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表:
　　王耀:30岁，年轻的科学家，生物化学研究方面极具天赋
　　阿尔:18岁，即将度过成人考试，王耀的养子。
　　伊万:18岁，即将度过成人考试，出现了一系列变故，而成为了人造人。
　　伊利亚:30岁，最年轻的少将，在近年与敌国的战争中一战成名而越级晋升。
　　弗朗西斯:30岁，报纸主编，王耀的老相识，大学校友，曾经有过暧昧，不过两个人都闭口不谈。
　　马修:23岁，弗朗西斯手下，被派去采访王耀的小可爱
　　亚瑟:28岁，法医，喜欢开启无差别嘲讽技能，推崇理性至上的理念，性子冷淡
　　路德维希:26岁，王耀的助手，也是研究员，王耀的大学学弟，追逐着王耀脚步一步一步过来的
　　瓦修:27岁，隔壁邻居，职业未知
　　基尔伯特:32岁，警察
　　罗德里赫: 33岁
　　本田菊:23岁，宅男，超一流黑客
　　安东尼奥:27岁，律师
　　娜塔莎:29岁，检察官，超级弟控
　　海德薇莉:32岁，知名女企业家，王耀名义上的女友
　　任勇洙:33岁，法庭速记员
凯撒:60岁，大法官
以上是出场人物表，不是cp列表。
往后还有补充

　第一章
　　“能看见吗？”冷淡的声音问。
　　光……？好亮……好刺眼……
“会用手臂遮光，很好，那么能听懂我的话吗？能就点头。”
　　眼睛上方直射的光源终于被移开了，他挪开手臂，他还有些看不清楚，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不远处不清晰的人影轮廓。
　　他微微的点了点头，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视线开始清晰起来。
那个声音接着问“很好，能说话吗？”
　　“……能。”
　　嗓子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了一样，弥漫着一股沉重的苦涩味道，声带震动时候，似乎发出了琴弦绷紧的沙沙声，发出一个音节必须用尽全身力气。
　　声音继续问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
　　很多画面从脑子里一闪而过，快得令人抓不住，他沉默的在脑海中找寻着看起来像名字的字符排列，脑海中一个人在对他喊:万尼亚！另外一个人又在喊:伊万！
　　万尼亚？伊万？
　　“想不起来？”那个声音轻笑一声，“那我换种问法，布拉金斯基家的小儿子，你是谁？”
　　……布拉金斯基？
　　熟悉的姓氏像一道闪电划过脑海，照亮了记忆之海中的一些闪光碎片，他将一些碎片挖出来，仔细端详着，好一会儿才迟疑的开口:“……伊万？”
　　“伊万·布拉金斯基，你的名字。”男人微笑道。
　　他用手肘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身下是坚硬冰凉的不锈钢的床，不冷，还是让他打了个寒颤。
有些茫然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目光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穿着白大褂戴着听诊器的男人身上。男人黑色的中长发束在脑后，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勾着一抹笑的唇很薄，显出几分薄情来。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美的，或者说，好看的，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他还暂时想不到别的形容词，就像电脑重置后，只能跳出贫乏的词汇一样。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皮肤在白色的节能灯光下苍白得像卡纸，试着捏了捏指骨，一种荒诞的，不真实的感觉从心底漫开。
　　“现在感官处于恢复阶段，觉得不真实是正常的，”男人塞了个杯子在他的手里，“喝口水。”
　　有些不知所措的捧着带着暖意的玻璃杯，嗓子被温热的水一润，干涩感终于被缓和了一点。
看男人转身去收拾桌上的医疗仪器，他才发现此刻自己是全身赤裸的，不冷，但是让人满心别扭。
　　“先生……能给我衣服吗？”他有些迟疑的问。
　　“你还暂时不能穿衣服，我需要观察你的皮肤状态，如果血液不流通有地方坏死，能够尽早发现。”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造的。”
　　人造人。
　　他几乎是瞬时就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就像血液里自带的本能认知一样。
　　沉默好一会儿，他问:“那么——先生，您的名字？”
　　“王耀，”男人回答，“我亲爱的……嗯，儿媳？”
　　我亲爱的……儿媳？
　　心脏抖了抖，伊万忍不住皱眉，好乱。
“先生……我是男的吧？”
　　男人丝绒一般的声音平淡响起:“谁让阿尔喜欢你……明明茨温利家的小女孩那么可爱。”
　　他不喜欢他。一点也不。
　　捏紧了手里的杯子，胸膛左边有什么东西抽了一下。
伊万沉默了一会儿:“……那我该叫您父亲吗？”
　　“不需要，想叫什么随你喜欢。”
　　王耀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我需要给你做检查，所以别闭眼。”
　　他捧着水杯，像是要抓住一点安全感。灯光照进了他的瞳孔，让他有些不舒服，想起王耀的话，强撑着没有闭眼，索性并没有维持多久。随后冰凉的听诊器贴上他的胸膛，听诊器旁的红色小豆豆被不经意间碰到了，异样感从心里蔓延上来。
不过伊万来不及思索这异样感是因为什么，听诊器已经拿开了。王耀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他，让伊万有些不自然的缩了缩脚趾，男性象征安静的卧着，暴露在别人目光下还是让他有些微赧。
“害羞了？”王耀眼里带上了笑意，“这倒是好事。”
　　话语间王耀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又握着他的手掌摆弄了一下。
　　“疼吗？”
　　“啊？啊……不疼。”被突然提问，神游天外的伊万有些心虚，小声回答道。
　　王耀点了点头，戴着橡胶手套的手继续向下，所及之处的触感让人心里发抖。伊万愣愣的看着面前人俊美的面颊，一时间不知道这是检查还是惩罚。
　　“完美，”终于，王耀松开了他，退后了一步，眼睛里浮现出了强烈的愉悦，“相当完美的作品。”
　　作品。
　　刚刚的一点羞涩和欣喜转眼间被抛下了深渊，心脏有些空落落的。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伊万还是赤裸着身体，不过他已经可以坦坦荡荡的任王耀看了。他不是适应了裸露状态，而是因为对方真的只是视他为“作品”，伊万甚至怀疑他看他的目光冷淡得跟看案板上的猪肉一样，不会有差的。
　　他走了几步，又尝试着抓了抓别的东西，眼睛看到的跟身体感受到的似乎有一些微小的差距，不过这差距在多次尝试伸手抓举中慢慢的消失了。

　　“活着”的违和感终于减轻了一点。
虽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哪儿，但是举目都是各种巨大的精密仪器，不远处还有一个巨大的，等人高的玻璃罐子一样的东西，此刻里面却空空的。
　　王耀见他适应了一些，拿出一套衬衫和牛仔裤递给他:“换上吧，阿尔的衣服，你应该能穿下。”
“阿尔？”伊万一边套着衣服，一边喃喃道。此刻他的脑子依旧一片空白，任何一个新鲜的词汇都让他本能的想要死死抓住。
王耀脱下白大褂，拿起实验室门后挂着的黑色的大衣，听见他下意识的复述，开口道：“我的儿子，阿尔弗雷德，也是你的爱人。”
伊万的表情瞬间如鲠在喉：“……我竟然会有同性爱人？”
王耀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如果你没有，那我就不会造出你了。”
说话间伊万已经穿好了衣服，看王耀又专心的去摆弄各种奇怪的器材，伊万双手一撑坐上不锈钢床，撑着下巴看他收拾。
伊万看了一会儿，问：“您有强迫症？”
所有东西都摆得很整齐，完全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没有，只是这样用起来会方便一点。”
“恩……先生，我有一件事很好奇。”
“什么事？”王耀应道。
“您的儿子，阿尔弗雷德——是随母亲姓吗？”
王耀没有立刻回答他，依然有条不紊的摆放着手边的检查仪器。空气里越来越长的沉默让伊万.布拉金斯基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胸腔的肋骨下的跳动的频率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慢。
好一会儿，听见王耀说：“真是个小冒失鬼啊，这是个很失礼的问题。”
听出王耀的声音里没有恼意，伊万心里安定了一点，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晃着腿偏头看向王耀。
“阿尔随他父亲姓。”
伊万呼吸一滞：“……那我替全天下的女性感到可惜。”
他扫了一眼王耀的手，这双手干干净净，指骨匀称修长，上面什么都没有。
王耀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笑出了声。
“可惜？我有女朋友。”
“……噢，”伊万耸了耸肩，“那我现在替全世界的男人和女人都感到可惜。”
王耀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看见伊万站在巨大的玻璃罐子前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见王耀看他，伊万用指尖点了点玻璃，冲他笑：“我猜，我是从这儿出来的。”
“对，”王耀点了点头，“它算是孕育你的‘子宫’。”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伊万反而没有兴致再看下去了，嘟囔了一句无趣，就背过了身体。
王耀问：“有想起什么吗？”
伊万眨了眨眼睛：“没有呢，先生，一点都没有——我应该想起什么吗？”
虽然在同龄人里伊万的身材算比较高大，不过眨眼这种有些稚气的表情配上那张娃娃脸一点都不违和，反而让人心头一软。王耀轻笑着摇了摇头：“走吧，我已经检查好了，我们回家。”
“回家？”伊万偏头笑道，“好，我们回家。”
在出去前，伊万被王耀戴上了眼罩。
伊万坐在椅子上，王耀站在他的面前，弯下腰为他系着后脑勺的布制眼罩的绳子。伊万的鼻翼动了动：“薄荷味。”
“能够辨味？很不错。”
这样程序化的语言顿时让伊万的面颊瞬间鼓成了包子：“先生的眼里是只有科学研究吗？”
王耀将带子一拉，系好后摸了摸他的发，发丝的柔软触感让他嗓音含笑：“现在眼里还有你。”
伊万伸手摸了摸眼睛上绑得紧紧的布制眼罩，又试探性的向前伸出手，王耀握住了他的手，皮肤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伊万立刻眉眼弯弯：“先生要好好的握紧我的手，摔倒还是很疼的。”
“好。”
王耀拉着他的手向前走去，一开始都是平地，在王耀的提醒下上了好几次的台阶，台阶都不算长，中途停了四次，随后是一段长长的电梯，伊万推算了一下，大概是升高三层楼的时间。
这段无光旅程并不算长，王耀让他自己解开眼罩的时候，他们已经开车行驶在公路上了。伊万捏着眼罩，看向车窗外，车窗外的流光和一个个一闪而过的广告牌让人目不暇接。伊万推测着，他们似乎在驶向城中心，因为天空被地上的华灯染成了一个个同心圆，沿着圆的半径红色依次递减，最后慢慢融入了黑色里。
而他们此刻正在驶进这红色的巨大的圆形下。
“好看吗？”王耀目不斜视的盯着面前的公路问。
“还行。”伊万把头转向他，撑着下颌笑眯眯道。
“这些再好看，也抵不过今晚的月色。”
伊万一怔，朝车旁的后视镜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轮硕大的明月高悬在天空上。
“今晚的月色真好啊，”王耀低声道，“不过很快就会被城市灯光给比得黯淡下去了。”

伊万捧着脸看着那轮朗月，没有接话。
汽车开了二十分钟，最后停进了一栋别墅的车库，伊万没等王耀叫他下车就自己先下车了。在王耀遥控着车库的门缓缓关上时候，伊万趁机打量了一圈周围环境。
这个别墅区的别墅并不密集，不远处树影的轮廓模糊得几乎快要和月色融为了一体，整个世界几乎都沉睡在有些微灯火的夜里。夜风拂过，冷得伊万缩了缩身体，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挺直的脊背像一棵树一样的笔直，令人安心，一时间有些想靠过去，又碍于王耀的冷淡，只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想法。
“很冷？”王耀倒是注意到了，问他。
听到这么问，伊万点了点头。
刚刚还穿着王耀身上的大衣被脱下披在他的肩头上，伊万拢了拢衣服，上面能隐约闻到一股玫瑰香气。
这个男人……会用玫瑰这一类的沐浴露或者香薰？
　　关上了出库的门后王耀带着他来到别墅大门口，用了指纹和虹膜解锁了别墅的锁后带着伊万走了进去。
玄关处有一个黑糊糊的身影，王耀无奈道:“阿尔，都几点了，怎么还没睡？”
“嗯……？爸爸！”
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人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谁后，立刻开心的喊道。王耀“啪”的打开了玄关的灯，面前青年蔚蓝色的眼睛发亮。
像是等待主人归家的大型金毛犬一样。伊万想。
在看到王耀身后笑容满面的伊万时候，青年瞳孔骤然一缩，走向王耀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伊万！”他失声道。
王耀侧过身体，将伊万整个人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人我已经带回来了。”
看阿尔弗雷德因为不可置信而有些踌躇的模样，王耀继续脱着鞋，将锃亮的皮鞋放进了鞋柜里，才转身看向僵在原地的阿尔弗雷德继续道:
“你求的我都会给你，我说过了。所以，他现在是你的。”
　　TBC

第二章
进了厨房洗了手，又接了一杯直饮水，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看到客厅里还在互相瞪眼的两个大男孩，王耀有些好笑:“你们俩果然是被对方外貌倾倒了？”
　　“爸爸！”
　　“先生！”
　　两道年轻的声音同时向他抗议。
　 那模样倒是默契十足。
　　阿尔弗雷德脸上尽是困惑，还夹杂着微不可察的恐惧，张了张嘴，又把未出口的话吞回了肚子里。瞅了一眼伊万，伊万正在看王耀，察觉到阿尔弗雷德看他的眼神，立刻警惕的瞪了回去。
　　喂喂……这哪里像爱人了？！
　　王耀被这两人的表现给逗笑了。
　　 “阿尔，把你旁边的房间收拾一下吧，”王耀把喝过的玻璃杯洗了洗，放回厨房的架子上，“给伊万。”
　　“不是……爸爸……”阿尔弗雷德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带着血色的混乱场景，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他喜欢的人……回来了？
　　“爸爸……伊万他不是……”阿尔弗雷德唇哆嗦了一下，似乎眼前又出现了那鲜血淋漓的一幕。
　　 王耀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太阳穴的鼓胀感，将双手放在伊万的肩头，对阿尔弗雷德道:“亲爱的，伊万从此以后就是你的了。”
　　“他是人造人。”
　　所有未出口的疑问被这句话瞬间堵了回去。
阿尔弗雷德心头一震。
　　人造人！
　　这项技术是由一位老科学家发明的，经过几十年的探索，终于在最近十年由王耀为首的一群科学家给完善出来。
　　具有人类的仿制生化外表，完美的避开了人伦道德问题，像计算机调控程序那般精确模仿，甚至能模拟人类日常，具有一定的思考能力，却在基因上与真人没有任何牵连……
能够拥有人造人，通常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非富即贵。因为这项技术太耗费心力，有那个闲情雅致造出一个替身出来自欺欺人，还不如让自己死心成本来得低一些。
想起来这半年来面前的男人不仅要应付他的各种无理取闹，还要专心于繁重的研究和制作人造人，让阿尔弗雷德心脏一紧，强烈的负罪感涌上心头。
居然……没有垮掉……还让他察觉不到一丝异样……
“爸爸……你不是不同意我和伊万在一起吗？”阿尔弗雷德有些怯怯的去看王耀，他着实想不通，为什么王耀会为了他造出伊万来。
茨温利家的小姑娘很好，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列支呢？
他永远也忘不掉王耀坐在沙发上，一脸冷淡的冲他开口的模样，浑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几乎要压垮他。
　　越是压迫越是激起他强烈的反抗心，他还记得他为了这件事当初跟他吵得有多凶，摔门而出的时候整个别墅都在颤抖。

　　王耀闻言一愣，叹了口气，看着他，神色柔和了些:“毕竟你求我了。那还是你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在我面前哭呢。”
　　“我才没有……”阿尔弗雷德闻言有些窘迫，小声道，“我可是要成为英雄的人……”
　　他偷眼看了一眼伊万，看到对方表情一点没变才放下心来。
　　他可是要成为hero的人！怎么能被自己爸爸说得像个爱哭的软蛋！
　　“好，你没有，”王耀点点头，把他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内心感叹了一句‘青春真好’，憋着笑继续道：“那个在我怀里哭得稀里哗啦说‘怎么办伊万出车祸了’的人都是我幻想出……”
　　“爸爸！！！！”金发大男孩急得耳根通红，打断他道。
王耀继续道：“……不过，谁让你说你喜欢他呢？”
阿尔弗雷德一怔。
“我也只能陪你一程而已，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所以什么样的伴侣都该由你自己挑。”
这话让人心脏一暖，阿尔弗雷德沉默的望了他一眼，伸出手揽过王耀的脖子，没说话。王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于他难得的撒娇和服软倒是很受用。
　　即将成年的孩子要让他们听进去话真是一门高深学问，王耀跟他磨了好几年，觉得真心心累。以至于后来除了在伊万这件事上因为分歧他表示反对以外，对阿尔弗雷德其他的事他基本不过问。
　　只要没有长成不学无术的纨绔，爱咋咋地【微笑脸】。
　　王耀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抬眼正对上伊万那双漂亮无垢的紫色眼睛。对方眨了眨眼睛，冲他绽开了看起来相当乖巧的笑容。
　　王耀心神一晃，回过神来暗笑自己竟然会看一个未成年看得恍神，看阿尔弗雷德还在自己怀里，便提醒道：“不过，阿尔，你必须要很爱惜伊万，因为这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科学家和艺术家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对于自己心仪的作品会有无可避免的偏执状态。
　　王耀自认为自己的偏执只是处于低等阶段。 至少没有到谁都别动的状态。
　　 “我会的，爸爸，”想起王耀把他最得意的作品送给了自己，阿尔弗雷德眼睛里漫开了欣喜，不过随后脸上又罩上了愁云，咬着拇指指尖，这是他一贯焦虑的表现。
　　“那伊利亚和布拉金斯基家……？”虽然他对时政并不太关心，可是对于那张经常出现在电视上带着冷厉的脸庞也很熟悉，语气一下子弱了不少。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帝国的最年轻的少将，被称为“布拉金斯基家的复兴者”，不论是身手还是头脑都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存在，近年来更是因为堪称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而被破格提升。
伊利亚绝不允许这样的伊万存在。阿尔弗雷德几乎百分百肯定，这样的伊万.布拉金斯基，一定会被那个男人视为布拉金斯基家的污点和耻辱，他一定会毁掉这样的伊万。
　　“不用担心，”王耀微笑道，“我敢造出伊万，也做好了得罪他的准备。”
　　阿尔弗雷德眉头皱得更紧。
　　他分不清自己此刻心里的想法，只觉得混乱至极。
　　王耀送他的礼物太重，重到他似乎连欣喜的感觉都生不出来，反而忧虑在心里一圈圈的荡漾开来。
　　他转头看着伊万，对方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回望他，让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 他该狂喜的吧，喜欢的人还“活着”。
　　可是为什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把目光投向王耀，而后者眉眼间疲色此刻更重了，他松开了伊万的肩膀，几乎没有再看他们，朝楼上走去。
“好好珍惜你和伊万的时间吧，在他被帝国最年轻的少将发现之前。”
　　“先生，”一直没有说话的伊万开口道，带着笑，如平常一样，披在他肩头的王耀的大衣在他手下起了深深的褶子，“我到底该……”怎么办？

此刻他就像一艘小船被抛进了翻涌着狂风骇浪的大海。
　　创造者毫不留情的转手将他赠与他人，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不过，人造人应该有这种被抛弃的感觉吗？
王耀闻言脚步一顿，看向伊万，“从之前到现在，即使没有一点记忆的情况下，你都适应得很快，伊万。”
　　“你没有给我任何设定，连最基本的‘爱意’都没有。”伊万紧紧的盯着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阿尔弗雷德的‘爱人’的替代品，却连最基本的设定都没有，这不是很古怪吗？
　　“你真是敏锐得令我惊叹，”王耀眉眼带上了笑意，“你不需要那些设定，伊万，你是特别的，记住这一点。”
　　“特别的？对谁？对你吗？还是对他？”伊万指了指一旁一脸茫然看着他们的阿尔弗雷德，眼睛却没有从王耀身上移开，死死的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每个表情都拓进心里以便自己揣摩。
　　“对世界。”
　　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
不仅是伊万，连阿尔弗雷德都被王耀云淡风轻的三个字给震慑在了原地。
　　王耀注视着伊万，叹了口气，温柔道：“虽然我是你的创造者，但你的人生，应该跟他相关。”
　　他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阿尔弗雷德正眨着那双好看的蓝眼睛看着他们俩，那懵里懵懂的漂亮脸庞让人心头柔软，一时间也有些发愣。
　　“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吧，我累了。”王耀看两人似乎终于陷进了正常（？）状态，一边说一边朝楼上走去。 看不见王耀的身影后，阿尔弗雷德踌躇了一下，试探性的喊了声:“伊万？”
　　 “什么事？”
阿尔弗雷德想伸出手拉着他也一起上楼，又觉得两个男人拉手有些怪怪的，于是对他冲他抬了抬下巴:“走吧，我们去收拾屋子。”
　　 伊万挤出一个笑:“好。”
*********
洗了澡出来就看见自己的床上坐着穿着睡衣的阿尔弗雷德，这让王耀有几分诧异。
　　对于自己就这么围着浴巾裸着上身出来面对自己从小包子养到大的孩子，王耀心头一点不自在都没有。
　　倒是阿尔弗雷德有些不敢看。倒不是王耀身材不好，王耀的身材跟那些常年搞科研的瘦弱科学家都不同，常年的自律生活让他一丝赘肉也没有，年过三十，那张脸拿出去装毛头小伙子依旧绰绰有余。
　　只是衣冠楚楚的模样才是王耀活着的常态，这样随性的王耀连同一个屋檐下的他都很难见到。
　　“怎么了？”用浴巾擦了擦长发，王耀漫不经心的问，“今晚不跟伊万一起？来找我拿套吗？”
　　 “……我还不需要用那个！”对于王耀的调笑阿尔弗雷德有些微恼，目光游离到王耀身上又迅速移开，想着刚刚自己看到的身体，脑子有些空白。
　　王耀没让他脑子空白太久，就拿过椅子上的睡袍为自己穿上，一边问:“伊万休息了？”
　　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睛，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回道:“啊，嗯，他说他要休息，把门关上了。”
　　王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没能进门才想起了我啊。”
　　“才！不！是！”阿尔弗雷德的脸涨得通红，他本来皮肤就白，此刻显得那抹红色更加艳丽。
　　换成半年前他是绝对想不到平时一脸性冷淡得让人望而却步的男人勾唇时弧度会透着一股子恶劣味道。
王耀兴致盎然的欣赏着阿尔弗雷德的脸红，被愉悦到满足后才终于开口挽救他于水火中:“好了，不逗你了，自己玩会儿游戏吧，我吹了头发就睡。”
　　阿尔弗雷德爬上了床，在自己往常睡的右边睡了下去。王耀的床不软，甚至很硬。
　　第一次他睡了一夜起来后腰酸背疼得龇牙咧嘴，还没来得及向王耀抱怨，就听到对方淡淡说:“硬一点的床对骨骼好。”
　　“但是——这也太硬了，父亲！”他忍不住抗议。
　　王耀悠悠回他:“所以……呢？”
　　所以？
所以阿尔弗雷德在这半年中慢慢的习惯了床板硬度。
　　他才不会承认他已经睡不惯软乎乎的床了。
　　王耀吹干了头发，在床边坐了下来，打开了床头橘色的灯。
　　阿尔弗雷德趴在床上玩游戏，鼻翼间有热烘烘的薄荷味道传来，这是王耀惯常用的洗发露味道。一局玩下来后，阿尔弗雷德从手机里抬起头往一边望去。王耀正戴着眼镜聚精会神的看书，跟往常一样，黑色的长发散下来，把往日因为冷淡而显得凌厉的轮廓衬出几分书卷气。
阿尔弗雷德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出声道:“爸爸，伊万他以后怎么办呢？”
“我们家养一个人很难？”王耀头也不抬的反问。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尔弗雷德无奈道。
　　王耀合上书，看着他:“你以为伊利亚会花上好几年才发现伊万？”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王耀眼里划过笑意，“那是个像猎豹一样美丽聪明的男人啊。”

　　第三章
　　在凌晨六点的客厅里会遇见伊万，这是王耀没想到的事。
　　他一向这个点儿起床，十年如一日。客厅里没开灯，他正下着楼，却突然发现沙发上多出来的一坨黑糊糊的影子。
　　不过不信鬼神只相信科学的王耀淡定的打开了客厅的灯。
　　少年抱着沙发上的抱枕，眼睛盯着他，神色让人看不明白，一头银发有些乱，后脑勺还有几根头发被睡得翘了起来。他身上的睡衣该是阿尔的，袖口到小臂三分之一处，看上去对他而言有些小。
　　王耀没出声，扶着开关，静静的打量着伊万。在这之前他对伊万的长相并没有分太多的注意力，现在看来，这个大男孩儿果真跟伊利亚·布拉金斯基是血亲。一样深邃的眼眶和一样有些倔的银发，不过面前这张面容稍显青涩，再长开一点一定会是女生们更疯狂追逐的对象。
如果没有那场事故……
伊万似乎是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抱着抱枕的手又紧了一点。
　　这让王耀有些好笑:“伊万，睡不着吗？”
　　伊万摇了摇头。
　　那副样子摆明了就是有心事，不过王耀也不点破:“早起倒算是好事，阿尔就从来不会早起，每次上课不迟到就算是好的了。”
　　因为阿尔弗雷德的赖床属性从小到大老师可没少要求见家长，王耀对此颇为怨念。又看了看伊万，不觉有些叹气:真是别人家的孩子。
似乎是听出了王耀的怨念，伊万眼睛笑弯成了两条缝:“先生是准备出去晨跑？”
　　这话多少有些明知故问，他身上可是一套运动服，不过王耀笑了笑，如他所愿的问出声:“你想一起来？”
　　伊万眼睛一亮，用力的点了点头。
　　“鞋子就先穿我的吧，等会儿去给你买新的。”伊万换好衣服后，在玄关处时，王耀递给他一双运动鞋。
　　清晨的空气里带着水雾，呼进肺泡里有些凉凉的。王耀这一次倒是没有一出门就跑步，而是沿着路跟伊万一起散着步。
　　“我们不跑步吗？”伊万有些惊讶。
　　“我不喜欢边跑步边回答问题。”王耀回他。
　　对于王耀看穿他企图这件事，伊万倒是没有不好意思。要是王耀看不明白，他反而还要惊讶。
　　此刻一切都处于万籁俱寂中，两个人沿着干净平整的柏油路散着步。伊万望着王耀近在咫尺的身影，有些欲言又止。熹微晨光从东方爬了起来，似乎想要刺破沉沉天幕。他望了那挣扎的晨光，看着它正努力的想要一点点的驱散昨天他所见到的混沌迷离的夜色。
他收回目光说:“先生，昨天我在床上，并没有睡着。”
　　“在想什么？”
　　“想了很多，想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兄弟姐妹——如果有的话——会怎么看待我，想自己存在的意义，想我的未来。”
　　“一刹那我认为我就是伊万·布拉金斯基，一刹那我又觉得自己是个替代品，而我代替不了他。”
　　少年的目光清亮，望着他，让王耀无端端的想起了阿尔弗雷德以前还是个小包子时候，趴在他膝头软软糯糯叫他“爸爸”，全心全意信任他时候的蓝色眼睛。
　　他都快忘了。
　　“先生为什么不对我做出人造人的基本设定呢？这样一劳永逸，不是吗？”
　　王耀望进他的眼睛里，微微摇了摇头:“我没有对你做出基本设定是为了让你的思考不受自身的影响。如果你视一切为理所当然，就不会在去思考自身存在了。”
　　“你就是伊万，这一点不需要质疑。你的大脑还是你的。至于你能记起多少，回忆起什么，那就是你大脑的事儿了。你不需要觉得负担，也不需要觉得困扰。”
　　伊万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我以为我是一件礼物，”他补充道，“送给阿尔弗雷德的。”
　　他脸上的笑意弧度一点不变，完美得让王耀近乎惊叹于他的假面戴得如此好，只在刹那之间。
　　王耀笑着点点头:“你的确是。”
　　礼物。
　　王耀的笑容刺得他眼结膜有些酸胀，伊万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看着石子咕噜噜的滚进了草丛中，再没有一点声响。
　　一股郁气冲到了他的嗓子眼，噎得他难受。伊万抬起头，一开口，便有些冲的说道:“但我并不是送给阿尔弗雷德的。先生从很久以前就在准备人造——”
　　伊万猝然收声，因为王耀停下脚步，正侧身望向了他。
“伊万。”
　　暖烘烘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王耀温雅的脸上带着令人好感倍生的笑意。王耀的身影背着光，此刻晨光已经完全驱散了最后一丝混沌，将整个天幕照得明明亮亮的。
　　远处的树林，还有王耀的轮廓，都被晨光照亮了，好像发着光，令人心里发烫。伊万屏着呼吸，看着那抹金灿灿的光把一切都染成金色的，包括他自己。
　　王耀极轻的开口，像是怕惊飞了一只珍惜昆虫:“我不会害你的，伊万。我会护着你，不管你相不相信。”
　　伊万肩膀颤了一下，好半天，低低的“嗯”了一声。
　　“走吧，回去了，我们把阿尔弗雷德叫起来，一起吃早饭。晚一点，我们三个一起去为你买衣服。”
　　王耀跟伊万在玄关处一起出现，这让阿尔弗雷德正在厨房接水的动作一滞。
　　“早上好，爸爸，伊万。”金发少年若无其事的打着招呼，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难得起得这么早，”王耀笑着捏了捏他脸颊的肉，“我给你们做早饭。去帮我热牛奶吧。”
　　阿尔弗雷德摸了摸刚刚被捏过的脸颊，似是抱怨般的咕哝了一声“真疼”。
　　王耀的声音从厨房处传来:“培根煎鸡蛋，可以吗？伊万？”
　　“我没问题。”
　　“阿尔弗，麻烦你帮我热牛奶好吗？”
　　“你都不问我今天吃不吃培根煎鸡蛋？”阿尔弗雷德走过来，拖鞋啪嗒啪嗒的响，从冰箱里拿出牛奶。
　　“你往常喜欢吃这个，所以才做了。”王耀在锅沿上磕了一下鸡蛋壳，掰开鸡蛋壳，平底锅一下发出“滋啦”一声。
　　阿尔弗雷德将倒好的三杯牛奶放进微波炉，湛蓝色的眼睛里涌上笑意，却面无表情的耸耸肩，说道:“好吧。”一边说着一边出了厨房，这一次拖鞋却没有再发出啪嗒啪嗒拖着脚步走的声音。
　　王耀对他的欲盖弥彰有些好笑。放在料理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王耀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按了接听，用左肩夹着耳机听着电话，一边将平底锅里的煎蛋翻面。
　　“路德？什么事？”
　　“早上好，学长。布拉金斯基上校那边来电话，希望今天能见到你。”沉稳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头传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单刀直入。
　　王耀目光不觉望了一眼伊万，他正在跟阿尔弗雷德说着什么，但他听不清，于是王耀低下头，有些出神的盯着自己的指关节。锅子里滋滋作响的培根，似乎是在抗议他快要让它们变得老了。如果路德维希在这儿，他就会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王耀思考时候的惯常动作。
　　“学长？”见没有像往常那样得到回应，路德维希的声音带上了疑惑。
　　王耀回过神，眨了眨眼睛说:“告诉他我今天没有空，明天。”
　　“……上校说是关于上次你需要的实验报告，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之后他还有别的事，所以必须今天。”
　　“那我一小时后来实验室。”
　　王耀挂了电话，将培根煎鸡蛋、烤土司和热牛奶端上了桌，阿尔弗雷德握着刀叉问:“你又要去实验室吗？”
　　“来了一份重要资料，必须要去迎接。”
　　“资料有什么好迎接的。”阿尔弗雷德望着王耀上楼的背影嘀咕道，见伊万看着他，耸耸肩，“别担心，他说了今天会陪你去买衣服，就一定会去的，虽然他沉溺于研究，可是也不轻易下承诺。”
　　“你很相信他。”伊万将目光从空空的楼梯间收回，一边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不相信他还没相信谁呢……毕竟他把我从福利院接了出来，养了我十年。”
　　阿尔弗雷德心不在焉的用叉子去戳盘子里的煎蛋:“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半弯腰摸着我的头说我像个天使一样可爱。这些我都记得，但他也许以为我忘了。那个时候他才十八岁，正在读大二，那么年轻！别人都说他领养我是在自毁前途……不过他一点都不在乎。他一直都是个古怪的，不在乎他人看法和感受的老人家！”
　　阿尔弗雷德似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愤愤的。伊万看着他盘子里的煎蛋，已经被他戳成了零碎的好几块。
　　“不过，他跟别的一些自以为是的人不一样，”阿尔弗雷德语气又软化了下来，转又去戳培根，“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叫他爸爸之类的，虽然当着我名义上的父亲。”
　　王耀从楼上走了下来，听见那声“父亲”，便笑着问:“是又在说我坏话？”
　　“我没有，”阿尔弗雷德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见王耀正在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领口和袖口，拔高了声音，“饭不吃了？你的胃病会犯的！”
　　“待会我会记得吃的。”
　　王耀掏出一张卡在阿尔弗雷德手边，匆匆走到门口准备穿鞋。
　　“在我回来前，你们出去逛逛吧，别忘了列支今天会给你补课。我晚一点回来和你们一起买衣服，不需要我的话提前告诉我。再见，伊万，阿尔。”
　　“再见，爸爸。”阿尔弗雷德接过那张卡，放入口袋里。
　　伊万看着阿尔弗雷德盯着王耀背影的蓝色眼睛，里面有光。
　　你还是爱他的，阿尔弗雷德。他想。
　　伊万说道:“再见，先生。”
　　这声‘再见’迟了一点，王耀没有听见，就已经消失在了屋子里。
　　王耀在研究中心停好车后，刷了自己的卡和指纹后进入了研究基地，匆匆坐上电梯，去了自己的25楼。
　　电梯外来往的实验员见到他都微微倾身说着早上好，王耀摆了摆手，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路德维希似乎是知道他来了，王耀刚从衣柜里拿出新的白大褂，他后脚便进了办公室。见王耀正在系着白大褂上的扣子，路德维希忍不住问道:“学长，您要在实验室接待布拉金斯基上校吗？”
　　“是路德啊，早上好。”
　　王耀将扣子仔细的系到了最顶端，点点头。
　　“实验室防窃听装置是最好的，而且我还有些东西需要改造。如果他来了，就把他带来实验室见我。”
这话刚刚说了不到十分钟，王耀的实验室的门便开了。伊利亚手里拿着牛皮文件袋，一身笔挺的白色新军装，长腿一跨，两三步便走到了他面前。王耀望着他崭新锃亮的皮鞋鞋面，一边想着自己也许可以把这当镜子照。
　　“上校大人，您这一身可不像刚从战场回来，而像马上要去接受表彰或者检阅。”

　　王耀放下手中的镊子，将左眼上的单眼放大镜取了下来，起身去为他接了一杯水。
“别开玩笑了，我现在耳朵里还残留军用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对于王耀见面便奚落，伊利亚有些无奈，一边将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他，一边接过王耀用一次性杯子给他承的水。
他晃着杯子里的水，说道:“你这里的待遇真差。”
　　“在这儿我能为你端一杯水，这已经算最好待遇了。”
　　王耀用桌上的小刀裁开文件上的封条，抽出了里面几页薄薄的纸，看了起来。
　　伊利亚饮了一口水，走到一边微微弯腰，仔细的望着架子上一个个玻璃罐子里的奇异生物。
　　王耀见他伸手准备去碰玻璃罐子，轻拍了一下他的手，“别动，很危险的。”
　　伊利亚缩回手，因为不满，鼻翼翕动了一下，这让他显出几分孩子气。王耀恰好将这小动作收入眼里，有些忍俊不禁。
　　被明令呵斥不许乱动，伊利亚便失去了几分看的兴致。在扶手木椅子上坐下，一边撑着头扶手，一边指尖轻敲着扶手，看着王耀拿出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说起来，比起我们，你们才更可怕。我们是真刀真枪的干，拿血肉之躯去拼。而你们却躲在后面，兵不见血刃。”
　　王耀看着纸页上的一个个数字，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杀戮里哪里有高尚的，不管是刀拳见肉还是兵不血刃，都是一样肮脏，”他抬起头，直视伊利亚，“还是说，上校喜欢弄得鲜血淋漓的？”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伊利亚笑了，“我只是对你的科学女神怀着强烈的敬意，王耀。”
　　“与其说敬意，不若说恐惧吧，亲爱的上校。”王耀嗤笑一声，一点不客气的揭穿他。
　　“我猜，极北之境现在应该很平静了吧。”
　　伊利亚深吸了一口气，王耀温和却夹杂着冷淡的声音瞬间把他拉回了极北的寒冷战场，这个人和他踩着覆着厚雪的尸骨时候，也用着这样的声音，区别只在于，在极北之地，王耀因为冷声带是颤抖的。
　　“现在白茫茫一片，很干净，但是冰层下面开的花是红色的，托你们的福，现在开的红花少了些。 ”
　　王耀翻着第二张纸看:“反正我是不会再去极北之境了，实在太冷了，你们都是披着人皮的北极熊。”
　　语气里怨念深重，伊利亚朝他摊开手：“有伏特加啊。”
　　王耀摇了摇头:“喝不惯。”
　　“说回来，你今天过来肯定不是来找我闲聊的吧？”
　　“当然不是。”面前的温雅男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油盐不进。伊利亚按了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他此刻还没有倒过时差来，接到调令从极北边疆的战场返回繁华首都，总共才花了十几个小时，这一切快到令他本就疲惫的神经根本来不及反应。
　　“上头想问，现在身体机械化能够实现吗？”
　　“当然，不过需要时间。”
　　“要多久？”伊利亚前倾着身子，盯着他，目光如鹰隼一般。
　　与今早的伊万一模一样。
　　王耀比出一个手指:“一年。我现在已经开始测试了，一年内可以得到结果。”
　　见伊利亚有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整个脸色都显得差极了，王耀问:“你的脸色让我看出了你要为帝国鞠躬尽瘁了。”
　　“为信仰鞠躬尽瘁，荣幸至极。”
　　“信仰……”王耀咀嚼着他的词，摇了摇头，也不评价，问道:“侧间是我的休息室，要休息一下吗？”王耀转了转手中的笔，补充道，“这次不收你钱。”
　　伊利亚嘴角一抽，诚挚的说:“你真是我看过的最抠的科学家。”
　　王耀当夸奖收了:“总得养活自己。”
　　伊利亚没有和他客气，径直走进了休息间，关上了门。王耀按了桌子上的按钮，确定路德维希听见后，将伊利亚带来的几页纸摊开在桌上，再次一页页核对消息。
　　门再次被打开，路德维希走到他身边。
　　王耀将那几张纸推给他：“把他们拷下来吧。”
　　“这不是上次研究出来的低温病菌吗……敌方致死率竟然这么高！”路德维希看着上面的一串串数据，瞳孔微缩。
　　“一边囤积着最精良的武器，一边又要用血肉去作战，美其名曰‘公平’，其实是愚蠢才对。战争又不是运动会，”王耀低哼了一声，“现在，他们之中似乎终于有脑子反应过来了。”
　　“他们不满足于这种小打小闹，想要在人体上动手脚了。”
　　“可是……那些士兵的人权问题……”路德维希的脸色显出几分苍白来。
　　“那跟我们没有关系，路德，这是国家的事，我只负责这一方天地罢了。现在，出去帮我把这几页数据做成表格吧。”王耀摆了摆手。
　　“那我先出去了，学长。”
　　路德维希脚步凝重的朝着实验室外走去，手摸上了门的开关。
　　“路德。”
　　“怎么了？”听到王耀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路德维希声音微涩的应道。
　　“如果你用刀子切菜切到了自己的手指，你会去斥骂刀具吗？”
　　“不会。”
　　“那你会去斥骂生产刀具的人吗？”
　　“不会。”
　　“你都懂的，路德。”
　　路德维希转身望着他埋头在实验桌上的身影，那背影的轮廓线条他已经熟悉得闭上眼就能描绘出来。

　　他的黑色中长发总是喜欢一丝不苟的系成一绺，发束总是会有些偏左偏下，发梢末尾安静的垂在他的肩膀处。肩膀因为久坐写字和研究的缘故，右肩会稍稍高一点，如同山脊不断上升那般。他的白大褂的右边袖口因为经常写字的缘故，磨损程度总是要高一些。
　　他的脑袋里一遍遍的想着。从大学学生时代开始他便一直望着那背影，甚至有一次做实验时，忍不住偷偷的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每当从繁重的学术书里抬起头时，这背影便浮在他眼前，激励着他不断的去往更高的地方。
更高的地方。
　　路德维希默念着这句话，王耀的身影便又会惯性般的浮出来。
　　目光瞥了一眼王耀房门紧闭的休息间，路德维希转过头，看着被自己握住的门把手，一边说:“……嗯，我都懂。”
　　门打开后，他走了出去。忍不住回头去看时，门已经自动关上了，将那熟悉的背影给挡得一干二净。
TBC
“他看着你的时候温柔得仿佛你是他的世界，但他一旦看不见你，你就会被他忘在脑后。”
本文老王薄情程度参考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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