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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古意】缓更‖昨夜灯花还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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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根由,一半儿因花一半儿酒。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10-07 10:44回复
    dd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8-01-05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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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眼睫略有些沉重,像是被人死命合上那般,她耗了不少气力才睁开眼来。入眼是从石缝间生长不休的颓靡衰草,有凌乱而陈旧的布匹堆积。
      白衣女子发髻散乱,墨色间有掩不住的银丝,清冷的月辉从她身后合不上的门扉侵入,道不尽的诡谲。
      女子不及防地,回首向她看来,褪色的胭脂覆盖过的唇畔间或溢出几声幽魅的笑,如鬼临世。她眼神陡然转为狠厉,小指微勾的银质酒壶眼见着向她砸来。
      “砰——”
      她没有躲,眼神却非是司空见惯的惧意,酒壶应声砸中她的额角,有殷红的血从伤处滑落,她的眼睫微颤,血落在唇畔,本该是狰狞的模样,却被她糅合成温软的笑靥来。
      女子收敛起眼神里的狠厉,转换成漫不经心的神色:“你倒是个讨喜的。”声线不同于方才的幽冷,却也令人别有所惧。
      “你叫什么名字?”
      她思忖片刻,母后曾告诉过她,这冷宫里住着第一任皇后,不过在进来时便疯了,现在看来倒是不尽然。她缓缓站起身,从容地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尘泥,方才福了福身:“儿臣明安向莲妃娘娘请安。”
      莲妃伸手掐住归麓的下颔,锋颖的指甲陷入她脸颊,有些刺痛,打量几番才松了手,有些厌弃道:“原来是明安公主,早些便听闻你与舒弥那**生的皇子面容极像,被淑妃当作是归荼给送我这冷宫来了?哼,连捉的是谁都分不清,还想着害本宫?”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来盯着归麓,一双墨玉般的眼在月色里迸发出渗人的寒光:“本宫问你,舒弥那**死了么?”
      归麓曾在父皇与母后的谈话间听见过先皇后的名讳,她是母后的妹妹,舒氏偏房的女儿:“禀莲妃娘娘,先皇后产下祈安公主后不幸崩了。”
      “哈哈哈哈,死的好啊!”莲妃闻言大笑,连眉梢间都染上了喜色,眼角也笑得浸出泪来,归麓从来没见过谁因何事,笑得像是要将骨血也笑出来,“看啊,老天有眼,本宫从世子妃走到现在,得不到我想要的,他不也没得到吗?哈哈哈……”
      “母妃,母妃。”从院子里倏地窜进来一个淡黄色的身影,扯着莲妃白色的衣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瞧,“你瞧,燕子今天又好了不少呢!”
      归麓先前曾碰巧听母后宫内的宫女嚼舌根说过,莲妃曾诞下一个皇子,可惜是个痴儿,父皇也因此龙颜大怒废后,让母后的妹妹登临凤位。自从莲妃下药害死了先皇后,后宫也没有哪位娘娘敢留下这皇子,几经流落,竟是在冷宫这般地处。
      她看着莲妃眼中的阴骘在触及他澄澈的目光时旋即消散,用孩子般的语气与他说着话。她右手将荷包里的物什翻找几番,只找到了今晨从凤啸宫里带走的几颗桂花糖。
      她将糖递至他面前,没有开口,只是一个劲儿的对着他笑,他眼神有些垂涎,手伸至一半有讪讪地缩了回去,目光有几分试探的意味。
      他是痴儿,原本是不该懂这些的,该是被人欺辱了多少次才有了这样的感悟。
      她扯过他的手,将糖放在他的手心,又觉着不妥,挑了一粒放在唇中,为的是让莲妃安心。
      他这才将糖送入口中,瞳眸有星辰坠落,他勾起一朵笑花,唇畔有一枚酒窝,虽是痴儿,倒也生得极好:“归翎谢谢姐姐。”
      算起来,他倒该是比她大上几岁,却叫她姐姐。
      “本宫入冷宫前你才一岁,现下约摸不过八岁,竟有如此思量,往后怕是不容小觑。”莲妃凝视着归麓,却没有如她所想生出几分戾气,许久才发出一丝喟叹,“若是翎儿有你几分……”
      归翎有些不乐意,小脸儿气得鼓起一对包子:“母妃,翎儿有哪里不好么?”
      “没有,母妃的翎儿最厉害了。”无奈。
      归麓没有接过话头,只是乖巧地看莲妃将归翎慢慢哄着。
      “你先在冷宫待着吧,这里简陋,不比你母后的凤啸宫,住不惯忍着,时候到了自有人救你出去。”
      “儿臣谢过莲妃娘娘。”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8-02-10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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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脸上微有些痒,归麓睁开眼,入眸是唇红齿白的少年正执着桂花枝试探地戳着她的面颊,见她醒来欢愉地对她展颜:“麓儿醒了?”
        她这才想起来,这是她的皇兄,六皇子归翎。她颔首对他笑了笑:“翎哥哥好。”想必是莲妃告诉过他她是他的妹妹,今日才改了口。冷宫的床榻濡湿又冷硬,整夜难以入眠,她熬到子时也不曾合眼,不论如何,身为皇子的归翎也不该是这般际遇。
        “醒了就过来。”听见莲妃的声音,归翎一下子便窜去了她身侧,归麓看了看宫人们送来的饭菜,饭食估摸着是过了夜的,还有不少洒了出来,她顺从地坐下,没有多余的筷子,她便取过一只馒头放入口中。
        酸涩的。
        她蹙了蹙眉,迟疑片刻还是咽下。
        莲妃盯着她,将归麓所有神色收于眼底。
        她从怀里摸出一枚平安扣,靛青色的宫绦系在玉身上,绳尾处用多余的玉料雕了一枚梨蕊,角隅翦刻着“明安·归麓”。
        “儿臣在宫中尚无势力,却也明白莲妃娘娘今日之恩,若当他日有事相求,必当倾我之力助娘娘一臂之力。”
        “你这丫头,”莲妃有些失笑,许久不曾见过这般有趣的人了,“本宫要你一个黄毛丫头的信物有何用?”
        归麓不作答,莲妃盯着那清幽不明的眸光,将玉坠收入袖中。
        冷宫的门忽地被人撞破,杂沓而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归翎好奇地抬眸望去,只见绿衣的宫娥带领着一干护卫冲了进来,等瞧见归麓的一刻,从松懈了紧张的神色:“奴婢受皇后娘娘之命接明安公主回凤啸宫。”
        归麓不慌不忙地起身,旋即有宫婢将食笼呈上,她眼睫微动:“本宫不饿,拿去,扔了。”
        “公主,这……”
        那宫婢还在犹豫,她上前一把食笼打落在地,盒盖掀开,有热腾腾的饭香从里头窜出,归翎躲在莲妃身后动了动,又惧这番阵仗,没有擅动。
        莲妃又故作那般疯妇模样,除却归麓,没人瞧见她眼底若有所思的神色。“回宫。”她拂袖,旋即一干宫女太监也涌出了冷宫,那扇爬满绿萝的古旧宫门再次被合上,宫里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寂。
        “翎儿,把食笼拿过来吧。”
        “哇,”归翎这才将那精致的食笼抱了过来,小孩子总是欢喜甜食的,归翎也不过十岁,一个劲儿将桂花糕往嘴里塞,很快便塞不下了。
        他眨了眨眼,眼里有着微弱的希冀,像是苟延残喘的火光,稍不经意便会被抹灭,嘴里的食物让他的话变得有些模糊,莲妃却还是听见了:“母妃,麓儿什么时候再来玩啊。”
        莲妃拿起碗筷,眼尾扫了扫银质筷子上繁复的菟丝花雕纹,面上的神色沾染几分嘲意,口不对心地说道:“大抵不久吧。”
        归翎想了想,将最后一块桂花糕用尘泥遍沾的衣服包好:“那等她下次来,我把桂花糕留给她吃。”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8-02-10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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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麓姐姐。”
          归麓抬袖让见她归来而请罪跪下的宫女平身,就见着眼前飞红,身着绯色宫衣的女孩从皇后身上跃下向她怀里扑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归麓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见皇后不咸不淡的颔首。垂眸与归柒说着话,掩去眼底几缕酸涩,到底是小孩子,在外头受了委屈,总想着要向娘亲撒撒娇的,但似是从一开始,她们便这般陌生。
          “麓姐姐昨夜去哪儿了,都不带小柒。”归柒取过桌上用萝卜雕的兔子把玩,一双凤眼却一个劲儿盯着归麓瞧。
          归柒是先皇后之女,祈安公主。自先皇后崩殂,父皇便将先皇后的一儿一女过继到母后膝下,归柒生得更似明兰皇些,世子归荼与她却因有着舒氏常见的桃花双瞳比归柒更像是兄妹。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由,母妃也更疼归柒。
          “昨夜麓姐姐不乖,被罚抄了一晚的佛经,怎么带小柒玩?”归麓抬手抚了抚她柔软的发顶,余光却瞧着皇后的神色,见她恍若未闻地轻呷一口茶,这才放下心来。
          她这是对她的话满意了。
          没聊多久,皇后便让宫女带着归柒回去休息了。
          她掀起归麓额前的碎发,归麓一惊,又想着冷宫里归翎那怯生生的模样,忙捂住额上的伤处:“是儿臣不注意自个儿摔的。”
          说罢她有些许后悔,这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皇后挑了挑眉,并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只是让身边的浮遥姑姑唤了御医来。
          “本宫有没有告诉你,这脸上是不能留疤的。”归麓不作声,沉默地颔首,皇后也不再责备她,用巾子擦去方才碰到归麓脸颊时沾到的尘沙,“莲妃为难你了吗?”
          “莲妃娘娘不曾搭理儿臣。”
          “你也不必在本宫面前维护她,你想保一个人的手段,本宫又不是少见了,这一次是淑妃敢对世子出手,必是有所防备,这个亏怕是讨不回来了,本宫让你与世子穿着相似的事,要缄口。”
          归麓低垂的眉眼有些黯淡,咬了咬唇,还是顺从道:“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开门时从殿内吹出的暖风惊落了庭院内一叶梧桐,归麓的贴身宫女婳鸽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去,将她拉出宫外才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左右端详,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脸:“殿下总算是出来了,皇后娘娘没有为难殿下吧?这伤又是怎么弄的,这御医开的药会不会留疤啊?”
          归麓懵懂地看着婳鸽关切的眼神,缓缓有明亮的水珠在眼中堆积,她一把抱住婳鸽的双膝,将所有言语隐藏在晦涩的啜泣里。
          婳鸽一时间手忙脚乱地哄着小殿下。
          “婳姐姐。”归麓哽咽着有些迷惑地看着婳鸽,“为什么莲妃娘娘对六皇子这么好,母后却不能像对小柒和世子哥哥那样对我好呢?”
          婳鸽有些语塞,虽然因为有了颜月司这个女少傅的存在,明兰已比前朝开化许多,她却也没上过几年私塾就被送进宫来,哪猜得透皇后的心思:“皇后娘娘也是心疼殿下的啊,都让殿下今日休憩一日不必去上书房上课了。”
          归麓没有回答,只是将婳鸽抱得更紧,良久,才迟疑着怯声问道:“婳姐姐……会一直陪着我么?”
          婳鸽眼神倏地飘忽,记得谁也曾在记忆里这般问过她,她蹲下身,对着归麓的发顶敲了一记:“笨蛋,等二十五岁啊,婳姐姐是得出宫的,宫外呀,还有人等着婳姐姐呢。”
          她忽然松开了手,别开脸不去看婳鸽眼底潋滟的波光。眼角忽地滑落一滴泪,砸在青石堆砌的冰冷阶沿,摔得粉碎。
          “是么?”
          是么?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8-02-10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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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今日我们从这里讲起。”女子唇畔噙一缕若有若无的笑,一袭玄青官袍上挑绣着盘金麒麟,鸦青发鬓梳理在乌纱之下,她手底的戒尺在经过倚窗贪睡的归儊时精准地敲住他的鼻梁,用力三分,虽疼,却不会留下印子。
            归儊疼得一下子由假寐醒转,眼底还有未阐明的怒火,颜月司微挑眉眼,他也只能兀自咽下这火气。
            要知道,颜月司虽才二八年华,背后的手段可多着,又有出身颜氏的太后做靠山,他一个宫女所生的皇子,在宫中哪敌得过颜月司这少傅。
            归麓看着周遭皇子公主都迸发出丝缕窃笑,没有错过归荼趁乱递来的关切眼神,她浅浅向他回了一个眼波示意他自己无妨,目光流转,看向颜月司不经意眸底掀起的风华。
            她不明白那是什么,她从未见过这般神色。
            昨夜她被归柒催促着早早歇下,没遇着又被父王唤去承御殿而晚回的归荼。越是看见归荼与归柒的容华万千,她便越是回想起冷宫里归翎那双无欲求的眼,昨夜总令她难眠。
            今日的讲学很快便过去,归麓这节课听得有些浑浑噩噩,自从颜少傅上奏废去伴读一职后,她便都是一人将书本带回凤啸宫里。
            归麓抬步正欲走出殿门,却听闻身后传来颜月司的话语:“明安殿下留步。”
            她有些怔忪,不明白为何颜月司独留下她一人,她回首与归荼归柒说道一番,他们方才携着满襟疑惑随婳鸽离去。而颜月司已趁着此番功夫,将桌案收敛干净,将茶盏安置在两人身前。
            她称谢入座,良久才迟疑着询问道:“不知先生留学生所谓何事?”
            “殿下今日似是有心事。”颜月司虽不是太傅,却也偶有如今日代太傅给世子上课,世子与明安公主,当是一干皇子皇女里,心思最重的两个,再者便是归儊,但那孩子总是因为楚良人出身宫女而妄自菲薄,今儿个却连明安也恍惚不已,她不由有些担心。
            她前日遭淑妃送入冷宫之事,早被皇后与淑妃压了下来,所以颜月司当还不知此事。归麓略微沉吟片刻,方才开口回道:“学生有一件很想做的事,但恐怕势单力薄,事未成却为人所阻,自身难保。”
            “殿下瞧见凤啸宫的梧桐了么?”凤栖梧,顾整个凤啸宫内唯一的景色便是火烧般的红色,归柒最偏爱的颜色,“若连殿下也做不成的事,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何况,殿下所担心的,蝼蚁尚且护幼,那人自当也是要为殿下挡上一挡的。”
            是么?母后也会纵容她的恣意么?
            归麓不敢确定。
            “臣今日留明安殿下讲学,却因身体不适离开两个时辰,不好与外人道明失职,故称明安殿下今日一直在上书房未曾离开。”颜月司信眸望向窗外寂寂宫门,浅尝半分盏中茶水,唇侧的笑一如梧桐那般似火烧灼。
            “先生……”归麓一时失言,半晌才起身向颜月司行了一礼,出了门匆匆向御膳房走去。
            两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她去一次冷宫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8-02-10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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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铃儿,我先出去转悠一下。”身为御膳房替司勺打下手的宫女,铛儿好生容易逮着机会,便趁着管事的姑姑不在,就想着偷闲半晌,“你可别像上次那般,又睡着了,让别的宫的小太监偷了房里的吃食。”
              “可是……”铃儿还想说些什么,铛儿却敲了敲她的额头,兀自跑出门外。
              她长息一声,颇有些无奈的意味,回过头来看着还未有人来取走的凤啸宫的食物,满目羡艳。
              她们每日虽能用尽全天下最好的食材做最下一道道各地闻名餐食,却始终不能尝上半口。
              这宫里的浮华缭乱也看尽,现下倒生出些铅尘看厌的寂寞,初来的伴儿也只剩下铛儿这么一个,别的,不是一夜恩宠做了娘娘,便是在这悄无声息的争斗里被吞噬殆尽,而今想来,在家里时,受的那些苦,都变成了甘甜的回忆,那般遥不可及。
              二十五岁。她还见得到他么?
              想着想着,所有的思绪都随着呼吸声缄默在空气里,有小石子打在铃儿的身上,她落下一句残缺的梦呓,倚着门翻了个身,没有了动静。
              归麓这才蹑手蹑脚地窜进御膳房内,她才只有八岁,还没有自己的宫殿亦或公主府,但皇后已久不在凤啸宫用膳,她还没回去,而归柒与归荼大抵还等着她,虽觉有些歉意,她还是斟酌几番取走了方便一部分食物,这事难保皇后不会被发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她连一个帮手的太监宫女也没带。
              “麓姐姐?”
              熟稔的声线从身后响起,一时间归麓心头大骇,险些打落了盘碗,她回过头去,见着绯红宫纱的小姑娘站在门前,赫然是该留在宫内等她的归柒。
              她瞥眼去看铃儿,似乎是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咂吧咂吧嘴,并没有醒过来。
              归柒立马回过神来,没有说话,只是上来再拿了些吃食,与归麓一同出了御膳房。
              两人一路走得很快,但终究是小孩子,半晌也没走出多远,归柒有着皇上皇后的宠爱,许多后妃忌惮着皇上对先皇后的独钟,皆是纷纷讨好她,哪曾这般提着食笼匆匆行走,玉润雪白的脸上很快便汗涔涔的,在已初上的宫灯下像是一颗颗夜明珠。
              她忍不住问道:“麓姐姐,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归麓不答,反倒是问了归柒一句:“这么晚了,小柒怎么在这里?”
              她此刻发鬓微乱,眉眼还未长开,可一双桃花眼融进絮絮日夕余晖,一时看得连归柒也怔愣,听她这般问着,才匆匆作答:“世子哥哥说要等麓姐姐回来,可是小柒饿了,趁世子哥哥不注意,就偷偷来御膳房找东西吃了。”
              归麓听罢不禁失笑,方才在门口听见那两个宫女谈话,说着什么食物被偷,前些日子皇后告诉过她,是御膳被动过了,一时后宫人心惶惶,后来却又不了了之,说是什么小太监,估摸着是归柒这小魔头搞的鬼,父皇为了保她才传的这般言论。
              思及此,心绪有丝莫名的紊乱,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却直觉不好,看着归柒澄澈的笑靥,心底又莫名明亮起来:“小柒,姐姐带你去找别的皇子哥哥玩,但是不许告诉别人哦,否则姐姐以后就不能带你来了。”
              归柒的小脑袋登时如捣蒜般颔首,正巧,冷宫的幽寂的大门和斑驳褪色的门楹出现在面前,归柒有些怕,却只是用力握紧归麓的手。
              归麓回握住她的手,将食笼放下,轻轻敲了敲那扇破落的门扉。
              没有宫女来应门,她早该知道,上次就没见过冷宫有服侍莲妃的宫女,也没见过其他的娘娘。
              反正,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冷宫,什么都不奇怪。
              莲妃正百无聊赖的拥着冷宫少数完好的被衾打盹儿,见是归麓来,身后还跟着明晃晃的一抹火焰色,眼中有些微讶,冷宫没被皇后找茬,说明归麓回去定是没说她半句坏话,但凭皇后的心机,肯定是听出了归麓欲隐藏的话语,没想到她竟敢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再次来冷宫,还带了人来……
              躲在后屋的归翎见是归麓,忙打开门从内室里欢欢喜喜地冲出来,却在看见她身后的归柒时停住了脚步。
              但归柒并未察觉归翎的异样,小小的身影在归翎左右窜上窜下的,也不嫌弃归翎衣衫的脏乱一把抱住他:“你就是麓姐姐说的哥哥吧?我叫归柒,是你的七妹妹哦。”
              归麓来不及阻止她,见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与皇女的顺位,几乎是立即看向了莲妃。
              她这般恨先皇后,她怎么能将归柒带来这里呢!
              出乎意料的,莲妃一脸平静地将她们带来的食笼打开,将碗筷摆好,招呼着闹得开心的归翎归柒来吃。
              她不禁喉头有些许哽咽:“娘娘……”
              “那孩子……着实像他。不是个皇子,害她只会害了本宫的翎儿。”
              莲妃面目上没有半分怨怼,甚至没有半丝哀伤,任凭归麓怎么凝望,也只有淡淡的慈爱透出而已。
              当年的事,她今早有特意查探过。
              这个女子,就算知道自己被母后利用,就算知道自己害了先皇后自己也会万劫不复,也要杀了舒弥。她从三皇子妃做起,不顾林家支持的四皇子,倾全族之力助父皇一步步登上皇位,听闻她曾鲜衣怒马,一个人拼却全部力气,一连数夜跑死几匹马赶至千里之外,从四皇子的兵马下救回了父皇。
              他们恩爱如斯,他们佳话万千。
              可终归,生死相随也敌不过新人的软玉温香。而今过得,连只凭容貌与先皇后相似的母后也荣华伴身,她却在这无人问津的冷宫里,黯然消瘦。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8-02-10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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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被摧折得对父皇的绝情不痛不痒,习以为常。
                过往她明珠作衬,无数宫人对她俯首讨欢,现下,要凭她这个昔日仇人之女才能得到些许温暖,对恨之入骨的先皇后之女忍让三分。
                只要,她的孩子能过好些。
                “莲妃娘娘,如果您愿意,我求母妃,将翎哥哥带回凤啸宫,我一定……”
                归麓这一句话说得迫切,急得眼廓晕红一片,莲妃愣了愣,没料到她这一袭话语的鲁莽,心口微潮:“傻孩子。”
                归麓没有再说话。她也知道,这一句话,有多鲁莽。
                她连自己都沉沦泥潭,又如何守护得了归翎。
                归柒与归翎听不懂她们的谈话,只觉二人神色有异,归翎想了想,猛地钻回了房内,倒腾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东西来。
                “这是昨日,麓儿给我的。”归翎有些苦恼,“本来是留给麓儿的,哥哥不知道柒儿要来……”
                “没关系,”归麓讶异地看着归柒拿过那块不成形甚至有些被弄脏的桂花糕分为两半,一块放入口中,一块塞给归麓,“这样分就好了。”
                她默默地吃下那半片桂花糕,眼底一片柔色。
                小柒虽在其他事上鲁莽,人心这一面,她到底还是心细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8-02-10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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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婳鸽姐姐,皇后娘娘往这边来了。”藤萝匆匆从殿外跑来,慌张地合上门,婳鸽正为晚归的二人准备着茶点。晚膳送到殿内时,她注意到归麓与归柒的饭食似是被人动过,而放置在盒中不被人瞧见的更是几近无有,她联想到昨日归麓的神色,便猜着是她带走的。
                  婳鸽听闻徒然一愣,不及反应,皇后身边的宫女已推开了门。
                  霎时间,殿内所有的宫女太监跪倒一片。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婳鸽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走至皇后跟前,跪下行礼。
                  ……
                  凤啸宫的门已经合上了,归柒看着寂静的宫门,有些为难地望着归麓:“麓姐姐,这可怎么办?”
                  归麓笑了笑,并未作答,只是抬手敲了敲宫门。
                  她在御膳房,只拿她的份例还有一个缘由,便是让婳鸽知晓她会晚归,让婳鸽着手安排个小宫女来给她们开门。
                  不消多时,宫门便被人从里头打开了,门后露出一张平凡得令人瞧上许久也不能记住的面庞来。
                  “参见明安公主、祈安公主,”小宫女草草行了礼,面无他色地说道,“婳鸽宫女让奴婢给殿下开门。”
                  “劳烦了。”
                  小宫女领着二人进了凤啸宫内,还未踏进她的殿门,归麓便察觉了些许异样。
                  平日里,即便是他们休憩,院子里也总是有宫女太监在忙碌,可今日非但不见人影,也寂静得不同寻常。她回过头去,正想唤归柒,却看见归柒身旁的宫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身后。
                  “泠光姐姐。”归柒已有些许困顿,看见来人时,一双凤眼迸发出粲然的光芒,扑进泠光的怀里,她回过头来,看着欲言又止的归麓,没有察觉她的异样,“麓姐姐,我便和泠光姐姐回了,今晚我很开心。”
                  “嗯。”归麓强自按捺住不宁的心神,目送归柒离开。
                  “殿下,请吧。”小宫女不由分说地唤回归麓的心绪,她有些不安,但仍是顺从小宫女的话进入了殿内。
                  殿门一合上,周遭的黑暗便被宫女们从木匣中取出的夜明珠照得透亮,皇后坐在她平日与归柒嬉闹的梨木凳上,没有投给她任何的眼神。
                  “去哪儿了?”
                  皇后的声线不急不缓,却佛如存存逼近的利刃,令归麓的衣衫被寸生的冷汗浸透,在秋夜里倍感凉意。她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从容作答。
                  “回母后,儿臣在上书房听颜少傅讲学。”归麓行礼问安后如是答道。
                  月色透过微启的窗棂烙在皇后犹如牡丹艳丽的面庞上,一瞬间让归麓想起冷宫里的莲妃,初见时也是这般骇人的神色,如鬼魅。
                  “是么?”皇后悠然自得地斟了一盏茶,碧绿弯曲的茶叶遇水在白釉盏底绽出一朵花来,煞是好看,“婳鸽可是说,祈安带着你到禾美人那里玩了呢。”
                  禾美人是去年陈氏献上的侧室之女,没什么权势也不得宠爱,却做得一手好点心,皇后也不阻止她们去禾美人处玩。
                  “只是不论是禾美人处还是上书房,似乎都没有你们的踪迹呢。”
                  归麓一下子跪在皇后身前,身影战栗不休:“母后恕罪。”
                  “有人告诉本宫,看见你领着祈安到冷宫去了。”皇后神色漠然,终于将目光移向了殿门处的归麓,看着单薄的身影孤立无援地跪在一片清辉中,寒彻了眉眼,就如同看的不是自己的女儿那般,“你是去看莲妃了吧,居然还带着祈安!”
                  “儿臣知罪,请母后责罚。”
                  她是她教出来的,她的手段,她又如何不知。
                  “你可还记得,本宫教过你什么?”
                  她一愣,顿时从四肢百骸涌上的惧意将最后一丝伪装的淡然蚕食殆尽。
                  她五岁的时候,皇后指着那个因内斗被发现而令弟弟处死的宫女,对她说过。
                  “明安,你记住了,这个宫女为了让弟弟去私塾,不停陷害其他宫女而收敛财富,如今她被发现了,本宫便处死了她的弟弟。”
                  “本宫不要你同情她,本宫要你知道,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一旦出手了,就必需成功,你可以在本宫手下弄手段,做的好,本宫奖赏你,而若是违背本宫的意愿,隐蔽得好,本宫不追究,可若是失败了……”
                  “浮遥,将婳鸽带过来。”皇后勾勾尾指,金色雕着牡丹的护甲在归麓眼瞳里划开一层慌乱。
                  本宫将夺取你最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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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浮遥,杖毙她。”皇后抬手轻拈了一枚桃花酥,时至秋日桃花难寻,小小的桃花酥贵至千金,她却浅尝一口便丢弃,桃花酥坠于地面,酥皮四溅泛起一股甜香。
                    “诺。”浮遥领命,正欲领着宫人将婳鸽拖出殿外,却倏地被皇后唤住了步履。
                    “将行刑的宫人唤来。”
                    要在这里行刑?
                    她抬眸,自从婳鸽被拖进殿内归麓便不曾看向她,此刻猝不及防望见她的形容,脸颊上赫然的掌痕眼角肿起,额际汩汩留下的眼红模糊她的面目,叫她几乎认不出她来。
                    她扯起残破不堪的唇,向归麓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口唇微动。
                    别救我。
                    宫人不久便来了,行刑的太监觉得不妥,频频蹙眉,却无人敢反抗皇后的命令。
                    “浮遥,让明安看着。”
                    一杖,两杖……
                    婳鸽伊始还忍着,渐渐的,闷哼,尖啸,嘶吼,逐一徘徊在凤啸宫内,归麓压抑着心口一点点涌上的寒意,刻意忽略肆虐横行的痛楚。
                    不能哭。
                    快看啊,看她无谓的神色。
                    她不在乎婳鸽,夺去别的啊。
                    平日与婳鸽交好的小宫女藤萝都因为求情被掌了嘴,此刻跪在寒风凌虐的殿外,一双双清寒的眼瞪着皇后与她,恨不能有从地狱里伸出怨灵的手将她们拖离人世。
                    她五岁时,为了讨皇后欢心,跑去御膳房做糕点,却被淑妃派来的人手算计,烫伤了锁骨,留下一道淡粉色的朔牙伤痕,皇后却罚她在殿内跪了一夜。
                    她受了寒发热,在床榻上,整座殿内却只有婳鸽守夜,归荼带着还不懂事的归柒来看她,却被皇后身侧的浮遥拦在殿外,只拖婳鸽问一句安。
                    婳鸽用锦衾沾了水,一点一点擦去她涌出的汗,与她说了一夜的故里的事,和进宫前许诺等她出宫的人。
                    六岁她过生辰时,各宫妃嫔送来的奇珍异宝,连父皇也抽空来了凤啸宫,可他眼中那喷薄而出的苦楚,却一点点冷了她的心。
                    婳鸽带着她,溜出凤啸宫外,在皇上为淑妃修建的夜吟池看了一夜萤火。
                    如今她躺在那里,眼泪与口中流出的血混杂,终于扬起一抹笑靥,却糅杂成狰狞,殷红而灼烫的血流溢而下,沾染了归麓的手,烧得她一下子退开,想要吼叫,却被人遏制了动作,眼睁睁看着她气息减弱。
                    座上的女子,她的娘亲,从不曾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却从她有记忆起,命她戒掉她所珍视的任何物什。
                    她所有的悲伤仇恨终于决堤,她挣开浮遥的钳制,扑跪到皇后跟前,她抱住她的腿,乞怜着:“娘,娘,求求你,不要杀婳鸽姐姐。”
                    泪水被明月描摹成珠,皇后眼中有一丝不明意味的神色略过,转瞬,她将归麓踢了出去,她撞在凳子上,却并无觉察痛意。
                    撕心裂肺的叫嚣终于停止,有宫人过来禀报。
                    “皇后娘娘,婳鸽咬舌了。”
                    宫外的人还在宫外等她,她却再等不上凤冠霞帔嫁与宫外***子了。
                    颜月司告诉她——
                    “何况,殿下所担心的,蝼蚁尚且护幼,那人自当也是要为殿下挡上一挡的。”
                    但她算错了,宫里的人,不算人,有的命如草芥,有的,心似狂蟒。
                    人群散罢,皇后走时,归麓再也不曾看她一眼。
                    “林氏的部族虽没落,但多少还有些用处,从明日起,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冷宫,婳鸽,便是当你自作主张行事的后果。”
                    她垂眼,看着皇后金丝缕堆砌的裙袂,重重磕头。
                    “谨遵皇后娘娘之命。”
                    金漆雕绘的门合上,阻隔了月色,所有光亮被摒弃在黑暗之外,她终于,抱着婳鸽尚未冷彻的身躯,哭得声嘶力竭。
                    “浮遥,你是不是也觉着,本宫太狠了些?”皇后看着闻言跪地求罪的浮遥,长叹一声,“本宫也是为她好,连自己的母后都不能相信,她今后,便不会轻信任何人了。”
                    “毕竟,那莲妃,也不会对明安这么单纯。”
                    瑶絮殿内,淑妃听着线人的禀告,挑挑眉,正为她的手甲染上丹蔻的宫女一惊,一滴火红的汁液溅上淑妃的衣袂,她反手便给了宫女一巴掌。
                    “皇后真是好手段,明明做了正确的事,为了让明安聪明些,竟然让她恨她。”
                    “明安公主……未来怕是不容小觑。”楚良人见机附和着,一时却咳嗽不断,好一阵才舒缓过来。
                    “怎么,你这病还不好?”
                    淑妃状漫不经心地问楚良人,但见她摇摇头:“不,御医前阵子特给了我几副汤药,说是喝完了就能养好我的身子,还有几贴药便喝完了,近日也爽朗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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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偌大的明兰京华里烟火如昼,黛瓦青砖上结满彩绡,街隅挂满了玲珑的字画,串串花灯以红绳锦绣挂在了房椽,上好的半熟宣上题着灯谜,仅扫一眼便觉着简单。
                      “麓姐姐,你看这个。”归柒引着她跑向卖面具的小摊贩跟前,将蝴蝶面罩放置在脸上,一双睡凤瞳眸从面罩镂空处露出,犹为惹怜,“我好不好看?”
                      归麓噙着笑颔首,清辉透过月白的面纱依稀可见她的轮廓,桃花双瞳虽未长开,却能辨出往后的倾城绝色,她从袖子里掏出荷包,从荷包里摸了一锭碎银给小贩。
                      那小贩瞧着这两个衣着不凡却只有十岁左右的年纪的小姑娘,不明白是哪个府里的人这般宽心,竟让这两个孩子独自出府。
                      归柒吐了吐舌,这才发觉自己溜出宫外竟然没带银两,还在她拉了归麓来。
                      这不是她们第一次私自出宫了,每月这个时候,就会有宫女外出置办宫中物什,有一个运输用的箱子坏了锁,为图省钱而没有修理,她们便藏身在木箱子里,随着宫人出宫门,再随着燕唐王送来与明兰太后生辰的礼品箱回宫。
                      今日归荼要见太后,自是赶不上宫人出宫了,归荼似乎很是厌恶上次结识的盲女白牧牧,牧牧虽是笨拙了些,但终归是心地善良,但她知道,归荼因着归柒那天真的性子不知吃了多少暗亏,所以才这般嫌弃白牧牧的笨手笨脚,上次她直接摔碎了归荼心爱的玉佩,让喜怒不形于色的归荼都生了气,她不禁有些惋惜见不到归荼大发雷霆的模样。
                      想着归荼这次无奈地看着她们出宫,见完太后还要独自去冷宫探望归翎的模样,她唇畔不觉勾勒出一缕浅笑,思量着要带些什么给他与归翎的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冷宫便没有了宫女,皇后在莲妃处安插不了眼线,皇后又忙着准备与淑妃争斗揽下与燕唐回礼之事,自是无暇顾及她,何况归柒也在,自从她亲手将婳鸽葬在京城外的杏花树下,皇后再没什么可以威胁她的东西,即便后来知道了,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说起来,离婳鸽死后快两年了,她都十岁了呢……
                      看着眼前无忧无虑玩闹的归柒,她不禁有些许的羡艳,仅因为她不是先皇后的女儿,所以便不能像她这般肆意单纯的活着么?
                      其实归柒才是皇家的例外,前些日子,颜少傅出了事,连最闲散的归儊也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正走着神,却听闻一声尖锐的马啸,她抬眸去看,却望见不知谁人的马扬蹄,眼见着便要向毫无所觉的归柒踏去。
                      “小柒——”
                      她先于自己的嘶喊跑向归柒,可始终快不过马蹄的速度,她睁着眼,仿佛又见着婳鸽死前血肉模糊的模样,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嫉妒归柒的,这时候才发觉,原来她一直在乎着归柒和归荼,一如她在乎着婳鸽与归翎。
                      一抹玄色的身影略过,将她撞向一侧,再一个回身擒住归柒的小臂将她带离马蹄下,安稳地带到了归麓身前。
                      那是一个玄色外氅的少年,与颜月司差不多的年岁,他扬眉对她笑了笑,带着不熟稔的外域声线用明兰话对她说着:“这是你妹妹么?可要照看好了。”
                      “多谢公子,”疯癫的马早已不见踪影,归麓看着归柒缓过神来一下子从他怀中扑向自己,抬手将归柒拥住,轻拍她的背脊安抚她的啜泣,唇畔的警惕不曾松懈,“只是公子似乎不是我明兰之人吧,千里迢迢从燕唐来明兰有何事?”
                      她有些不安,听闻淑妃在入宫前曾与燕唐将军有过一段风月过往,难保这出戏不是淑妃为博取她们信任而生。
                      少年面容上的笑意消减些许,并没有作答,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沉。
                      “叶。”
                      似是有同行的人在唤他,归麓顺着声音向少年身后望去,入眼是一片妖异的绛紫,身量与眼前人的相似,只是面貌隐没在银质狐狸面罩之下,唇不笑而弯,有几丝倦怠纨绔的意味,可莫名的,归麓却生出了些许心颤。
                      “两位小姑娘可有何想去的地处?”他饶有兴致地问着,声线如似梧桐夜雨,明兰话比玄衣少年说得好上不少,唯有几处字眼还透着生涩,看来是有意图地仔细学过。
                      “没有,我与麓姐姐只是随意走走。”归麓正想拒绝他言下的相邀,可归柒已经先行出言回答了紫衣少年的问话。
                      归柒的小手将她的指掌攥得紧紧的,眼巴巴地望向她,眼瞳里已隐隐有了泪光,她暗自长息一声,不知如何开口,紫衣少年只问了她们的意愿,却并未将邀约说出口,好在玄衣少年打破了这局面笑道:“方才小姑娘吓坏了吧,不如我请姑娘到客栈稍作歇息,算是压压惊?”
                      真的要这般不明不白地随这两人走?
                      归麓不敢抬眼看向紫衣少年,他藏匿在面具后的眼投来灼灼的眸光,唇侧的笑一如她不曾消散,眼神却锐利得能看破她伪装的从容一般。
                      不会的,自从婳鸽死后,这层假象连皇后也不能打破了。
                      归麓定住心神,微微欠身对二人行上一礼,归柒见着也忙学着,只是有些手忙脚乱,惹得二人一阵轻笑。
                      眼下看起来她们有抉择的权利,可这二人身手不凡,若是硬来,她们却无有反抗的余地,而她们身在宫外,也是万不能暴露身份,何况即便是说了,也不见得谁会信堂堂公主,身侧会毫无侍卫地在大街上转悠。
                      “那便劳烦二位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8-02-10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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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宫中的饭食要比这客栈的菜肴精巧的多,再加之她一直未曾放下戒心,归麓与归柒并未吃下许多,而请她们来此的两人也似是并未习惯明兰的饭食。
                        夜色随着日落而泼墨至苍穹,归麓心下有些着急,不知她们还要在此处待多久。
                        “麓姐姐,你看,”直到归柒轻扯她的衣袖,一脸欢悦地望着她指向窗外,“放烟火了!”
                        “你想去看?”
                        见玄衣少年这般问归柒,她心头暗道一声不好,可归柒一颔首,少年便将小公主抱在怀中越出了窗外。
                        要知道,他们可是在二楼雅间啊,饶是归麓心智再多沉稳,在宫内也不曾真见过谁动武,他的这番举动着实把她吓得不清,她面色倏地变得苍白,急忙跑至窗边望向下方的人海,可哪还寻得着两人的踪迹。
                        紫衣少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侧,她一时着急得捉住他的衣袖,指着窗外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们……”
                        “别担心,叶一会儿就会带小姑娘回来的。”他趁她呆滞,伸手在她柔软的发顶胡乱摸了一把。
                        恼意一下子从心底涌至四肢百骸,她忙收回自己的手,护住自己的脑袋往后连连退了几步,“公子当还是注意些的。”
                        他一愣,一瞬失笑出声。
                        他不过是见她一扫之前温润柔婉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又怎会对这般小的孩子心存他念?
                        “明安殿下倒还是这样比较讨人欢喜。”
                        他怎会知晓……
                        归麓错愕之时,他已步回梨木圆凳前坐下,左手撑起脑袋,右手却指向她的脖颈,她低眸去看,发现是那枚由崇月献给明兰王的夜明珠“魂月”。
                        明兰与燕唐是如今大陆最大的国,明兰居南,燕唐则在临海的东方,西方与北方大陆有着难以计数的小国分别归属于明兰与燕唐,其中国力较盛的以崇月为首,崇月的夜明珠乃四海品质最为上乘,而“魂月”更是百年难出。
                        相传这“魂月”在夜里,能衬得月亮像泥球,虽是夸大了说辞,但着实比其他的夜明珠要亮上不少。
                        明兰王为了彰显对她的宠爱,在“魂月”送至明兰的翌日便赏赐给了她,明日太后的寿宴,今个突然召见归荼与她,却在长乐殿前安排宫人让她回去,大抵是听闻她去冷宫的事,想借此让她好好反省,来的时候匆忙,便忘了摘下,没想到这来自燕唐的少年,竟是识得这夜明珠的。
                        听闻如今存世的“魂月”有三,一个在崇月王的国库里,一个在明兰明安六公主也就是她这里,还有一个作为燕唐册封世子时的礼物赠予了燕唐世子。
                        他是燕唐皇室的人,方才玄衣少年一名为“叶”,若是她不曾猜错,那便是燕唐三皇子晏溶叶,而这位一身紫衣的人则是……
                        “明安见过燕唐世子。”
                        她向他行了一礼,一双眼却紧紧盯住他接下来的举动。
                        燕唐遣世子来恭贺太后六十大寿一事她早有所耳闻,只是从母后那儿却未曾听说晏溶叶也会跟随前来……
                        晏离墟对于归麓猜出他的身份似是并未感到太过惊讶,眉眼间的笑反倒挑得愈发浓烈,他对她挥了挥手,神色有些慵懒,缓缓说道:“你既已知道我是谁,定也知晓叶是暗中跟随我来到明兰,还望公主多担待。”
                        “不敢。”她也确是不敢多言此事,毕竟她与归柒也是偷偷溜出宫外,要说破,还指不准受难的是谁。
                        晏离墟并没有作答,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头开口,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好在归麓知晓了他的身份后心中安稳了许多,至少在明兰的地界晏离墟他们不会对她们怎么样。
                        不过,晏离墟既已猜出她的身份,其实本无必要说出,这么做,大抵也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吧……
                        她不禁感叹燕唐与明兰两国邦交还真是不错。
                        烟火尚未落幕,晏溶叶便带着归柒回来了,归麓拉着归柒与他们道了谢便离去,她在心中万分庆幸归柒还记得回宫的时辰,否则等到明日宫人发现她们不在宫中,还不得闹到父皇身边去。
                        等到回到凤啸宫时,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归荼,身旁的归柒一见他便扑了过去。
                        归荼一双清寒的眼在触及她们的身影时已然化作春水三千,只是面上却仍有冰冷的影子,他从不久前起便有了储君的气势,他将归柒搂在怀中问道:“今日可开心?”
                        他可以隐去了“宫外”一词,是怕被有心人听去传到皇后耳中责难归麓,当年宫人婳鸽的事,实在太令他难以忘记,他与归麓虽不是同母所生,却也不觉得她与归柒有任何的差别,相反,倒是更担心她一些。
                        因为有了什么苦,她从来不说。
                        “当然,我们看到了好多烟火,而且哥哥,”归柒收敛了声线,“我们遇到了两个哥哥,对小柒超好的。”
                        归柒仍兀自说着,归麓却注意到归荼的眼神看了过来,她无奈,虽然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也只好无声对归荼说——是燕唐世子与三皇子。
                        归荼有些讶异地挑挑眉,并未作答,归麓索性也没有多说,毕竟,朝堂之事,她可以知道,却并非是她能妄言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8-02-10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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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今晨拜见过太后,她老人家并未对她的作为有过多的惩处,几番寒暄后,她看准时机,告了病,因着昨晚的折腾归麓的面色不虞,太后也没多问,便准了今夜由归柒代她出席。
                          见太后应允,皇后虽有些诧异,也只能由着她去。
                          听闻她身体抱恙,明兰王赏了些药给凤啸宫来,顺带还带些花钿首饰,摸着脖颈间的魂月,思及昨日因着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还被人在宫外识出身份,着实是她疏忽了,归麓遂命人将这些东西收了起来。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她向冷宫的方向行去,皇后也不想对莲妃做得太绝,这两年有皇后的帮忙,归麓到是顺畅不少,但最近淑妃风头正盛,才会落了话头在太后那方。
                          冷宫朱门未锁,她仔细瞧了瞧周遭便溜了进去。
                          “麓儿来了!”归翎不日便要满了十四岁,比归麓高出不少,见她来,一把将她举高转了几圈,“你先前遣人过来,我还以为你今日不能来看我了。”
                          归翎话语间说不出的委屈,归麓闻言却大骇,她并未遣人来此,不待她作答,身后却传来一人的说话声。
                          “参见明安殿下。”
                          话尾那慵懒的语调似是有些耳熟,她回头一看,却见这人一身紫色华服,眉宇清朗,瞳眸间的墨色星辰布满,却不似见过的模样,他掌中有一物正迸发出明亮的月白荧光。
                          晏离墟怎会在此处?她示意晏离墟不必对她行礼,顺带瞥一眼莲妃,却见她不似对晏离墟抱有怀疑一般,她曾带着魂月来过冷宫,想来是魂月令她放松了警惕将她当作与归柒一样与她交好的某个小王爷,毕竟她怎能猜到这另一个魂月的主人会来到此地?
                          她与归柒背着皇后张罗的饭食已被悉数带来冷宫,倒也不显得此处过分清冷,她与莲妃归翎说了昨夜她与归柒在宫外的见闻,略去了与晏离墟相遇一事。
                          她暗自琢磨着晏离墟的神色,但他一直站在莲妃身后,除却那不曾卸下的笑,还真是别无反应。
                          “别再那儿站着,一起过来坐下吧,过往在北疆,我们林家向来都是和手底下的将士同吃同住的,入了宫反而循规蹈矩的,如今在冷宫,倒也没什么可拘泥的了。”莲妃回身对着晏离墟道,他也没有拒绝,谢过后便坐在了归麓身侧。
                          趁着莲妃与归翎说话,归麓轻声问着晏离墟:“你怎在此处?”因着怕被莲妃发现,她尽量省去了谦词,索性便用“你”来称呼晏离墟,毕竟也是他擅来此地。
                          “见完太后觉着无聊,送完父皇准备的礼物后便让叶顶着溜了出来,无意间见着此处偏僻,谁知道便是冷宫,那孩子一见我就问你在哪里,若不是注意到凤啸宫的器具,怕是不好哄过去的。”晏离墟也不遮掩,这一番话却令归麓诧异不已,同为世子的归荼都身不由己,这晏离墟却这般随性,当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他没问归翎的事,怕是先前对莲妃之事有所耳闻,不过能将这种事记得这般清晰,可见也不是单纯的纨绔,还是得多加小心。
                          或者……他出现在这里也不是意外之举?
                          归麓忍不住侧身看他,却也瞧不出他有多少狼狈,大抵真如他所言,只是随意走到此处吧。
                          “昨日没看见烟火,今日太后大寿,明兰皇宫的烟火,当是比宫外还美的,就当做偿还昨日的憾事吧。”
                          晏离墟轻声一笑,还没明白他话中的意味,归麓感觉身子一轻,转眼间已落在了冷宫的房檐上,归翎兴奋地朝下方的莲妃说道:“娘,你看翎儿方才飞起来了!”
                          归麓眸光潋滟,有些动容地望着晏离墟,后者却没有看向她,终归……她还是什么也不曾说。
                          这段陌生的心绪,同明兰最盛大的烟火,湮没于无边的夜幕中。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8-02-10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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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今日颜少傅又教训归儊了。”归柒想到今日晨课归儊那气恼颜月司又不敢多言的模样不禁偷笑,却被归麓用指节轻轻敲了敲脑袋。
                            “你啊,他毕竟是五皇兄,哪有你这般调笑自己哥哥的?”
                            “什么嘛,”归柒吐舌不甘道,“明明是他总是不理我……”
                            归麓眼神中多了一分莫测,皇后在处理事时从不避讳她,她记得,归儊可以算是明兰王的第一个孩子,先前几个因为战事都纷纷葬送在了战场或疫病里,那时明兰王以为莲妃死在了来救他的路上,酩酊大醉后临幸了他的贴身侍女,后来她怀上龙种,因为早产归儊而比归翎早了几日降世,淑妃便收拢她作为远方亲戚的义妹赐姓为楚,如今倒还是个良人,只是当年诞下归儊时落下病根,总是身体孱弱,漪汶殿一年到头也是药香满盈,最近好似又生了场大病,太医院的人总往她殿内跑。
                            虽说楚良人与淑妃是一个阵营,但皇后曾言归儊不足为惧,他从未认真听过任何一次学,课业也几乎没有做过,而他出行左右,更是将“纨绔”一词进行到底,皇后也试探过他,也并未作假。
                            “祈安,明安。”
                            凤啸宫门前,一道略显低沉的嗓音自她们身后传来,二人回首,一见来者黄衣上金线挑绣龙纹的锦缎,竟是明兰王,归柒草草行礼后便扑到了他怀中:“父皇!你怎么在这儿?”
                            “小柒不可冲撞……”归麓看归柒竟是这般不顾礼节,连声制止道,却见明兰王云淡风轻地摆手。
                            “无妨。”
                            她竟早忘了明兰王是多么偏爱她。
                            她早知道的,若不是她母后是抚养归柒的人,若不是为了将淑妃那帮人的目光转向归柒外的皇女,若不是他要借着见她来见归柒,借着赏她赏赐归柒,他才不会给她这万千“宠爱”,只要这个皇女足够聪明,是皇后或淑妃的骨肉,不论是不是归麓,都可以。
                            “这位是燕唐世子,”待归柒从他身上下来,明兰王才指向一直静默伫立身侧的人,赫然是晏离墟,三人都是一副不曾相遇的模样,各自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明安不孝,昨日身体不适未能参加皇祖母的寿宴,还请父皇责罚。”这些道理,归柒能不懂,可她不能,虽然太后是准了她,明兰王这边还是得应付的。
                            “既然太后亲口准了你缺席,朕也不怪罪你什么,自己的身体还是要注意的。”明兰王多少宽慰她一番,这才问道,“说起来,祈安你们不是总与世子一起么?怎不见他?”
                            她便猜到明兰王来此不是单单来寻归柒的,这个时辰平素他都应配淑妃在御花园踱步,看样子,怕是路遇晏离墟见他无聊,便想着让归荼带他领略一下明兰的风貌吧。
                            “世子哥哥被颜太傅留了下来,昨日皇祖母命我与六皇姐回颜府替她瞧瞧府中上下可好,我与六皇姐便先行回来收整收整。”
                            早些日子便看着归柒在练一支舞,原本她还求了归麓以琴相和,结果她却因冷宫的事没能前去,好在归柒的舞技虽青涩,但她与明兰王模样最为相似,且依稀可见长公主的模样,自从太后最疼爱的长公主和亲去了泽荷,太后便一直将归柒看作长公主,昨日太后一时高兴便命归柒与她回颜府看看。
                            虽说太后出身自颜氏且,颜月司能成为明兰第一个女官能有如今的权势不无关系,但若是太后真这般念想着府中,大可召见颜府的人,这样做也不过是知晓归柒性子活泼,能让她出宫玩玩罢了。
                            “父皇。”正说着话,归荼便从颜月朔那方回来了,明兰王大致嘱咐了归荼几番,便入了凤啸宫。
                            归麓归柒简单收拾了一下,因着这次有这太后的口谕,皇后便让浮遥和泠光跟着她们,婳鸽死后,归麓总是频繁地换着贴身宫女,皇后不放心没有她的人看住归麓,才会命浮遥跟着她。
                            看着一行人出宫的车马愈行愈远,归儊坐在宫墙上,将口中的草吐出。
                            “真好啊。”
                            被父皇那么看重。
                            “若真是想要皇上的关注,五皇子便不要将自己真正的实力展露于众人面前,依着皇上对先皇后的执念,即便五皇子比如今的世子殿下更适合做储君,也只能成为他心头之患。”
                            “那要如何才能得到父皇的喜爱?”
                            “做一个像祈安殿下那样的人,或者,成为明安殿下。”
                            耳边忽然响起颜月司曾对他说过的话,他一直未曾觊觎过储君之位,但无论是归柒或归麓,一则他做不了归柒那样讨喜的性子,二来他的母妃并不像皇后亦或淑妃那般有权势,他做不成她们俩,索性成为一个最纨绔的,倒也落得逍遥自在。
                            不过,他不明白,颜月司为何要帮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跳下朱红的宫墙,走回略显寥落的漪汶殿,门前碧竹掩蔽,影子被夕阳剪碎而显得单薄。
                            他敲了几声门。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8-02-10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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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颜氏有太后在,又有颜月朔与颜月司分任太傅少傅之职,为减免明兰王疑虑,颜氏便不再有宗门子弟在朝中任职,府邸也建得较之林氏最盛之时简单许多,不过也算不上朴素。
                              但要说起当下宗门内最强的氏族,还当数楚氏,不仅淑妃能协助皇后处理后宫之事,皇长子归儊的母妃也是他们的人,门内不少子弟都在朝廷各处担任要职,大有一举超过皇后出身的舒氏的势头。
                              “想什么,这么入神?”
                              归麓蓦地被人从沉吟中唤醒不禁有一瞬错愕,但很快便收敛了自己的心绪:“燕唐世子怎的还在此处?”
                              “归荼随意带着我在街上转了转,便让我先来颜府,说是准备些给我带回燕唐的东西,”说罢他顿了顿“方才的晚宴我和叶都在。”
                              归麓这才注意到已是夜深,她竟一个人在颜府的院子里待了这么久,晏溶叶也在,那难怪归柒没来找她,那小丫头上次一见晏溶叶便视她于无物。
                              她连晏离墟与晏溶叶莅临颜府都不知晓,是多久没有这般,什么也不必想不必担心了啊。
                              “所以你是因为这才专程来找我?”这个人,什么时候和归荼这般熟稔的?
                              晏离墟没有在意她的讽刺,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不过,我看他去了酒铺,反倒和一个小姑娘拌起了嘴。”
                              “那约摸是牧牧了。”
                              晏离墟回过头望向她,唇畔的笑靥却须臾间淡下几分。
                              她忽然意识到,若是归荼对白牧牧这般特别,是缘于欢喜,甚至连她也能察觉,这对归荼来说,可能非是一件善事。
                              “我明日便要走了。”
                              “什么?”归麓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喉中有些干涩,她嗫嚅了许久,最终什么挽留的话也没说,毕竟,也没有什么好挽留的,她不过认识他三日不到,再多的也只是羡慕他的从容,一个钦佩的人要走了,离绪,也不过薄薄一盏而已。
                              “晏离墟,一路平安。”
                              房顶上一抹绯红微动,推了推她身旁的人:“晏溶叶,晏离墟要走了,你是不是也会跟着他回燕唐?”
                              “这是自然。”晏溶叶有些奇怪地瞧她一眼,旋即又笑开,“你若是想来找我,等你长大了,就嫁来燕唐,到时候,你是世子妃,离墟最顾忌的便是我,有我罩着你,谁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说什么呢,谁想嫁去燕唐啊,那里山遥海阔的,晏离墟那样城府颇深的人,谁稀罕做他的世子妃,除非……”归柒摆摆手,满眼的不屑。
                              “除非什么?”晏溶叶有些好奇,这才九岁的小姑娘,本以为她总是不谙世事呢。
                              “没什么。”她蓦然敛去了眸中的光华,晏溶叶有须臾的失神,终归,也没有追问。
                              ……
                              归荼在酒铺里准备了一个晚上,他本觉得晏离墟这样纨绔的人,是注定不能做一个合适的国君,下午与他的言谈却打破了他的猜想,这礼还是得好好送的。
                              “小公子,酒备好了。”身后的门帘被素手撩开,白牧牧从后堂走出,她天生目盲,拄着木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走到归荼身前,即便被师傅收留在这里这么久了,她还是记不住路,总是磕磕绊绊。
                              “你的手怎么了?”
                              白牧牧碰了碰手上的伤痕,只是浅浅的说了一句:“无事,方才那帮人来争执了一下而已。”
                              师傅身子不好,虽酿出的凝露酒乃天下一绝,但身子骨素来不好,前段时日撒手人寰后,这帮人便仗着她目不能视,总来酒铺里捣乱。
                              “白牧牧,你随我进宫吧。”
                              她为他斟茶的手一松,茶壶坠落在地,碎了一地的茗香。
                              “你是何人?”
                              他拦在她身前,将她回避的路挡住。
                              “明兰世子,归荼。”


                              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8-02-13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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