之上。
侍者小心翼翼隔廊传：“圣上，狄公求见。”细微之音刚好能让远眺之人闻得。
武媚娘收起倦容，粉黛掩尽柔媚。
狄仁杰携六岁稚子缓缓步入。
武皇这些年来愈发闻不得喧闹之声，夜里时常被轻微响动惊醒，龙颜一怒，枉死宫女无数，他亦是愤怒，却仍旧会时刻辅佐。
“圣上。”狄仁杰轻言。
武媚娘微微侧首，见是他，心防减了几分，见到他身旁白皙俊秀之容的幼小孩童，愁绪又添了几许。她再回首，极目望着城外的繁荣昌盛，轻语：“朕近日甚为感概，所熟之人一个个在脑中浮现，可他们终究离朕而去。人生一世，纵得天下，却众叛亲离。悲至此，是为朕！”
狄仁杰轻劝：“圣上为苍生所累，理是万民朝拜，又何来这一说？”
武媚娘微一抿嘴：“狄仁杰啊狄仁杰，你可不要再奉承于朕，朕虽然看不透你，却还能猜得几分，这些年你虽尽心尽力，到底还是怨着朕的。
狄仁杰升起一丝苦笑，渐渐看向城楼。这里，多年前，他生死与共的挚友，用一身鲜血换来今日的天下安宁，他不是不怨恨的，那个人为他做的太多太多，为这天下做的太多太多，可如今，该往何处寻？
人生如梦，这扬眉瞬目间，竟然已过了多年。
武媚娘红唇轻启：“朕终是欠了他太多。”
狄仁杰言语谨慎：“圣上可有想过若时光倒流，该如何面对？您还会有如此抱负吗？”
灿烂骄阳映在黛色城墙上，这高楼便愈发神秘莫测。
武媚娘细弱之声传来：“逆我者，当亡。”
狄仁杰嘴角泛着一抹洞悉的笑，他所认识的武皇果然不会轻易改变。
这天下终归太平。
一帝终成万骨枯，这大好河山，葬了多少忠魂，又埋没几多无辜？
日似火，映得满城辉煌。
武媚娘眼帘微垂，神色微倦，此该儿女承欢膝下之年岁，自己却独倚高楼，望尽苍生繁华。
但，那又如何，这红墙碧瓦束不住滔天波浪，她是皇，前无古人，当万万人之上。
侍者小心翼翼隔廊传：“圣上，狄公求见。”细微之音刚好能让远眺之人闻得。
武媚娘收起倦容，粉黛掩尽柔媚。
狄仁杰携六岁稚子缓缓步入。
武皇这些年来愈发闻不得喧闹之声，夜里时常被轻微响动惊醒，龙颜一怒，枉死宫女无数，他亦是愤怒，却仍旧会时刻辅佐。
“圣上。”狄仁杰轻言。
武媚娘微微侧首，见是他，心防减了几分，见到他身旁白皙俊秀之容的幼小孩童，愁绪又添了几许。她再回首，极目望着城外的繁荣昌盛，轻语：“朕近日甚为感概，所熟之人一个个在脑中浮现，可他们终究离朕而去。人生一世，纵得天下，却众叛亲离。悲至此，是为朕！”
狄仁杰轻劝：“圣上为苍生所累，理是万民朝拜，又何来这一说？”
武媚娘微一抿嘴：“狄仁杰啊狄仁杰，你可不要再奉承于朕，朕虽然看不透你，却还能猜得几分，这些年你虽尽心尽力，到底还是怨着朕的。
狄仁杰升起一丝苦笑，渐渐看向城楼。这里，多年前，他生死与共的挚友，用一身鲜血换来今日的天下安宁，他不是不怨恨的，那个人为他做的太多太多，为这天下做的太多太多，可如今，该往何处寻？
人生如梦，这扬眉瞬目间，竟然已过了多年。
武媚娘红唇轻启：“朕终是欠了他太多。”
狄仁杰言语谨慎：“圣上可有想过若时光倒流，该如何面对？您还会有如此抱负吗？”
灿烂骄阳映在黛色城墙上，这高楼便愈发神秘莫测。
武媚娘细弱之声传来：“逆我者，当亡。”
狄仁杰嘴角泛着一抹洞悉的笑，他所认识的武皇果然不会轻易改变。
武媚娘不再接下话，回身看着狄仁杰身旁的小孩，小孩似是被她威严所摄，不由往狄仁杰身后躲，狄仁杰拍拍他后背，他移出一小步，近到武媚娘跟前。武媚娘蹲下身，锐利神色缓缓退却，柔问：“抱抱你好吗？”
孩子回：“我好重呢。”
“抱得动的。来。”武媚娘遂把他抱起，看着他居高临下的好奇眼神，柔问：“今年几岁了？”
孩子看看狄仁杰，得到示意，回：“今年六岁了。”
武媚娘轻浮浅笑：“六岁，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半晌，又喃喃道：“还记得他和我置气那会，宁死不屈，可因为一场水灾，他竟委屈求全带病上任……现在，再也看不到了。”
狄仁杰轻言：“圣上。”
武媚娘似是未闻，将孩子放下，笑：“终究是老了，抱不动多少时间了。”继续看着眼前的俊秀面容：“你，恨过你父亲母亲吗？”
小孩一双琉璃大眼有一瞬间的冥思，武媚娘愈加怜爱，这模样天下还有谁能这般相似？见他摇摇头，说：“狄伯伯说爹爹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是大英雄，我不恨他们，以后，我会像爹爹学习，也做个英雄。”
稚嫩声音逗得武媚娘轻笑，也只能笑说：“好，跟着狄伯伯好好学习，以后也做个大英雄。”
孩子坚定的点点头。
武媚娘起身，眼里又泛着点点疲惫，“若我的孩子也这般亲近我，这一生便无憾了。为人妻，为人母，这些年，真心对我的，也只有你们二人。荒唐！”
由朕及我，狄仁杰心内防御又少了几分。这些年他只字未提，到底是为了这样一个契机，谁说他又是真心待她呢？你看，他终归也是带着私心的。狄仁杰小心翼翼问：“圣上，恕臣不敬之罪，若无那一事，您将如何对待元芳？”
这是一个埋着巨雷的引子，在武媚娘心里，在他狄仁杰心里，都是不可触碰的伤痕，这六年，他们之间看似波澜不惊，却谁都避开对方。到底，还是到打破的这一天了。
又是良久，久到似乎日挂高空又夕阳西下。
武媚娘轻轻闭眼，说：“他太位高权重，朕别无选择。”
“所以，他终究会为了您的大业而成为牺牲品？”
武媚娘不言，狄仁杰质问：“那如今呢？您又当如何？”
武媚娘看着城下小如蚂蚁的侍卫，想象着他落地时的坚决和痛苦，不忍道：“还他自由吧！”
狄仁杰忍着最后最后一道防线：“圣上可是真心。”
武媚娘亦问起自己。过往一幕幕如掠影在脑中浮现，这江山已经有太多人为其死去，她为了所谓的天下太平，到底还要造多少杀戮呢？
“真心。朕时常会梦见他们，一个个向朕索命而来，朕不想到了地府也不得超生。”
狄仁杰半是痛心半是痛快的嘲讽：“到底圣上也还是个凡人。”
武媚娘亦嘲讽：“都是肉体凡胎，又怎能忘却七情六欲？江山依旧在，故人……已……别离。”
狄仁杰携那孩子行大礼跪下，诚恳道：“臣狄仁杰有事上奏。”
武媚娘一瞬惊诧，接过他的折子，翻开，那个熟悉的名字便映入眼帘。
狄仁杰又道：“狄仁杰犯欺君之罪，这是臣所犯之事具细，所奏事实具与旁人无关，望圣上谨慎处理，臣愿受极刑。”
武媚娘双手微颤，抗拒一般看着折子上一页一页的自首之文。到最后，已不能平心静气，紧紧捏着折子，似是要嵌入骨肉里。厉声质问：“狄仁杰，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瞒了朕数年之久，你们所有人，统统都瞒着朕！”
“请圣上息怒，所有事宜皆是狄仁杰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武媚娘呵呵笑了：“狄仁杰，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圣上若要杀，便杀了狄仁杰，只求您君无戏言，还他自由。”
“然后，你们再给朕上演一场苦肉计吗？”
“臣不敢。”
武媚娘怒气未消：“朕看你敢得很。回宫。”
一拂袖，踏步离去。
狄仁杰连恭送都无心去说，他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孩子回：“我好重呢。”
“抱得动的。来。”武媚娘遂把他抱起，看着他居高临下的好奇眼神，柔问：“今年几岁了？”
孩子看看狄仁杰，得到示意，回：“今年六岁了。”
武媚娘轻浮浅笑：“六岁，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半晌，又喃喃道：“还记得他和我置气那会，宁死不屈，可因为一场水灾，他竟委屈求全带病上任……现在，再也看不到了。”
狄仁杰轻言：“圣上。”
武媚娘似是未闻，将孩子放下，笑：“终究是老了，抱不动多少时间了。”继续看着眼前的俊秀面容：“你，恨过你父亲母亲吗？”
小孩一双琉璃大眼有一瞬间的冥思，武媚娘愈加怜爱，这模样天下还有谁能这般相似？见他摇摇头，说：“狄伯伯说爹爹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是大英雄，我不恨他们，以后，我会像爹爹学习，也做个英雄。”
稚嫩声音逗得武媚娘轻笑，也只能笑说：“好，跟着狄伯伯好好学习，以后也做个大英雄。”
孩子坚定的点点头。
武媚娘起身，眼里又泛着点点疲惫，“若我的孩子也这般亲近我，这一生便无憾了。为人妻，为人母，这些年，真心对我的，也只有你们二人。荒唐！”
由朕及我，狄仁杰心内防御又少了几分。这些年他只字未提，到底是为了这样一个契机，谁说他又是真心待她呢？你看，他终归也是带着私心的。狄仁杰小心翼翼问：“圣上，恕臣不敬之罪，若无那一事，您将如何对待元芳？”
这是一个埋着巨雷的引子，在武媚娘心里，在他狄仁杰心里，都是不可触碰的伤痕，这六年，他们之间看似波澜不惊，却谁都避开对方。到底，还是到打破的这一天了。
又是良久，久到似乎日挂高空又夕阳西下。
武媚娘轻轻闭眼，说：“他太位高权重，朕别无选择。”
“所以，他终究会为了您的大业而成为牺牲品？”
武媚娘不言，狄仁杰质问：“那如今呢？您又当如何？”
武媚娘看着城下小如蚂蚁的侍卫，想象着他落地时的坚决和痛苦，不忍道：“还他自由吧！”
狄仁杰忍着最后最后一道防线：“圣上可是真心。”
武媚娘亦问起自己。过往一幕幕如掠影在脑中浮现，这江山已经有太多人为其死去，她为了所谓的天下太平，到底还要造多少杀戮呢？
“真心。朕时常会梦见他们，一个个向朕索命而来，朕不想到了地府也不得超生。”
狄仁杰半是痛心半是痛快的嘲讽：“到底圣上也还是个凡人。”
武媚娘亦嘲讽：“都是肉体凡胎，又怎能忘却七情六欲？江山依旧在，故人……已……别离。”
狄仁杰携那孩子行大礼跪下，诚恳道：“臣狄仁杰有事上奏。”
武媚娘一瞬惊诧，接过他的折子，翻开，那个熟悉的名字便映入眼帘。
狄仁杰又道：“狄仁杰犯欺君之罪，这是臣所犯之事具细，所奏事实具与旁人无关，望圣上谨慎处理，臣愿受极刑。”
武媚娘双手微颤，抗拒一般看着折子上一页一页的自首之文。到最后，已不能平心静气，紧紧捏着折子，似是要嵌入骨肉里。厉声质问：“狄仁杰，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瞒了朕数年之久，你们所有人，统统都瞒着朕！”
“请圣上息怒，所有事宜皆是狄仁杰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武媚娘呵呵笑了：“狄仁杰，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圣上若要杀，便杀了狄仁杰，只求您君无戏言，还他自由。”
“然后，你们再给朕上演一场苦肉计吗？”
“臣不敢。”
武媚娘怒气未消：“朕看你敢得很。回宫。”
一拂袖，踏步离去。
狄仁杰连恭送都无心去说，他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第二节】
夕阳挂在远处的山头，余辉从厚重的云团中透出。千丝万缕，似是剪不断的宿命。
车夫停车，扶下狄仁杰，狄仁杰再把孩子抱下车来，吩咐一车夫：“你就在这等着吧，我一会就回来。”
另一人则拿着细软跟上。
孩子朝滞留的车夫礼貌颔首：“谢谢伯伯送我回来。”
车夫笑笑。狄仁杰牵着他的小手步入小道。
两人交谈甚欢。
“荣儿，回去以后千万别说我们去见了圣上。不然爹爹会担忧的。”
“狄伯伯，您放心吧。您跟我说的我都记住了，圣上面前我也没有说爹爹的其他事呢。”
狄仁杰忍不住夸赞：“荣儿真乖。”小荣儿便得意的笑笑：“是狄伯伯您教的好。”
狄仁杰忍俊不禁：“贫嘴。回去了，看元芳不教训你。”
“爹爹有时候会被我气着，他要教训我，我就赶紧认错，他就心软了。”
“你娘倒是把这忽悠人的本事传给你了。”
“我倒是说不过娘亲，她就会帮着爹爹。”
言语间，所在之地豁然开朗。过桥左面一道小瀑布倾泻而下，瀑布下清澈小溪沿着树林缓缓穿过一处静幽院子，在院内积了一池清水，偶有几株莲花枝起茂盛的枝叶。池边一座凉亭，上空挂着竹制风铃，微风拂过便碰撞出清脆的乐声。院前石板铺叠整齐，石桌石凳极具美观。院子两边种了高矮不一颜色各异的花，正中一座吊脚阁楼，屋顶青灰色琉璃瓦点缀，精致不失典雅，与院前景物相得益彰。
离家越近，小荣儿便笑的越开心，才走上木桥就呼喊：“爹爹，娘亲，我回来了。”
元芳和梦瑶自后院端了茶来，放到石桌上。见小荣儿脸上笑容更甚，元芳抱起他，小荣儿便贴着元芳额头：“好想爹爹和娘亲啊。”又扑到梦瑶怀里撒娇。
元芳与狄仁杰一同坐定，元芳问：“家里有事耽搁吗？怎么这么晚才到？”
狄仁杰笑笑：“到没事耽搁，走得慢些。”
梦瑶抱着小荣儿过来，也坐下，看看狄仁杰又看看小荣儿，问：“到伯伯家玩了一个月了，功课怕是早已忘干净了吧？”
小荣儿无邪的笑：“忘了一点。不过我明天会补起来的。”
梦瑶轻愣他一眼，小荣儿可比以前的元芳伶牙俐齿多了。
元芳为狄仁杰斟了茶，狄仁杰将携带的银两拿出来递与元芳：“上次你说这个学期多了好些学生，我想着也该给他们再添两间书屋了，这些钱你先置办着，过几天我再派人过来看看还缺什么。你知道我实在没有办法经常过来，山里的孩子们就都得劳烦你了。”
元芳笑道：“这几年你是繁忙了许多，我在这山里倒也乐得自在。”
狄仁杰些许担忧，道：“只要你活着就好。”
元芳扬嘴笑笑。
半生富贵，半生戎马，贵贱俱厉，生死亦尝。
皇权富贵，皆是人生一梦，不过过眼云烟。
如今，都静了。
一旁的梦瑶不乐意了，柔声责问：“你们两个啊，又在眉来眼去了，几十年了还不够啊？亏得我和婉青姐姐在，要不然，别人指不定怎么说你们呢。”
小荣儿附和道：“就是就是。”
元芳回首便是一记责怪眼神，小荣儿立即扑到梦瑶怀里。
狄仁杰宠溺笑笑，还能看见他们其乐融融，便是最好的吧！起身，说：“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梦瑶问：“这么着急吗？”
狄仁杰温柔笑笑：“还有几件事待处理。”
元芳眼帘微垂，不做挽留，与梦瑶起身相送：“路上小心点。”
狄仁杰点点头，与车夫一起踏上归程。
夕阳挂在远处的山头，余辉从厚重的云团中透出。千丝万缕，似是剪不断的宿命。
车夫停车，扶下狄仁杰，狄仁杰再把孩子抱下车来，吩咐一车夫：“你就在这等着吧，我一会就回来。”
另一人则拿着细软跟上。
孩子朝滞留的车夫礼貌颔首：“谢谢伯伯送我回来。”
车夫笑笑。狄仁杰牵着他的小手步入小道。
两人交谈甚欢。
“荣儿，回去以后千万别说我们去见了圣上。不然爹爹会担忧的。”
“狄伯伯，您放心吧。您跟我说的我都记住了，圣上面前我也没有说爹爹的其他事呢。”
狄仁杰忍不住夸赞：“荣儿真乖。”小荣儿便得意的笑笑：“是狄伯伯您教的好。”
狄仁杰忍俊不禁：“贫嘴。回去了，看元芳不教训你。”
“爹爹有时候会被我气着，他要教训我，我就赶紧认错，他就心软了。”
“你娘倒是把这忽悠人的本事传给你了。”
“我倒是说不过娘亲，她就会帮着爹爹。”
言语间，所在之地豁然开朗。过桥左面一道小瀑布倾泻而下，瀑布下清澈小溪沿着树林缓缓穿过一处静幽院子，在院内积了一池清水，偶有几株莲花枝起茂盛的枝叶。池边一座凉亭，上空挂着竹制风铃，微风拂过便碰撞出清脆的乐声。院前石板铺叠整齐，石桌石凳极具美观。院子两边种了高矮不一颜色各异的花，正中一座吊脚阁楼，屋顶青灰色琉璃瓦点缀，精致不失典雅，与院前景物相得益彰。
离家越近，小荣儿便笑的越开心，才走上木桥就呼喊：“爹爹，娘亲，我回来了。”
元芳和梦瑶自后院端了茶来，放到石桌上。见小荣儿脸上笑容更甚，元芳抱起他，小荣儿便贴着元芳额头：“好想爹爹和娘亲啊。”又扑到梦瑶怀里撒娇。
元芳与狄仁杰一同坐定，元芳问：“家里有事耽搁吗？怎么这么晚才到？”
狄仁杰笑笑：“到没事耽搁，走得慢些。”
梦瑶抱着小荣儿过来，也坐下，看看狄仁杰又看看小荣儿，问：“到伯伯家玩了一个月了，功课怕是早已忘干净了吧？”
小荣儿无邪的笑：“忘了一点。不过我明天会补起来的。”
梦瑶轻愣他一眼，小荣儿可比以前的元芳伶牙俐齿多了。
元芳为狄仁杰斟了茶，狄仁杰将携带的银两拿出来递与元芳：“上次你说这个学期多了好些学生，我想着也该给他们再添两间书屋了，这些钱你先置办着，过几天我再派人过来看看还缺什么。你知道我实在没有办法经常过来，山里的孩子们就都得劳烦你了。”
元芳笑道：“这几年你是繁忙了许多，我在这山里倒也乐得自在。”
狄仁杰些许担忧，道：“只要你活着就好。”
元芳扬嘴笑笑。
半生富贵，半生戎马，贵贱俱厉，生死亦尝。
皇权富贵，皆是人生一梦，不过过眼云烟。
如今，都静了。
一旁的梦瑶不乐意了，柔声责问：“你们两个啊，又在眉来眼去了，几十年了还不够啊？亏得我和婉青姐姐在，要不然，别人指不定怎么说你们呢。”
小荣儿附和道：“就是就是。”
元芳回首便是一记责怪眼神，小荣儿立即扑到梦瑶怀里。
狄仁杰宠溺笑笑，还能看见他们其乐融融，便是最好的吧！起身，说：“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梦瑶问：“这么着急吗？”
狄仁杰温柔笑笑：“还有几件事待处理。”
元芳眼帘微垂，不做挽留，与梦瑶起身相送：“路上小心点。”
狄仁杰点点头，与车夫一起踏上归程。
【第三节】
斜阳余辉缓缓落下山头，幽静树林中，狄仁杰忐忑的踏着沉重的步子，见武皇已是五日前，他回来后便遣亲兵将这里重重保护，武皇心思难测，他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可是这五日皆无一丝异样传出，即便如此，他仍旧无法心安，他这般，到底是对还是错？
行到路口，守车之人面色惊惶，小声道：“狄公，圣上到了。”
狄仁杰难说心内复杂感受，随车夫至舆轿前迎候，武媚娘由女官搀扶下来，无了高高的发髻，紫金绣龙纹大衣愈发显得沉静内敛，狄仁杰急忙伸手将她扶住：“圣上何苦此番劳累？”
武媚娘低语：“朕就是想看看，你们是如何骗得朕的。扶朕到前面去看看吧，好几年不曾见了。”
狄仁杰低问：“要去见见吗？”
武媚娘轻摇头，“算了，朕已亏欠他太多，就不去打扰了。”
“臣替元芳谢过圣上。”
武媚娘不言。三人到达小树林边，隔着翠树流水相望。
对面院子里，元芳坐在石桌前，抄录书籍，桌旁已叠了十几本课本。身后，梦瑶端坐在池边石头之上，抚着膝上的瑶琴，她身旁小荣儿也学着她的样子，手指在膝上的琴上拨弄，可入耳之音生涩断续，梦瑶伸手为他指正，他又继续拨了几下，小小的孩子，虽也贪玩，却还是专心致志的学着。
武媚娘狄仁杰皆不言语，安静看着对面平淡生活的一家人。
半晌，武媚娘方问：“如今，他们都在做什么？”
狄仁杰回：“元芳为村里办了一间书院，附近的村子都有孩子过来上学，每年都会有好几位学生被选入县城深造，最早的那一届已过了乡试了。”
武媚娘嘴角轻扬，“他到底还是改不了这性子。梦瑶呢？”
“梦瑶也在书院，教授修身养性之类。只是女子不似男子，没有先生之名。”
武媚娘思索道：“她倒是有心了。回去后，拟一道圣旨吧！凡我大周女子，能凭一己之技能谋得一席之地者，地位待遇皆与男子无异。任何人不得以权谋私加以阻拦。”
女官与狄仁杰齐谢礼：“臣谢圣上厚爱，替天下女子谢圣上恩赐。”
武媚娘又道：“再让各州市清查私塾之所，凡符合办学条件的，皆纳入国学编内，所有先生领国之俸禄。”
狄仁杰终会心一笑：“圣上如此爱才，是大周子民的福分。”
武媚娘叹：“这天下到底还是要有才后辈才能继续兴旺。是好是歹便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女官言：“圣上已竭力谋福苍生，相信他们都会努力上进的。”
武媚娘莞尔笑笑。是非功过，又岂是一言可盖之？
斜阳余辉缓缓落下山头，幽静树林中，狄仁杰忐忑的踏着沉重的步子，见武皇已是五日前，他回来后便遣亲兵将这里重重保护，武皇心思难测，他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可是这五日皆无一丝异样传出，即便如此，他仍旧无法心安，他这般，到底是对还是错？
行到路口，守车之人面色惊惶，小声道：“狄公，圣上到了。”
狄仁杰难说心内复杂感受，随车夫至舆轿前迎候，武媚娘由女官搀扶下来，无了高高的发髻，紫金绣龙纹大衣愈发显得沉静内敛，狄仁杰急忙伸手将她扶住：“圣上何苦此番劳累？”
武媚娘低语：“朕就是想看看，你们是如何骗得朕的。扶朕到前面去看看吧，好几年不曾见了。”
狄仁杰低问：“要去见见吗？”
武媚娘轻摇头，“算了，朕已亏欠他太多，就不去打扰了。”
“臣替元芳谢过圣上。”
武媚娘不言。三人到达小树林边，隔着翠树流水相望。
对面院子里，元芳坐在石桌前，抄录书籍，桌旁已叠了十几本课本。身后，梦瑶端坐在池边石头之上，抚着膝上的瑶琴，她身旁小荣儿也学着她的样子，手指在膝上的琴上拨弄，可入耳之音生涩断续，梦瑶伸手为他指正，他又继续拨了几下，小小的孩子，虽也贪玩，却还是专心致志的学着。
武媚娘狄仁杰皆不言语，安静看着对面平淡生活的一家人。
半晌，武媚娘方问：“如今，他们都在做什么？”
狄仁杰回：“元芳为村里办了一间书院，附近的村子都有孩子过来上学，每年都会有好几位学生被选入县城深造，最早的那一届已过了乡试了。”
武媚娘嘴角轻扬，“他到底还是改不了这性子。梦瑶呢？”
“梦瑶也在书院，教授修身养性之类。只是女子不似男子，没有先生之名。”
武媚娘思索道：“她倒是有心了。回去后，拟一道圣旨吧！凡我大周女子，能凭一己之技能谋得一席之地者，地位待遇皆与男子无异。任何人不得以权谋私加以阻拦。”
女官与狄仁杰齐谢礼：“臣谢圣上厚爱，替天下女子谢圣上恩赐。”
武媚娘又道：“再让各州市清查私塾之所，凡符合办学条件的，皆纳入国学编内，所有先生领国之俸禄。”
狄仁杰终会心一笑：“圣上如此爱才，是大周子民的福分。”
武媚娘叹：“这天下到底还是要有才后辈才能继续兴旺。是好是歹便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女官言：“圣上已竭力谋福苍生，相信他们都会努力上进的。”
武媚娘莞尔笑笑。是非功过，又岂是一言可盖之？
对面院子里的小荣儿学完了琴，跑到元芳身旁，娇声道：“爹爹，娘亲说您的琴艺不如她，是真的吗？”
元芳宠溺看着自己的孩子：“你觉得她会不会是自夸呢？”
小荣儿思索一瞬，说：“好像会。”
元芳不由笑笑，梦瑶立即过来训斥：“你们两个最好给我看清楚，我哪里夸大了，元芳你来，你要是能把弦音全部拨正确，我就算你赢。”
小荣儿立即抱过琴放在元芳面前，“开始吧爹爹。荣儿知道您一定能赢的。”
元芳惊诧看着两人，又被两人合伙逗了，不由哭笑不得，“我认输还不行吗？”
小荣儿打趣：“爹爹你真没骨气，还怕一个女人。”
元芳愈发惊讶，小荣儿是愈发淘气了。可哪里还需要他教训，梦瑶早已对小荣儿言语呵斥了：“好你个小兔崽子啊，既然敢这样说你娘？还想不想吃饭了？年纪不大心思到多。”
小荣儿一边逃避一边还嘴：“我再怎么样都是你们传的。”
“这说的什么话，是不是小虎教你的？”
“没有，狄伯伯说我优秀着呢！”
“你优什么秀，还不是老娘教得好。”
“是爹教得好。”
“还顶嘴。”
两人边吵边追逐，小荣儿跑到元芳身旁，一头扎进元芳怀里：“娘要打我。”
梦瑶到元芳身前教训：“你就使劲护着他吧！”
元芳朝梦瑶伸出手：“你过来我也护着你吧！”
梦瑶不由笑笑，坐到旁边凳子上：“我自立自强。”元芳递过茶杯，梦瑶接了饮起来。
小荣儿倚在元芳怀里，笑说：“这个是不是就叫‘举案齐眉’？”
元芳梦瑶互相笑笑，又责怪的看着小小的荣儿，年纪不大，怎么什么都懂？
共享天伦的欢快之声不时传进耳朵，武媚娘顿了顿，些许心怡，搭着女官的手腕，说：“朕有些累了，回宫去吧！”
女官低头扶着她缓缓离去。
狄仁杰看着院里笑意融融的一家人，轻扬嘴角，心内的郁结才算解了。
六年，这六年他是如何如履薄冰，只有他自己知道，曾经年少轻狂，把孤注一掷当做勇敢，把满腔热血献给江湖，桀骜又不羁，他从不曾离弃，风雨同舟。如今，他终于学会了沉着，身边却再也没有那个挚友，为他遮风挡雨。
他护了他半生，生死与共，帝业江山；这后半生，让他来护着他，嘘寒问暖，简简单单。
小院里，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依旧清澈如初，一如初见，他舌战群臣之时，他默默支持的眼，不需要言语，便会懂得。
他们互视，互相笑笑。
不需要言语，便已明白所有真相。
元芳宠溺看着自己的孩子：“你觉得她会不会是自夸呢？”
小荣儿思索一瞬，说：“好像会。”
元芳不由笑笑，梦瑶立即过来训斥：“你们两个最好给我看清楚，我哪里夸大了，元芳你来，你要是能把弦音全部拨正确，我就算你赢。”
小荣儿立即抱过琴放在元芳面前，“开始吧爹爹。荣儿知道您一定能赢的。”
元芳惊诧看着两人，又被两人合伙逗了，不由哭笑不得，“我认输还不行吗？”
小荣儿打趣：“爹爹你真没骨气，还怕一个女人。”
元芳愈发惊讶，小荣儿是愈发淘气了。可哪里还需要他教训，梦瑶早已对小荣儿言语呵斥了：“好你个小兔崽子啊，既然敢这样说你娘？还想不想吃饭了？年纪不大心思到多。”
小荣儿一边逃避一边还嘴：“我再怎么样都是你们传的。”
“这说的什么话，是不是小虎教你的？”
“没有，狄伯伯说我优秀着呢！”
“你优什么秀，还不是老娘教得好。”
“是爹教得好。”
“还顶嘴。”
两人边吵边追逐，小荣儿跑到元芳身旁，一头扎进元芳怀里：“娘要打我。”
梦瑶到元芳身前教训：“你就使劲护着他吧！”
元芳朝梦瑶伸出手：“你过来我也护着你吧！”
梦瑶不由笑笑，坐到旁边凳子上：“我自立自强。”元芳递过茶杯，梦瑶接了饮起来。
小荣儿倚在元芳怀里，笑说：“这个是不是就叫‘举案齐眉’？”
元芳梦瑶互相笑笑，又责怪的看着小小的荣儿，年纪不大，怎么什么都懂？
共享天伦的欢快之声不时传进耳朵，武媚娘顿了顿，些许心怡，搭着女官的手腕，说：“朕有些累了，回宫去吧！”
女官低头扶着她缓缓离去。
狄仁杰看着院里笑意融融的一家人，轻扬嘴角，心内的郁结才算解了。
六年，这六年他是如何如履薄冰，只有他自己知道，曾经年少轻狂，把孤注一掷当做勇敢，把满腔热血献给江湖，桀骜又不羁，他从不曾离弃，风雨同舟。如今，他终于学会了沉着，身边却再也没有那个挚友，为他遮风挡雨。
他护了他半生，生死与共，帝业江山；这后半生，让他来护着他，嘘寒问暖，简简单单。
小院里，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依旧清澈如初，一如初见，他舌战群臣之时，他默默支持的眼，不需要言语，便会懂得。
他们互视，互相笑笑。
不需要言语，便已明白所有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